19 章節

瓷器瓢。

“用開水燙一下。”

我照辦。

“你們二位要來什麽？”

“給我吵一碗粉，味道重點辣點。”

“你老婆呢？”

“給她下一碗水餃。”

“不要放辣椒。”曹秀莉說。

我在曹秀莉邊上坐下來。

多多吃了幾口稀飯便用小手推開他媽媽的手。

“多多再吃點。”我說。“多吃抵抗力就強了。”

“多多乖，再吃幾口。再吃幾口，護士阿姨就不給多多打針了。”曹秀莉說。

多多又吃了幾口。

曹秀莉再喂，多多便把頭歪向一邊。“不要，多多不要。”

“多多不吃，爸爸吃。啊——”我張開嘴。

“媽媽喂爸爸吃喽。”曹秀莉送了一口稀飯到我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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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吃。”我砸吧砸吧嘴，“多多不吃我可要把稀飯吃完了。”

多多又吃了幾口。

老板娘把炒好的粉送到桌上。

“餃子好了嗎？”我問道。

“餃子要多煮些時間。”

“那我先吃了，秀莉。”

曹秀莉把多多吃剩下的稀飯吃了。多多下到地上走動。

“你還記得我愛吃餃子啊。”

“記得。怎麽不記得？你喜歡吃醋，喜歡吃魚，但不喜歡吃辣。你很喜歡吃餃子，最喜歡吃荠菜餃子。”

曹秀莉笑了。

“要不要吃點粉？”

“我不要，太辣了。”

我們在醫院裏前後呆了六天，住了五個晚上。由于擔心多多的體溫晚上會反彈，我們一直都住在醫院裏。除了早餐在店裏吃之外，午飯和晚飯我們都在醫院裏吃。我用保溫瓶從家裏帶飯菜到醫院。母親特意燒一些曹秀莉喜歡吃的菜。

“好久沒吃媽媽燒的菜了。”曹秀莉說。

“喜歡吃嗎？”

“喜歡。媽媽燒的菜清淡，适合我的口味。”

“所以我總是受委屈。”

“哪有幾個像你那麽不怕辣的？你的口味太重了。所以我們很難調和。”

“哦。”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我們口味無法調和。”

“沒事。是難調和。但我早就适應了。我不是适應了很多年嗎？”

多多不吊鹽水的時候，我們會帶多多到醫院的花園裏玩。由于整個醫院近乎建在山坡上，所以除去醫務樓之外很難再整出大塊面積的平地來。但是建築師為病人計，盡最大可能設計了一個小型花園，供病人在其中散步、休憩、放松。花園裏盛開着各種各樣的花。蝴蝶和蜜蜂在花叢中飛來飛去。四月午後的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暖烘烘的。我們一人牽着多多的一只手，在花園裏走動。我把外套擱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看見蜜蜂，我們指着蜜蜂教多多說“蜜蜂”，多多跟着說“蜜蜂”。

“看，寶寶，那是蝴蝶。蝴蝶。”曹秀莉說。

“蝴蝶。”多多說。

如果多多走累了，我們便輪流抱着多多看花看草看樹。我們在一棵龍爪槐前面駐足。這個時節，千百萬株的樹争先恐後地展示它的綠，而它，則好像剛蘇醒似的，只是吐出一些微微淺淺的綠來。樹冠如傘。大枝彎曲扭轉，小枝柔軟下垂。姿态美極了。園子裏還有一棵紫荊。粉紅色的花朵均勻的輪生排列，開得絢爛，開得誇張。

“秀莉，你知道有關紫荊的傳說嗎？”

“紫荊還有傳說嗎？我只知道紫荊花是香港的标志。”曹秀莉看着我。

“有。相傳紫荊不叫紫荊而叫烏桑，烏桑樹是天宮的神樹，花能駐顏美發，葉能洗浴爽身。所以它成為王母娘娘最愛。為了不讓它流落人間，她把花種子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但卻告訴了她最喜歡的能織出七彩雲霞的紫霞仙子。出乎王母娘娘的預料紫霞仙子私自下凡，化名織女與牛郞結為夫妻。這就是牛郎織女的故事。”

“哦。這故事我知道。”

被曹秀莉抱着的多多身體往前探。那是告訴我們他想走。“媽媽聽爸爸講故事呢。花花，看，多漂亮的花花。”

“花花。”多多靜下來。

“王母娘娘知道後将紫霞仙子帶回天庭，”我接着說，“将她關在一個小屋子裏，只允許她每年七月初七與牛郞鵲橋相會，同時讓她繼續照看天宮的烏桑樹。有一年紫霞仙子與牛郞相會，了解到村民們得了一種怪病，全身瘙癢，頭發幹枯，她便想起烏桑樹能治百病，于是她冒着生命危險，再一次違背天規偷偷地把烏桑樹種子灑向人間。那種子遇土生根，逢水長芽，轉眼在人間成了一片最繁盛、最美麗的紫荊花林。”

“多美的傳說啊。”

“後來，鄉親們用烏桑樹的葉子和根泡水洗浴全身，那怪病竟然不治而愈。人們為了紀念紫霞仙子，就把這種樹叫做紫荊樹，這種花叫做紫荊花，因為民間傳說這種花的花語是：‘矢志不渝，不離不棄’。”

“矢志不渝，不離不棄。”曹秀莉喃喃地說。

“所以紫荊花被許多年青人當做.愛情的信物，送給自己心愛的人。”

“哦。”

我們忽然陷入了沉默。我才知道這個傳說講的太不适宜。倒是多多鬧着要離開将那份忸怩消除了。

後來我們教多多和那些在花園裏散步的老人打招呼。如果我們三個都累了，我們便坐在樹底下的椅子上休息。從我們身旁經過的人總會投來關注的眼神。

我們好像回到了相愛的日子，兩人之間的芥蒂蕩然無存。誰也看不出我們是離婚半載的夫妻。

出院的那天下午大概三點我在一樓繳費處辦好了出院手續。曹秀莉抱着多多，我兩手提着大包小包，一起走向醫院門口。有好幾輛三輪車向我們圍過來。

我把包裹、物品放在其中一輛的踏板上。

“和我們一起回去吧。要不然，多多會鬧的。”我說。

曹秀莉抱着多多上了車。

“我們回家喽——”曹秀莉說。

“家，家。”多多說。

“回家。”

“回家。”

到了家，曹秀莉去廚房幫忙。母親百般推讓。曹秀莉便回到客廳。多多坐在木馬上，晃動着身子，嘴裏喊着“駕——駕——”。曹秀莉走到木馬前面引路，我便在後面推動木馬。多多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曹秀莉一直等到多多睡着了才離開我家。我送她到小區門口。我向停在遠處的一輛三輪車招手。三輪車師傅向我們駛來。

“這幾天累了吧？”

“還好。不過，很開心。多多會說好多話了。”

“以後有空便過來坐坐。”

“我會的。”

“多多明早醒來又要找媽媽了。”

曹秀莉上了三輪車。“你要費心。”她向我揮手。“告訴多多，媽媽會經常來看他。”

我默默地向遠去的三輪車揮着手。

二十

星期四到學校上班，班長徐建明向我彙報一件事。程小茜和語文老師餘冰玉鬧翻了。

“鬧翻了？”

“是啊，餘老師說不管程小茜了，說就當沒程小茜這個學生。程小茜幾乎不聽語文課。今天的語文課，程小茜做英語新評價，語文老師就好像沒看見似的。”

“怎麽回事？”

“大致情況是餘老師抽背古詩詞，要求不會背的同學蹲着上課，程小茜不會背，卻不蹲。”

“她憑什麽？這麽不尊重老師？”

“課後我們都勸她，建議她主動向餘老師道歉，她不聽。”

“這事我來處理。還有別的事嗎？”

徐建明和我說了幾件其他的事，然後回班上。

我走進九年級辦公室，餘冰玉不在。有幾個老師和我打招呼。

接着我到政教處轉了一圈，然後回辦公室。辦公桌上有一份鄭校長簽字委派我辦理的文件。閱讀完之後我把文件夾在挂在牆上的文件夾裏，接着批改學生做的一份試卷和星期一學習委員交上來的周記。

試卷尚未改完，符校長進辦公室。我停下手中的活和符校長閑聊。他問起我兒子生病的情況。

“哦，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昨天，你那個學生來找你，你不在，她好像塞了什麽東西在你的抽屜裏。”

“是程小茜吧？”

“是程小茜。”

我繼續改試卷。改完試卷，我接着批閱周記。待下課，我帶好試卷和英語新評價，離開辦公室，走向教學區。校園裏到處都是剛剛從教室放出來的學生。

走過九年級辦公室門口，我看見餘冰玉坐在位置上，便走進去。

“聽說程小茜惹你生氣了？”我笑着說。

“是啊。哪有這麽傲的小孩？教她三年白教了。”

“我看你現在還有氣。”

“怎不有氣？她根本不把你老師放在眼裏？”

“徐建明已經把情況和我彙報了。我前面來找你，你不在。班上小孩不聽話，讓你受累了。”

“許校長別這麽說。這和你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