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節

法，一旦形成，就永遠無法改變。孰重孰輕，我心知肚明。所以，現在，對我來說，服藥壓過一切。沒有什麽比按時服藥還重要的了。

對畢業班來說，四五月份事情最多。中考報名、照相、體育加試、物理化學實驗加試，一件一件接踵而至。分手在即，學生們互相贈送相片，在留言冊上寫留言。有時候，你走進教室，你會發現某女生的眼睛紅紅的，你不要以為她受了什麽委屈，覺得要去關心她，其實，她是在為離別傷神呢。

為了提升凝聚力，為了讓學生們更加珍惜在陽江中學相處的最後一段時間，利用班會課，我指派文藝委員溫雨露教大家唱《送別》，結果唱得一些女生泣不成聲，連一些堅強的男生的眼睛也紅紅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震動了。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翻蓋，手機屏幕上顯示是施琴的電.話。我把手機蓋合上，放進口袋。多年來，我對自己有個約定——不能在課堂上接打手機，否則，要接受和學生約定好的懲罰：做俯卧撐三十個，手機由生活委員保管一周。

直到下課，我才回撥施琴的電.話。

“不好意思，施總，剛才在上課。”

“我估計也是。聽說了嗎？高有利得了絕症。”

“什麽？”我聽得不是很清楚。丁琪、施輝、朱慧敏、李雲佳圍在我身邊，等着我為他們寫留言。

施琴又說了一遍。

“什麽時候檢查出來的？”我走出教室，并示意學生不要跟過來。

“前天。”

“一出來就是晚期嗎？”

“對。這種病往往如此。”

“不可能一點前兆都沒有吧？”

“他以為是咽喉炎，自己到藥店買消炎藥吃。吃了半個月不見好再去醫院檢查，一檢查便說是食道癌晚期。”

“怎麽這麽慘？”

Advertisement

“高有利的家人計劃後天送他去上海複查。我和葉星子、張長盛幾個同學計劃明天去醫院看看。我怕你不知情，所以打電.話通知你。”

“謝謝。”

我回到教室。我在丁琪幾個人的留言冊上寫了幾句激勵他們的話。

“再寫一些嘛。寫得太少了。”丁琪說。

“言簡意赅，字字珠玑。”我說。

“才不是。你看你怎麽給程小茜寫的？寫長篇小說。”

“不要胡說八道，”程小茜坐在她的位置上說。“還沒寫滿一頁呢。”

“字不在多少，在于情真意切。我送給大家的話，可都是肺腑之言。”

施輝、朱慧敏、李雲佳走出教室。

“你不回家嗎？”我問丁琪。

“我想送老師一張相片。”

“謝謝。”

“照的不好，不能笑話。”

“哪能？你們的相片怎麽照怎麽漂亮。”

丁琪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将夾在書頁裏的一張相片翻出來。也是一張放大的大頭貼。

“眼睛好有神。笑得好甜。”

“送給你了。”

“我得把它收好。”

“拜拜。”

“再見。”

我把相片夾進筆記本。

“你還不去食堂吃飯？”我沖程小茜笑笑。

“我先寫會兒作業。這時候去，很擁擠的。”

“很會利用時間嘛。”

“這不正是你提倡的嗎？”

“我回去了。”

“等等。”程小茜從位置上站起來。“丁琪送你什麽了？”

“一張相片。”

“好看嗎？我想看看。”程小茜走到我身邊。

“有什麽好看的？”

“看看嘛。”

我把相片遞給程小茜。

“真好看。”

“照的很自然。”

“她幹嘛送相片給你？”

“要畢業了，給老師留個紀念。你不是也送了相片給我嗎？”

“我怕你早忘了。”

“怎麽會？我當寶貝收藏着呢。”

“這還差不多。有一點老師很失敗。”

“什麽？”

“來而不往非禮也。”

“你是說我沒有送相片給你們？”

“至少要送一張給我嘛。我可是你的粉絲耶。”

“你不是說我們一起照大頭貼嗎？那幹嘛還要送相片？”

“OK。”

第二天，我趕到醫院。施琴、張長盛、葉星子已經等在那裏。周芳也在。齊華青不在。施琴告訴我他有事出差了。他們已經買好了花。

我給了張長盛五百元。他把錢裝進紅包。

病房在五樓。我們坐電梯上樓，走進高有利的病房。病房裏的三張病床上都躺着病人，都在挂藥水。高有利躺在中間那張床上。

施琴把花籃送給了高有利的妻子小徐。高有利的父親遞煙給我們，我們擺手謝絕。老人家很自然的把一根煙放進自己的嘴巴。

“伯父，病房裏不能抽煙。”葉星子說。

“是，是，我出去抽。”

高有利睡着了。他雙眼緊閉，很均勻的呼吸着。高有利的臉原來胖乎乎的，如今呈長方形。

高有利的妻子雙眼紅紅的，不停地用手抹眼淚。施琴、周芳小聲地勸慰她。

幾分鐘後張長盛把小徐叫出病房。在走廊上，張長盛把紅包送給她。

“這是我們同學的一點心意。”

“謝謝，謝謝。等會兒高有利醒來，一定很開心的。”

“你告訴他我們還會來看他的，叫他安心養病。”葉星子說。

“是，我們都會來看他。”周芳說。

“現在，高有利就全拜托你了。”施琴說。“你才是最辛苦的。”

“我是他妻子，辛苦是應當的。只是這病，我……”小徐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要堅強。”我指了指病房。

“不到最後，我們都不能放棄。”施琴說。

小徐停止了哭泣，點了點頭。

“上海醫院技術發達，相信那裏的醫生會有辦法。明天去上海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嗎？”

“差不多了。”

“轉院手續辦好了嗎？”我問道。

“已經辦好了。”

“錢夠不夠？第一次去，要多帶一些。”施琴說。

“醫院是吞錢的魔獸。”葉星子說。

“已經湊夠了。高有利的單位支了四萬。”小徐說。

“單位有錢真好。”我說。

“主要是領導好。我高有利在單位很受領導器重，人緣很好。誰都不相信他會得這惡病。怎麽一得就得惡病？”小徐很絕望。

“高有利做人，沒話說。我們同學當中最受歡迎的人就是他。”施琴說。“對了，除了你，還有誰一起去？第一次去大醫院，要多幾個幫手才好。”

“他爸爸去，還有我哥哥。”

“有三個人應該夠了。和腫瘤醫院的醫生聯系了嗎？”

“我哥哥托他的朋友找了一個專家。已經預約好了。”

二十七

出了醫院我們徑直去陽江飯店。施琴安排我們吃午飯。我們先到“陽江望月”包廂的棋牌室搞“經濟半小時”。

“病來如山倒，才多久不見，高有利瘦成這樣。”張長盛說。

“惡性病通常都這樣。食道癌更可怕。聽說是活活餓死的。我有個親戚得的就是食道癌，到最後連水都不能喝。醫生給他接一根管子，通過管子把流質送到他的胃裏。”葉星子說。

“怎麽這麽慘？”周芳搖搖頭。“我記得第一次認識高有利，是下雪天吃夜宵。吃了夜宵又打麻将。給我印象他很爽快。”

“他非常熱情，托他辦事最讓人放心。”張長盛說。“我碰。打六萬是吧？我碰六萬。”

“你這人真差。我可是吃六萬。卡卡的。”葉星子拍了拍張長盛的手臂。

“沒辦法。碰為大。”

張長盛打七條，我杠七條。周芳真胡搶杠。

“人啊，有時候跟打牌一樣，你無法預料結果。你看，這麽早，我以為杠七條很安全，偏偏被搶杠。”我把錢付給周芳。

“高有利料不到他會得食道癌，你當初會料到曹秀莉會和你離婚嗎？”張長盛說。“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這便是人生所要面對的困境。人生困境重重，時光依然流淌。誰都要面對，無法逃避。”葉星子說。

“很哲嗎。好像你經歷了很多似的。”

“我是由高有利想到的。好好的，誰想到他會得絕症呢？醫生說，他熬不過這個月。”

“有這麽快嗎？”我吓一跳。

“醫生的話很邪的。說三個月就三個月，不會多一天。”周芳說。

“所以還是要及時行樂。人就這一輩子，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想吃沒吃成，想玩沒玩到。那才真冤呢。”張長盛說。

“別他媽的亂說話。”我說。

“真的。你到網上浏覽一下，有多少意外事故？你知道全世界一天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不說這些了，打麻将，安心打麻将。”

“能打麻将就打麻将，能喝酒就喝酒。我現在就這麽想。我說一凡，聽說你離了婚，連酒都不喝了，那還活得什麽味？”

“人家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