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一凡胃不好，上次不是說過了嗎？”葉星子說。

“我知道。胃？天天喝酒的人，誰不有點胃病？我的胃也有毛病，但是我不去檢查，一檢查就什麽問題都來了。許一凡就是這樣。高有利也是這樣。”

“照你這兒說，高有利不檢查，就什麽問題都沒有喽？”我說。

“不是，那倒不是。但是，心裏壓力會小很多。今天你喝不喝酒？”

我搖搖頭。

“你那是什麽鳥胃？我看是胃缺酒。一直以來它都有酒喝，突然沒酒喝了，它當然鬧情緒。一凡，你過得太壓抑了，太放不開了。”

“怎麽說？”葉星子問。

“你看他，離婚都快一年了，也不找個對象。不說別的，單就生理問題就很難解決。能不壓抑嗎？”

“你個臭嘴。”葉星子說。

“真的。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不到一年。七個月。”我說。

“七個月，不就差不多一年？”

“不結婚就壓抑了？你們覺得我壓抑嗎？”周芳說。

“這個我怎麽看得出來？”張長盛小聲嘀咕。“你看得出來嗎？許一凡。”

“你小子。”

“我單身都兩年了。我覺得是一種享受呢。無牽無挂。”周芳說。她沒有聽懂我們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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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對呀，你們不就現成的一對嗎？”張長盛忽然大聲說。

施琴推門進來，“什麽現成的一對？”

“我突然想到，許一凡和周芳都單身，大家怎麽都沒想到幫忙牽牽線？”

“誰沒想到？只有你才這麽遲鈍。”施琴說。

“你們有交往了？我怎麽沒注意到？”

“別亂說。”我說。

“也不是亂說。”葉星子說。“那次吃夜宵，我帶周芳過來就是想給他們牽線。結果，太倉促了，沒給介紹。”

“星子。”周芳扯了扯葉星子的衣服。

“大家都成人，有什麽怕說的。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離不開男人。要不，咱叫施總做媒？”

“都什麽年代了，還需要做媒？”張長盛說。“麻将不打了，好好說說這事。”

“到吃飯時間了，我們邊吃邊聊。”施琴說。“不好意思，我們得去隔壁一間小間。這個包間有客人定了。”

我們站起來。

“媒是不用做的。不瞞大家，我們周芳對許校長還是有好感的，就不知許校長什麽意思？今天吃飯，另一個目的就是叫許校長表表态。”施琴接着說。

我們進了另一個包間。服務員進來泡茶。

“施總，什麽時候上菜？”服務員問。

“早點上吧。”施琴說，“等會我還要陪一桌客人。所以我們先吃。許一凡，你的意思呢？”

“沒關系。早吃也是吃。”

“我不是指吃的問題。”

“喝的問題更不行。我不喝酒。”

大家笑了。

“別跟我幽默。”

“我覺得這樣太強勢，所以想緩和一下氣氛。”我說，“同學們這麽關心我，我當然很高興。周芳，我們都見過好幾次面了，算是老朋友了，是很好的一個人。人長得這麽漂亮，我怕我……”

“怕什麽？”葉星子問。

“我窮教師一個，怕配不上。”

“拉到吧。周芳，你說。”

“大家都朋友，哪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我講的是感覺，或者說是緣分。談得來就合，談不來還是朋友。”周芳說。

“另外，我還有點問題。我……”

“有什麽問題？”施琴問。

“不會是不行了吧？兒子都生了，還不行？我們才不行呢。”張長盛說。“我們生的是女兒。”

“那我生女兒豈不也不行？”葉星子說。

“你生女兒說明你行，你老公不行。”

“哎，張長盛，你說什麽話？”施琴說。

“開玩笑，開玩笑，別見氣。”

“我是說，我有拖累，我有個兒子。”

“這不成問題，周芳，你說呢？”

“這不重要，關鍵看投不投緣。”

“要不，彼此接觸一下再說？”葉星子說。

“有道理，先試婚再結婚。”

“去你的。”周芳錘了張長盛一拳。

“許一凡，你是男人你得主動點。”施琴說。

“施總，這話你可說錯了，”張長盛說，“可別忘了，如今，是女人搶占了主動權。”

二十八

高有利在上海呆了一個星期就轉回了陽江醫院，在他去世之前我去看過他兩次。這病真的折磨人。高有利什麽都不能吃，全靠管子流一些流質進ru消化道。臉顯得更長了。臉上的皮膚出了一些斑點，近乎于慘白。你和他說話，他的聲音全壓在嗓子裏。

高有利去世的那天，我在華安男子專科醫院。我是第四次去見羅醫生。羅醫生和前兩次一樣問了我一些情況，我同前兩次一樣把吃藥的一些反應和他說了。他對我很有信心。我對自己也越來越有信心。有一點很明顯，我這方面的欲念增強了。

雖然，在我的意識裏早已認定高有利遲早要離開大家，我們都知道他撐不了幾天，可接到齊華青的電.話我還是怔住了。

“什麽時候走的？”

“十點五十二。”

“還真被醫生說中了。”

“周芳不是說了嗎？醫生的話很邪的。不過，也是一種解脫。看他那麽難過，連呼吸都很艱難，離開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畢竟是一個人，還這麽年輕！好像只有三十二歲。”

“七六年的，比我們大一歲。”

“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華。”

“你什麽時候回來？”

“下午三點之前到陽江。”

坐在的士裏，我盡量回憶高中時代的高有利。然而，除了記得他好踢足球之外，什麽也想不起。如今，他只能活在人們的記憶裏了。随着時間的流逝，這記憶也會越來越淡，直至虛無。到時候，誰也不知道這世上曾有高有利這個人。

其實，每個人何嘗不如此？所謂過眼煙雲。每個人都是過眼煙雲。德國有句諺語：einmalistkeinmal，是說一次不算數，一次就是從來沒有。人只能活一次，只能活一次的人生有也等于無。

回到陽江，我把藥送回家，和母親說明了原委，然後到地下室騎摩托車去殡儀館。高有利已經被安放在大堂裏的靈位處。幾床毯子将他從頭到腳裹住了。在棺木前置放了一個缽和香爐。我燒了兩張燒紙，點了三根香，對着高有利做了三個揖。我的心酸酸的。高有利的妻子走到我身邊哭着跪下來。我連忙扶起她。

我和張長盛、齊華青打招呼。高有利的一個親戚遞過來一杯水，我喝了一口。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施琴的車子到了。葉星子、周芳、施琴向我們走來。

我和她們打招呼。

“出差回來了？”施琴問道。

“不是出差。是去華安辦點事。”

我沖周芳無聲的笑笑。

等她們仨到高有利的靈位前做了該做的，我們六個人湊到一起商量安排買花圈、守夜、追悼會上發言，及出葬那天要做哪些事等事宜。

“出葬那天我們作為同學是沒什麽事做的。他家人自會安排好。由于明天早上八點半開追悼會，所以首要的是派人去買花圈。”齊華青說。

“我去買花圈。”我說。

“叫周芳陪你去。”葉星子說。

“行。”周芳說。

“追悼會上的發言我來準備。我和高有利是真正的老鄉，是同一個鄉的。初中時我們已經認識，雖然不在一個班。其次是安排好守夜的人員。今天幾號？”

“五月三十號。”施琴說。我拿出手機翻看。

“高有利是六月二號出葬。守夜要守三個晚上。通常最後一個晚上都是自家親人守。我們就守今明兩個晚上。大家看怎麽安排？”

“分兩撥吧。”葉星子說。“如果兩個晚上都不睡覺，人會很困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齊華青說。“畢竟白天大家都要上班。”

“我沒關系。”張長盛說。“白天我可以在家睡覺。我可以兩個晚上都來。”

“六個人分兩撥，每晚三個，湊不成一桌，也是麻煩事。”齊華青說。

“別老想着打牌打麻将。”施琴說。

“哪是想打麻将？我要想打麻将幹嘛到殡儀館打？坐一個晚上不打打牌很難熬的。”

“說不定高有利還在邊上看我們打牌呢。”張長盛說。

“吓死巴人。”周芳說。

“別怕。我們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還會害我們？”我說。

我們商議好，施琴、周芳、張長盛和我守第一個晚上，葉星子、齊華青、張長盛守第二個晚上，考慮到三缺一，前半夜我來陪他們打牌。

我騎摩托車帶周芳去買花圈。殡儀館通向市區的路是一條寬約四米的水泥路。由于常年失修，一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