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段的水泥路面被大車子壓碎了，坑坑窪窪的。摩托車駛過這些路段的時候，時上時下，迫使抱着我的腰的周芳緊緊地抓住我的衣服。

“許校長，請騎慢點。”

“路面太差了。”我把速度降下來。“你知道哪兒有花圈賣嗎？”

“菜市場有幾家專門賣祭祀用品的店。”

在陽江前路，我們經過一家理發店時，周芳叫我停車。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洗個發。”

“那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正好你洗發，我去買花圈。”

“那不行，不是說好了我們一起去買花圈的嗎？你不能等等我嗎？”周芳的大眼睛直視着我。“要不，你也洗個發吧。”

“這主意不錯。”

我們一起走進理發店。理發店裏沒什麽客人。理發店四周都是鏡子。和周芳站在一起，從這些鏡子裏我發現她的個子并不算高，但很有幾分姿色。理發師迎過來。

我洗好頭，閑着沒事，随手拿了一張報紙翻看。周芳還在進行。她的頭發很長很黑。臉有點圓。她注意到我在看她時，沖我笑了笑，露出整齊而又潔白的牙齒。

張長盛給我來電.話。

“花圈買到了嗎？”

“還沒呢。”

“怎麽回事？哪要那麽長時間？菜市場一帶就有賣的。我明白了，你他媽的準是開.房去了。”我在電.話裏聽見他的笑聲。

“別瞎說。我們在理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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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幹柴一個烈火,一碰即着。”

“有什麽事嗎？”

“別忘了叫店主寫幾個字。”

“這我知道。”我挂掉電.話。

我看見理發師正在給周芳吹發型，便去櫃臺付了錢。周芳對着鏡子紮好頭發，然後走到我身邊。我們一起走出理發店。

“剛才是誰打你電.話？”

“張長盛，他問我們是否在開.房間。”我笑着說。

“他就是喜歡說笑。你怎麽說？”

“我說你怎麽猜的這麽準。”

“去你的。”周芳的拳頭捶在我的手臂上。

二十九

晚上在殡儀館守夜的人除了我們幾個，還有高有利的親戚。高有利的妻子小徐給我們叫了外賣。我以多多為由回家吃飯，服了藥重又趕回殡儀館。

殡儀館非常安靜。四周很空曠。偶爾有一輛摩托車從殡儀館前面的道路上駛過，打破寂靜。一輪圓月懸挂在空中。星光閃耀。

我們邊打麻将邊聊天。小徐和高有利的家人守着香爐。待香爐裏的香快要燃盡時，他們便續香。有一種說法，香爐裏的香不能斷。

月亮越升越高，氣溫越來越低。我們把預備好的外套穿在身上，依然覺得涼飕飕的。午夜時分，我們中場休息。我們吃了小徐為我們泡好的方便面，然後一起去廁所。廁所離廳堂比較遠，走在路上，我們能清晰地聽清我們的腳步聲。夜風拂面，我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頭我們繼續打麻将。我越來越覺得疲倦，哈欠連天。麻将已經激不起我任何興趣。于是我提出休息。我們決定到施琴的車上去睡覺，雖然我們都覺得這樣做有點對不住高有利。

施琴和張長盛坐在前排的座椅上，他們把椅子放平，很快就睡着了。我和周芳坐在後排。後排的椅子不能放平，我們只能靠着椅背閉目養神。有時候我睡過去了，很快又會醒過來。我索性把位置讓出來，讓周芳躺在墊子上睡覺。我則坐在周芳擱腳的椅墊上，趴在張長盛後倒的椅背上休息。這樣，我們都好好地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天已經蒙蒙亮了。我的手和腳都麻麻的。他們仨依然睡得很熟。張長盛發出輕微的齁聲。周芳蓋在胸前的外套被她壓在胸前的雙手往上扯了，露出肚臍眼和一塊雪白的皮膚。我輕輕地把她的外套往下扯了扯，蓋住她外露的皮膚，然後，輕輕地打開車門下車。

我伸了個懶腰，跺了幾下腳，往空中跳了幾跳，用手掌拍了一陣大腿，甩了一會兒手臂，手腳的麻木感便徹底消失了。東方已經發白。遠處的青山黑魆魆的。西邊的雲朵中似乎還有月亮的影子。殡儀館西邊依山腳而建的垃圾池依然煙霧濃濃，高有利生前用過的衣物還沒有完全燃盡。

廳堂裏的燈依然亮着。高有利靈位前的香爐的香仍在燃燒。小徐和幾個親戚坐在那裏。他們看見我，沖我招手。我便向他們走去。我和小徐聊了幾句便騎車回家。我在家裏的席夢思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待手機的鬧鈴第二次響起方才起床洗漱。母親為我準備好了中藥。我服了藥，匆匆趕去學校。

趕到學校，我和站在門口值班的團委書記劉國慶點頭招呼。我把車停在教師停車棚，一路小跑着去辦公室拿英語教學用書，接着一路小跑着往教室趕。同事們詫異地看着我。他們以為出了什麽事。

我跑到教室門口，氣喘籲籲。學生們有的鼓掌，有的起哄。

“許老師遲到了！”

“接受處罰！”

“叫老師唱歌！”

……

“你們什麽意思嘛。這不是典型的落井下石的行為嗎？”我說。

監督長朱慧敏站起來宣讀：“許老師遲到三分鐘，罰做俯卧撐四十個，罰唱歌一首。”

學生們一致鼓掌。

我用手示意大家安靜。

“你們能不能聽我解釋？”

“不能！”有學生說。

“沒什麽好解釋的。”另一些學生說。

“我是有特殊情況的。”我說。

“我們也是有特殊情況的。”

“老師，不要解釋了。你是我們的榜樣，也是我們的行動方向。”丁琪說。

“行，我接受處罰。”

大家歡呼。

“但是我還是要做解釋，權當是寫說明書吧。”我把情況做了說明。“大家說，是不是值得原諒？”

徐建明站起來，“是值得原諒，但原諒歸原諒，懲罰不能免。同學們說是不是？”

“是！哦——”

學生們情緒高昂，直到我答應接受處罰，他們才安靜下來。在早讀課的最後五分鐘，我當着同學們的面在講臺前做了四十個俯卧撐，唱了一首小剛的歌曲《告訴我你不愛我》。我的歌唱得很爛，可教室裏竟然掌聲雷動。他們并不在乎你的歌唱得是好還是壞，關鍵在于他們懲罰老師的願望得以實現。

這其實也是一種管理策略。我自認為是一種發明創造。作為班主任，處罰學生是難免的。日積月累，師生矛盾就會激化。班主任和那些格外調皮的學生便會格格不入。此時，便亟待舒緩矛盾。讓學生懲罰老師，對舒緩矛盾最為有效。試想想，作為班主任，遲到了都得做四十個俯卧撐，還罰唱歌一首，那麽，他們作為學生，上課吵鬧罰做二十個俯卧撐，寫兩百字說明書又未嘗不可呢？所以，有時候，我會故意遲到一次。

但是今天，顯然不是故意的。

課間，我坐在講臺邊上一個學生的座位上，随意地翻着他的英語課本。程小茜走到我面前，悶悶不樂地看着我。

“怎麽？心情不好嗎？”

程小茜點點頭。

“誰惹你了？告訴我，我捶他。”

“是你。”

“老師，那你得捶自己。”旁邊的李雲佳附和。

“怎麽會？從昨天到今天，我都在外面，沒和你說過一句話，我哪惹你了？”

“你忘了一件事。你沒兌現你的諾言。”

“什麽事？”

“你說過，如果我英語考過一百零五分就請我吃早飯。你給我輔導英語時說的。”

“我說過這話嗎？”我的頭有點痛。“我免費給你輔導英語，應該你請我吃早點。”

“老師真偏心耶。”李雲佳說。

“去，你別打诨。”我說。

“你耍賴。你明明說過的。我不理你了。下次我告訴多多，他有個耍賴的爸爸。”

“我服了你了。請就請，不就一餐早點嗎。兩個包子就OK了。可是，‘二模’（全縣第二次模拟考試）還沒有開始啊。”

“前幾天不是測試了一次嗎？我考了110分，難道你忘了？”

“小測試也算？”

“當然。”程小茜得意洋洋。

“那你說哪天？”

“就明天早上。否則，怕又被你賴了。”

“我也去。”李雲佳說。

“行。”

三十

上完第一節課，我趕往殡儀館。

高有利的棺木已經移到了大廳。大廳的正前方挂着一條橫幅——高有利同志追悼大會。大廳裏沿着牆角擺放了十幾個花圈。我見到了我和周芳一起買的花圈。大廳裏人頭攢動。我從管事的手裏接過一朵白花，并佩到胸前。我擠到張長盛後面，和他們點頭示意。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

很快追悼會開始了。哀樂響起，我們低頭默哀。我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