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節

水喝吧。”

“能喝嗎？”

“能啊。這是山泉水，最天然的。比我們買的礦泉水還好。”我用水瓢接了一些水一口喝幹。

程小茜也喝了幾口。

“好喝嗎？”

“好喝。甜甜的。”

我們走出屋子。西斜的太陽被山上的樹木遮擋住了。東南方向的天空不知從何時起布滿了烏雲。

我打開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無任何信號。已經下午四點鐘了。

遠遠地，小路上向我們走來一老一少。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奶奶牽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您好，阿姨。”我說。

“您好，老奶奶。”程小茜說。

老奶奶沖我們笑了笑，點了點頭。她說了句方言。

“小姑娘，你奶奶說什麽？”我問小女孩。

“奶奶問你們有什麽事。”小女孩怯生生地說着普通話。

程小茜拿了一包零食給小女孩。小女孩開心地接過了。

“你告訴奶奶，我們是從縣裏來這兒玩的，想到山上打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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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把話傳給奶奶。

老奶奶說了幾句，還往東南方向指了指。

“老奶奶說，山上是有楊梅，不過要爬一陣山。她勸你們不要去，好像要下雨了。”

“要下雨嗎？”

老奶奶點點頭。

“這大晴天的。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下雨。不過，确實是比較晚了，已經四點鐘了，小茜。”

“你的意思是不上山嗎？”

“是。我們還是早點返回。這兒，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卻不上山，不覺得遺憾嗎？一諾，你看這樣行不？我們速戰速決，上山一個小時，争取五點鐘返回。如果五點鐘就能返回，路上最多兩個小時，那麽我們七點鐘就可以到家了。現在的七點不算晚吧？”

“那我們抓緊時間。”

我向老奶奶示意我的車子停在她家門口。随即，我們上山。

四十五

我們沿着上山的方向走了一長段小路。小路彎彎曲曲，隐沒在雜木叢中。山路附近是一條小溪，溪水不斷。路随溪轉。小路有時靠近小溪，有時又遠離小溪。有一段路的路面上積着厚厚的一層枯枝敗葉。我們走在上面，幹枯的葉片被踩碎時發出沙沙的響聲。時常有蜘蛛絲粘在我的臉上。我用手指将它們抹去。程小茜牽着我的手跟在我後面。

過了這段小路，才算正式上山。幾乎沒什麽明顯的上山路徑。樹木粗壯高大。沒有了灌木叢，地面反而幹淨，只有零星的一些枯枝敗葉躺在樹底下。我們往上走。在地勢陡峭之處，我們手腳并用往上爬。走一段路，我們便停下來觀望。可是，一路上，我們沒有見到一棵楊梅樹。

不過，我們的心情很好。打楊梅只是我們上山的一個借口。我們原本就沒有打楊梅的計劃。爬累了，我們找了一個地勢平緩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太陽已經躲進了雲層，樹林裏幽寂昏暗。劃破寂靜的歸巢的鳥兒的叫聲促使我們決定返回。

我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塵。我彎腰去拿裝零食的塑料袋。

“一諾，那兒是不是一顆楊梅樹？”程小茜忽然興奮的叫起來。

我沿着程小茜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顆粗大的雜木後面果真立着一棵楊梅樹。

我們小跑着到了楊梅樹樹底。地面上一片紅紅的楊梅。我們從地上撿了幾顆。借助昏暗的光線我們發現這些楊梅都已經變質了。

“太可惜了。”程小茜說。

我用腳用力蹬楊梅樹樹幹。楊梅紛紛落地。

“這些都是熟透了楊梅，不能吃了。”我說，“你騰一個塑料袋給我。”

“幹嘛？”

“我爬到樹上去摘。”

“你會爬嗎？”

“會。小時候經常上樹。”

“小心點。”

這棵楊梅樹比吳村人工種植的楊梅樹要高大、粗壯，看樣子是幾十年的樹了。主幹比小孩子的腰還要粗。主幹至分叉處約有兩米。有一個分支約呈一百二十度斜伸向空中。我跳起來，雙手吊在這根分支上，然後把一只腳擱在分叉處，用力把身子翻到分支上，便爬上了樹。我試着站在分支上，慢慢地伸直，接着用一只手抓住另一根枝幹。慢慢的，我的身子穩定下來。我仔細觀看。楊梅樹重重疊疊的樹葉間挂滿了紅嘟嘟圓圓的楊梅。我摘了一顆放進嘴裏。

“好吃嗎？”程小茜仰着頭問道。

“很好吃。接着。”我扔下去一顆楊梅。程小茜沒有接住。我又扔了一顆。

“太好吃了。”程小茜說。

我開始采摘楊梅。沒摘一會兒，天忽然完全黑下來了。我聽見風的呼嘯聲。緊接着，整個山林仿佛都被晃動了。楊梅樹晃動，我的身子跟着晃動。

“小茜，接着。”我把袋子甩向程小茜，立即蹲下身子，雙手緊緊抱住楊梅樹的主幹。楊梅樹的枝桠還在晃動，但我的身子已經不晃動了。

我穩定情緒，把一只腳從枝幹上挪開，接着移動另一只腳，随即用雙腳夾緊主幹。我整個人像一只猴子一樣粘在了主幹上。我順着主幹往地面滑。

“暴風雨來了。”我說。

“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別怕。要鎮定！”我握住了程小茜的一只手，“把袋子給我。我們趕快下山！”

“楊梅掉了一些。”

“沒關系。”

“那是什麽聲音？”

“是風的聲音。”

“風會這麽叫嗎？鬼哭狼嚎似的。”

“是風的聲音。”我肯定地說。

風在山林間呼叫。我牽着程小茜的手往山下跑。在陡峭地段，我們索性坐在地上往下滑行。我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恐懼。但我竭力讓自己鎮定。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我感覺風暴會随時吞沒我們。

光線很暗。我們幾乎看不出下山的路。我們只是憑着感覺往我們上山相反的方向走。

雨落下來了。整個林子裏響徹着雨珠落在樹葉上發出的爆炒豆子般的聲音。雨落在我們臉上，涼涼的。我們急速往山下走。

雨越下越大。雨水淋在我們身上。我把程小茜叫停。

“我們應該找個地方避避雨。”

“什麽？”

我大聲地重複了一遍。我們停下來查看四周。我依稀看見左前方并排着三棵大樹，中間一棵斜着伸向天空。它們的底部是一個天然避風雨的好場所。

我們小跑着躲到了三棵樹底下。我們偎依在樹底下站了好久。程小茜緊緊地抱着我。雨一直不停地下。風一直不停地刮。雨水彙集在地面上形成水流往山下沖。許多枯枝敗葉被水流沖下了山。有些水流逐步蔓延到我們站立的地方。這些流水越積越多，積到一定的高度便又往下流淌。積水浸沒了我們的鞋跟。

從樹枝或樹葉上掉下來的水珠落在我們身上，也有雨水直接飄在我們身上。風從不同的角度鑽過來，冷得我們直打抖。我把程小茜摟抱在懷裏。

“一諾，這雨會不會不停啊？”

“不會。山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已經下了很久了。我已經濕透了。”

“應該就要停了。我感覺雨已經小了一些。”

“雨如果一直下個不停怎麽辦？我真後悔沒有聽老奶奶的話。會不會下一個晚上？現在是晚上了嗎？”

“不是。現在是傍晚。也就五點鐘的樣子。雨很快就要停了。你冷嗎？”

“冷。不過，你懷裏很暖和。我擔心雨停了，已經到了晚上了，那時，再怎麽下山？”

“只要雨停了，我們就能下山。別害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真的嗎？”

“真的。”

“我們會不會死啊？”

“傻孩子，怎麽會？幹嘛這麽想？”

“我剛才就這麽想了。好害怕好害怕。我覺得在暴風雨面前我們太弱小了。大自然随便一個小動作就會要了我們的命。”

“那要看是什麽小動作。地震、海嘯、泥石流等自然災害，我們當然無能為力。”

“暴風雨不是自然災害嗎？”

“但它不是致命的。”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風漸漸地小了，但是雨在幾分鐘之後才慢慢的小下來。我的雙腿麻麻的。我們的鞋子、褲子都濕透了。

林子裏漸漸地亮起來了。地上的水流也小了。我們可以看見從樹葉上滴往地面的水珠。林子裏四處都響起水珠滴落的聲音，此起彼伏。

四十六

我牽着程小茜的手向山下走。路面很滑，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滑倒。我們盡量躬着腰，邁着碎步，盡可能拽着路邊的小樹枝，但還是多次滑倒。從樹上掉落的水珠時常滴在我們身上和臉上。我們看見積水急速向山下流淌。

終于下到了山下那條雜木叢中的小徑上，可我們并不覺得輕松。我們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