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節

乎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山洪暴發,四處的山水往山腳彙集。山水沖下山底的聲音不絕于耳。路邊小溪不能及時排水,洪水漫過溪岸,淹沒了小路,甚至淹沒了部分低矮的雜木叢。

“再怎麽回去?路被淹了——”程小茜近乎絕望地說。

“我們淌水過去。”

“能嗎?”

“能。反正我們的鞋子、褲子都濕了。”

“會不會很深啊?”

“不會。你看那些稍高一些的雜木沒有被淹沒就說明水不是很深,估計不會淹過我們的膝蓋。”

“真的嗎?我們可都不會水,萬一——”

“哪有那麽誇張?只有我們腳底下這段路的水流的流速稍微快一些,會有點沖擊力。過了這段路就到了低窪地,地勢平緩,水勢就不急了。我們可以一步一步淌。我相信只要我們過了低窪地就安全了。低窪地過去的路我肯定沒有被淹沒。”

“真的?”

“嗯。”我點點頭。“你站在這兒等我,我先去探探路。”

“千萬要當心。”

“沒事。”

我走進水中。水勢很急,站在水裏,你可以明顯感覺水流沖擊你的力量。我憑着感覺走在小路上。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挪。你試探着挪動一只腳,待那只腳落定才敢挪動另一只腳。在你擡腳往前挪動時,你恍惚覺得那激流随時要将你沖倒,你不得不就勢抓住附近水面上的灌木叢的枝桠。

我就這樣小心翼翼地往前淌着水,漸漸地适應了。回頭我看見程小茜緊張的注視着我,我沖她笑了笑。

走了一段路,水勢稍微變緩了,我試着邁大步子。我很自信地往前走着。可就在這時,我邁出去的那只腳忽然沒有了落腳點,我立即意識到我踩空了,連忙把腳往回收。可立在水裏的那只腳卻因重心問題往前滑動,我整個人往後倒。我似乎聽見了程小茜驚恐的叫聲。接着我倒在了水中,急流迅速将我沖進了小溪。我喝了幾口水,水從我的鼻子裏嗆出來。我順着急流往下流動。我揮動雙臂,希望能抓住岸邊的枝桠,但我沒有抓住。我又喝了幾口水。接着我整個人沉入了水中。我盡力蹬着雙腳往水面上浮,當我的頭重新浮出水面時,我看見有一棵樹橫在我的上空,我連忙伸手去抓它。我以為自己可以抓住樹的枝幹,但是水将我往下沖,我只抓住了枝葉。我感覺這棵樹也被我帶着往下移動了。當樹木不能再被我拖動時,我發現自己已經穩住了。水往下流,我的身子飄在水面上。我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我盡力往前伸,抓住了樹的枝幹,這樣,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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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裏我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我努力往前晃動身子。可是,水流阻礙着我,我沒法靠近樹的主幹。我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後來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就像攀爬樹幹一樣沿着樹枝往前挪動,終于挪到了樹的主幹下面。我爬上主幹,然後趴在主幹上爬到樹的根部,最後上到小溪岸邊的小路上。程小茜的呼叫聲透過流水的隆隆聲進ru我的耳朵。我站起來向程小茜揮手。我發現我已經離開程小茜一兩百米遠了。

我已經被水沖到了緩水區了。在這裏,急流的主流沿着小溪的方向流淌。無法及時排洩的洪水漾上我踩腳的那一帶,我知道這樣的水流沒有任何沖擊力。

我往回走。路過我摔跤的地方,我停下來觀察。原來那兒正是小路的拐彎處,恰巧有一個缺口。從地形上看,我猜想若是平常下點小雨,小溪裏沒有漲水,灌木叢一帶的積水應該從這兒流進小溪。剛才我是滑進了那個缺口。其實,只要盡可能地靠近灌木叢,我就不會滑進那個缺口。

程小茜一直注視着我。她甚至不敢呼叫我的名字,她一定被吓壞了。

我回到程小茜身邊。程小茜撲進我的懷裏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沒事。”我拍了拍程小茜的背。“已經沒事了。”

程小茜哭了一會兒後擡起頭看了看我,可是馬上又重新把頭埋進我的懷裏。“我真的好後悔,一諾,你知道嗎?我一直在責備自己幹嘛堅持上山。”她帶着哭腔說。濕衣服貼在我身上我感覺有點涼。

“別這樣,已經沒事了。你不覺得這樣更有紀念意義嗎?”

“我才不要這樣的紀念。”程小茜恢複了情緒,她站直身子,眼眶裏充滿了淚水。“還說沒事,你看你的腿。”

我低頭看了看,我渾身濕漉漉的。我的褲子被劃破了,褲子被劃破的地方有幾道劃傷,血凝結在傷口上。

“一點外傷,沒事的。”

“對不起,一諾,一定很疼吧?”

“一點也不疼,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呢。幹嘛說對不起?不要再自責了,我們走吧,天快黑了,跟着我。”

我接過程小茜手裏的袋子,牽着程小茜的手開始淌水。

我們小心翼翼地淌着水。程小茜按我的指引始終靠近灌木叢走,非常順利地過了急流地帶。接着我們來到了緩水區。我們一步一步往前挪動步子,漸漸地,洪水沒過了我們的膝蓋。程小茜似乎越來越緊張了,她緊緊地拽着我的手,手心裏都是汗。水越深我們挪動的步子就越小。我們近乎于往前蹭着步子了。忽然我覺得有什麽絆住了我的腳,我整個人往前撲。我右手下意識插進了水裏,手裏的塑料袋被我甩了出去。塑料袋飛出去挂在雜木上,袋裏的零碎和楊梅都散落在水中。我的左手從程小茜的手中滑脫了。

我的手沒等到撐在地上,我的身子已經跌進了水中。我連喝了幾口水。

“許一諾!”程小茜尖叫起來。

“快拽我!”

程小茜用力拽我的手。我從水中站起來。

“你沒事吧?沒事吧?”

“沒事,好像被什麽絆了一下,小兒科了。你看你看,眼淚怎麽又出來了?可惜楊梅沒了。”

“傻瓜,還關心楊梅啊?”程小茜破涕為笑。

我站穩腳,接着用右腳試探着往前踢了踢。“是一根木棍橫在路上。”

“你确信嗎?”

“确信。到這兒把腳擡高點,往前跨,就沒事了。”

程小茜聽我的吩咐跨過了那根橫在路上的木棍。

過了深水區,程小茜懸着的心才放下了。小路逐漸露出水面。

上了岸,程小茜歡呼雀躍。她鞋子裏的水汩汩外流。我懸着的心也放下了,整個人無比輕松。我們擁抱在一起。

“一諾,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安全了。”

“再也沒危險了?”

“沒危險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說過我們不會有事的。”

“前面你跌進小溪,我不知有多緊張。我一時都懵了,好害怕你會出事。”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長時間沒有冒出水面,我覺得天都塌了。我一直叫一直喊。”

“已經過去了。”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程小茜跳起來吻了我一下。

“上帝會保佑我的。”

“可是,下暴雨的時候我不知有多害怕。”

“但是你很鎮定,你是個勇敢的姑娘。”

“我竭力讓自己鎮定,可就是害怕。”

“誰都會害怕。”

“我原本不應該害怕的。”

“為什麽?”

“因為我和你在一起,我和你在一起,就不應該害怕。”

“哪有這種事?”

“我為自己害怕感到羞恥。一諾,下次我不會了。”

“你已經很勇敢了。”

“不。”

我雙手捧住程小茜的臉,我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我們趕快下山吧。”我說。

“我們全身都濕透了,怎麽辦?”

“去那個老人家想辦法。”

“好。”

我們脫了鞋子,把鞋子裏的水倒掉,又重新穿好。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西邊的雲彩紅紅的。

四十七

出了雜木林,我們一路小跑到了老人家的門口。我渾身冰冷。我的摩托車上蓋了一張塑料皮,塑料皮上壓着兩塊破磚塊。老人和小女孩站在屋檐下。見到我們,小女孩小跑着迎向我們。

“快,快,奶奶急死了。”

我們走到老人身邊。老人叫我們趕快進屋。

大廳裏很暗。方桌上燃着一支蠟燭,火焰跳動着,一閃一閃的。凳子上擱着幾件衣服。地上擺着兩雙拖鞋。

“快去換吧。”老奶奶說。

“謝謝您。”我說。

“一個到東邊房間,一個到西邊房間。”老奶奶說着“半生”的普通話。

程小茜看着我。

“換吧,”我說。“小姑娘,你拿蠟燭陪姐姐進西邊的房間,好嗎?”我沖小女孩說。

程小茜和小女孩進了西邊的房間。我進了東邊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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