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節

。換好衣服，我走出房間。

“還好嗎？”老奶奶笑着說。“小了點。”

“不小，很貼身。真的謝謝您。”

“沒有出事就好啊，我真擔心出事。這雨太大了。”

“沒想到會突然下暴雨。”

“山裏的雨說來就來。把衣服給我。”

“不用了，衣服我們自己洗。”

“一個大男人，怎麽洗衣服？”

我不答應。

小女孩拿着蠟燭走到大廳。我從她手中接過蠟燭，然後把蠟燭固定在桌子上。

程小茜穿一件米黃色短袖T恤，一條黑色中褲。衣服褲子都偏大。

“姐姐穿的是我媽媽的衣服，我媽媽好胖的。”小女孩說。

程小茜很不自然地站在那裏，手裏拿着她的濕衣服。

“我覺得挺好的。”我說。

“我們去洗衣服吧。”程小茜說。

“拿給我洗。”老奶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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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好意思？衣服我們自己洗。已經給您添很大麻煩了。請問洗衣池在哪裏？”

“奶奶在門口的水溝裏洗衣服的。”小女孩說，“我帶你們去。”

“晶晶。”老人家叫住孫女，“下大雨，溝裏的水渾了，還怎麽洗衣服？你們就到耳門口洗吧。”

老人家給我們找來了桶、刷子、洗衣粉。

耳門口有一個蓄水池。我注意到原來擱在窗子上的流水的水槽被移到了蓄水池上面。水很渾。水槽裏的水不斷地流進蓄水池，蓄水池裏的水從底部的排水口流進屋檐下的檐溝。

後山上蟲鳴不斷。有蛙聲傳來。

蚊子在我們四周飛舞。

我叫晶晶給我們送來一把蒲扇。我搖着蒲扇趕蚊子。

天已經黑了。我把大廳桌子上的蠟燭移到窗臺上。微風吹過，燭焰搖擺。小晶晶站在我們身邊。

“晶晶，爸爸媽媽呢？”我撫摸着小女孩頭上的小辮子。

“去打工了。”

“在哪裏打工？”

“溫州。”

“想爸爸媽媽嗎？”

“想。不過，爸爸媽媽會打電.話給我的。”

“你家裏有電.話嗎？”

“沒有。下面小店裏有。”

“哪個小店？”

“賣吃的東西的小店。”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小茜，我們忘了打電.話回去了。”

“糟了，爺爺奶奶還在等我吃飯呢。”程小茜放下手中的衣服。“把手機給我。”

“手機沒信號。”

“那怎麽辦？”

“晶晶說下面的小店裏有電.話。我們先去打個電.話。”

我們原想騎摩托車去小店，但是老奶奶建議我們步行。一下雨，山區的路面便泥濘不堪，騎摩托車反而不方便。老奶奶給了我們兩個火把。火把由十幾根細細長長的幹燥的篾片組成。我們點燃了一個，另一個備用。

小路泥濘。蟲鳴不斷。路邊的草叢被暴風雨沖散了身子骨，有些斜伸向路面。我用手把這些茅草擋開。稻田裏的禾苗也被雨水沖刷得遍體鱗傷。水田裏積滿了水。有些禾苗整個的浸沒在水中。借着火把的光線，我看見田裏的水渾黃渾黃的。從山腳那邊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山水還在往山下沖。

去楊梅嶺村的下行的小路上到處都是水。那些來不及從水溝疏通的山水漫過水田的田埂流向這條小路。我們把拖鞋抓在手上，赤腳行走在水中。我記得有一段路被水沖出了凹槽，凹槽裏擱着一些木條。我們小心翼翼地踩在這些木條上。我們都感覺身子有點晃。程小茜緊緊地抓住我的臂膊。

等我們到達楊梅嶺路邊的小店時，火把已經燃燒了四分之三。

電.話挂不出去。電.話裏盡是忙音。

“怎麽辦？”程小茜看着我。

我聳了聳肩。

“這下爺爺奶奶可要罵死我了。”

“這下麻煩了。”我忽然覺得事情有點嚴重。

“怎麽會這樣？手機沒信號，電.話又打不出去。”

“多多的奶奶肯定也急了，不過，我是大人，要好點。”

“可憐的爺爺奶奶。”

我們郁悶了一陣子。但是，程小茜的情緒轉得很快，即刻便開心起來。

我點燃了另一個火把。程小茜挑選了一些老奶奶和小女孩吃的東西。小店裏的東西全是便宜貨，沒什麽東西可買。我們買了一大袋，只花了幾十元錢。我們順便買了一盒蚊香。

回到老人的家，我把摩托車推進了大廳。老人家已經幫我們洗好了衣服、鞋子，正在大廳裏晾。大廳靠右的木板壁上斜靠着兩根竹杈，一根光滑的橫杆橫放在竹杈上，老人家把我們的衣服晾在橫杆上，把我們的鞋子挂在竹杈上。

“您這麽做我們怎麽過意的去？”

“哎呀，幾件衣服我還洗得動。”

“老奶奶，謝謝您，這是買給你們的。”程小茜把東西遞過去。

“幹嘛買這麽多東西？要花多少錢？”

“花不了多少錢。您一定要收下，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好，好，我收下。”

小女孩跑過來翻着袋子。

“有你喜歡吃的東西，姐姐給你選了好幾包呢。”

“謝謝姐姐。”

我們到耳門口水池邊把拖鞋及腳上的泥巴洗淨，之後開始吃飯。

那一餐飯我們吃得特別香。我們真的餓了。老奶奶擔心少了米飯，特意煮了面條、煎了荷包蛋。我們把面條、荷包蛋都吃了。這是有史以來我們吃過的最好吃的面條、最香的荷包蛋。

四十八

飯後，我們和老奶奶聊天。我們幾乎能聽懂老奶奶的方言了。那兩棟破敗的房子是她兩個小叔子——丈夫的弟弟的。兩個小叔子的小孩在楊梅嶺買了地皮，做了新房子，他們都住過去了。老奶奶自己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二兒子也都在楊梅嶺做了房子。她原本也可以住過去，可小兒子在外面混得不好，做不起房子，她只得待在老房子裏幫忙幼子帶小孩。

“電呢？你們這一直都沒電嗎？”程小茜問。

“不會，有電。政府還特意為我一家牽了電呢。今天大風暴，把電關了。”

“今晚不會來電了嗎？”

“不會了。要來的話早該來了。”

“我們縣裏不一樣，暴風雨一停，電就來了。”

“哪能和你們縣裏比？”

“其實，老人家，還是你們好。”我說，“山好，水好，空氣好。”

“哪有哦。”

“有件事得麻煩您。能不能幫我們烘烘衣服？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回去了。”

“哪還用烘？晾一個晚上全幹了。”

“門不關嗎？”

“不關。”

“路不拾遺。”我對程小茜說。

“還有鞋子。”程小茜說。

“鞋子放進鍋竈裏烘。一個晚上也幹了。倒是睡覺麻煩，蚊子很多。”

“我們忘了跟您說，我們買了蚊香，在袋子裏。”我說。

小晶晶從袋子裏翻出蚊香。

我在桌子底下放了一圈蚊香。

“我家只有兩張床。”老奶奶接着說，“我和晶晶睡在東邊房間裏。西邊那間房裏的床是晶晶爸爸媽媽睡的。寬倒比較寬，可只有一張。”

“沒有別的床了嗎？”

“以前有一張老床，平時沒人睡，我小兒子把它丢到樓上去了。”

“有竹床嗎？鄉下不家家戶戶都有竹床嗎？那種可以搬到屋外乘涼用的。”

“我們家沒有。”小晶晶說。

“不過，有一張木椅子，是我老頭子做的，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不過在我那間房裏。”老奶奶說。

“老奶奶，老爺爺呢？”程小茜問道。

“我那老頭子都死了五六年了。”老奶奶嘆口氣。

“哦。”

“我就睡那張椅子吧。”我說。

“那得搬到這間房子裏來。”程小茜說。

“小姑娘害怕了，是嗎？”老奶奶笑了。“當然要搬過去，要不，你爸爸放心得下？”

“我爸爸？”

我沖程小茜眨眼。

“你們不是父女嗎？”老人家看着我們。

“是父女。”我說。

“我爸爸看上去好年輕，不太像，是嗎？”

“我覺得……是不像。”

“我像我媽，我媽十九歲生我。是嗎？爸。”

“哦……好像是吧，我記不清了。”我撓着腦袋。

“你那年幾歲？”

“好像是二十歲。”

“我去擦椅子。椅子上應該停了好多灰了。”老奶奶說。

我們跟着老奶奶進房間。我端着蠟燭。老人家擦得很仔細。她擦了一遍，換水進來又擦一遍。我把擦得幹幹淨淨的椅子端進了西邊那間房。

房間很大，一張棕板床，一組櫥櫃，一個電視櫃，一張小小的四方桌。

程小茜把蠟燭固定在桌子上。

“椅子放哪呢？”我說。

“放在床前吧。”程小茜說。

我把椅子擱放在床前。“我忘了拿蚊香了。”

“我去拿。”

“端蠟燭去。在大廳的桌子上。”

程小茜端着蠟燭走出房間。我在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