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有目的
瓷器破碎的聲音,讓堂屋內衆人屏住呼吸。
康王雖有幾房妾室,與王妃夫妻之間感情不和,但在這後宅,康王妃說一不二。
沈姝寧也愣了愣,她能夠感覺到康王妃對她不喜,卻是萬沒想到康王妃一看見她就會失态。
她很快斂住詫異,走上前福身行禮,“兒媳給母妃請安。”
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寧清媚嬌嫩的小臉上,大婚當日,沈姝寧的紅蓋頭掉落,那一日驚鴻一瞥過,康王妃就篤定了這是一個狐貍精。此刻,沈姝寧未施粉黛,穿着清雅,便是如此也讓一屋子的女子都自慚形穢。
此時的感覺太過熟悉,康王妃又回到了數年前,她每次碰見那人,都有沖上前撕了那張絕美面孔的沖動。
一股怨恨湧了上來,她一心以為,她半輩子都得不到康王的愛,皆是因為那人。
多數人對自己的命運總有一股難以控制的無奈,所以,總喜歡将另一個人視作怨恨的對象,否則,又有什麽勇氣繼續熬下去。
康王妃一看見沈姝寧就氣不打一處來,“還愣着作甚?沒看見一地的碎渣麽?你還不處理幹淨,是想摔死我?!”
康王妃的暴怒,令得一屋子的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按理說,一地殘渣應由仆從來打掃,但康王妃的意思是指名道姓,要讓沈姝寧做下人的活。
這無疑是在苛待剛進門的新婦,也是在告訴所有人---沈姝寧這個沖喜新娘子,在王府毫無地位,可任由康王妃拿捏。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沈姝寧好戲時,她卻并未失态,而是十分雅致的點頭,“是,母妃,兒媳這就處理。”
她當真去取了掃帚過來,明媚的臉上沒有一絲為難與狼狽。
在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沈姝寧規規矩矩清理了一地碎片,随後又像無事人一樣上前,莞爾一笑,美眸仿佛是尚好的水晶,剔透幹淨,“母妃,兒媳做好了,母妃還有什麽吩咐麽?”
康王妃又是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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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寧越是這般無所謂,她就越是覺得受辱。
情敵的女兒,成了她的兒媳婦,還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只覺顏面無存,尊貴如她,活成了一個笑話。
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寧細嫩粉白的柔荑上,曾經,她親眼目睹康王親吻那人的手,動作虔誠溫柔,宛若是對待世間最好的寶貝。
康王妃的臉輕輕抽動,“都剝了,你進門有幾日了,也是時候伺.候我!”
一碟子松子遞到了沈姝寧面前。
她的手小而精致,沒有留長指甲,并不方便剝松子,沈姝寧沒有露出半分難色,依然乖巧順從,還沖着康王妃嫣然一笑,“是,母妃,這是兒媳應該做的。”
衆人,“……”
少夫人到底是太過純真,還是過于心機深沉?被如此針對,竟還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康王妃只覺得,自己在奮力對一團棉花出氣,她已氣得傷筋動骨,對方卻是無動于衷。
沈姝寧不緊不慢的剝着松子,她的身子骨、肌膚,以及手腳皆生得十分細嫩,沒一會子手指就開始紅腫,但表面看上去卻是悠閑自得,仿佛半點不覺得委屈。
康王妃可能氣出了內傷,早晨吞下的靜心丸,此刻已經不管任何作用。
“王爺,大公子,您二位來了!”守門丫鬟恭敬道。
康王妃聞聲擡頭望去,就見康王沉着臉走來,他倒不是愠怒了,只是這些年鮮少笑過,陸長雲就跟在他身側,父子兩人個頭相當,相貌皆是上乘。
衆人起身行禮,康王落座之際,掃了一眼沈姝寧,看見她正在做的事,康王眉心一蹙,多留意了一眼。
而他這個眼神落入了王妃眼中。
王妃倏然心頭一慌,對沈姝寧道:“不必再剝了,你若真有孝心,自今天起每日給我謄抄經書,也算是圓了你的一份孝心。”
原來,王妃是想讓她“盡孝”?
沈姝寧莞爾一笑,并不揭穿。旁人現在如何待她都不重要,她要的是平安順遂的一生。眼下陸盛景尚未得勢,她不能提前被旁人給弄死了,眼下先保住小命要緊。
沈姝寧态度謙和,“母妃,兒媳省得了。”
康王終于沒再注意沈姝寧。
王妃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仿佛被人戳了一根刺,□□生疼,若是不扒卻又酸脹難受,總有一天會生膿腐爛。
“王爺今日過來,是有何事?”康王妃問道。無論夫妻兩人之間有多少嫌隙,在外人面前,康王妃都不會表露出來。
康王言簡意赅,他眉心總有一個“川”字,仿佛此生都抹不平了,“半月後是皇太後的生辰,你給府上女眷都裁制幾身衣裳,屆時一道入宮,另外,規矩不可壞了,讓嬷嬷這幾天多教教宮裏的規矩。”
康王妃一怔。
庶女也要入宮麽?
她面上不顯,道:“好,妾身明白了。”
康王看了一眼自己的親生女兒,又說,“羅家小公爺今日歸來了,柔兒的婚事,你也要準備起來。”
康王妃又應下,羅家那門婚事,她還是很看好的。羅小公爺不僅是羅家的下一任家主,還是鎮國公府少夫人羅氏的胞弟,有了這樣一個女婿,她在京城貴圈的身份只會水漲船高。無論皇上如何打壓康王府,她這個康王妃也會高人一等。
康王交代了幾件事,就起身離開,陸長雲緊随其後。
王妃沒甚心情再吃茶,讓幾位姑娘退下,連帶着沈姝寧也被她放走。她今日本想打壓沈姝寧,沒想到這狐媚子就是一個油鹽不進的。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嬷嬷方才也瞧見了她那副樣子了,她是存心要氣死我!”康王妃一手撫着胸口,給自己順氣。
華嬷嬷心生一計,“王妃,若是暫時除不掉少夫人,不如利用她,老奴倒是有一個一箭雙雕的好法子。”
康王妃灰暗的瞳孔一亮,“哦?嬷嬷倒是說說看。”
華嬷嬷壓低了聲音,道:“王妃何不借助少夫人的手,去對世子爺下手呢?咱們王府不能對世子爺如何,可倘若世子爺是死于少夫人之手,不就有替罪之人了?宮裏真要查起來,就将一切罪責推到少夫人頭上,她是替嫁過來的,咱們王府事先并不知情,宮裏要怪罪,也怪不到咱們身上。”
康王妃神色一滞,胸口的堵悶終于有所好轉。
****
沈姝寧回到長樂齋,她找了藥酒給自己的手指擦了藥。
陸長雲給她的兩名婢女被她安排在了院中做活,沈姝寧覺得,很有必要向暴君彙報一下今日之事。
她坐在床沿,看着容貌清俊、五官立挺的男人,打好了腹稿,這才委屈巴巴的說,“夫君,我今日可是受了大委屈了,母妃讓我做下人的活,還命我給她剝松子,我的手都腫了,都不能給你換衣了。”
聽吧,她和暴君是站在一隊的,都是被王府迫害之人。
陸盛景,“……”
她是想撒嬌?還是在找借口,只是不想.伺.候.他換衣?
門外,華嬷嬷帶着婢女,端着托盤過來,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濃郁的湯藥味傳來。
沈姝寧本能的提防,“嬷嬷,這是何意?”
華嬷嬷一笑,“這是給世子爺熬的湯藥,少夫人趁熱給世子爺喂進去吧。”
沈姝寧不傻,再聯想到陸盛景年少斷了腿,如今又“昏迷不醒”,日後他又殺光了康王府的人,就不難猜出陸盛景與康王府的立場。
“敢問嬷嬷,這是什麽湯藥?藥方子在哪裏?是誰煎的?”沈姝寧一連三問。
華嬷嬷一怔,這才理解了王妃的憤怒,眼前這小妮子還真是不好對付!
“少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老奴難不成會害了世子爺?這藥少夫人究竟喂不喂?若是耽擱了世子爺的病情,少夫人能擔待得起麽?”華嬷嬷咄咄逼人。
沈姝寧的确擔待不起,她比誰都盼着陸盛景康複,但她知道,華嬷嬷絕對沒有安什麽好心。
她見華嬷嬷恨不能與她劍拔弩張了,遂直接端起了湯藥,就在轉身之際,沈姝寧的指尖突然覺得很痛,她驚呼一聲,“好燙!”
随後,瓷碗落地,碎成了渣,黑褐色湯藥順着地板沒入,藥味瞬間彌漫整間屋子。
沈姝寧轉過身來,一臉委屈,“嬷嬷,我的手指在母妃那裏受過傷,一個不慎,竟是失手了。”
華嬷嬷,“……!!!”
陸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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