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是妖精(三更)

陸盛景的身子徹底僵住。

他的一條臂膀還下意識的圈着懷中人的細.腰。

這腰……

甚細!

這妖精今天過分了, 按着他的脾氣,就該直接将沈姝寧扔下馬車, 讓她自生自滅。

但陸盛景又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并未付出任何實際行動。

他幽眸半斂,看着近在咫尺的妖精,還大約是一只花妖,不然如何會如此芬芳?看着懷中人吐氣如蘭,微微張開的粉唇,陸盛景無端暴躁,與此同時,他腦中浮現出沈姝寧灌酒那一幕, 男人眼中火光逐漸轉為冰碎, 殺戮之氣難掩。

陸盛景面無表情, 俊臉緊繃, 空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沈姝寧搭在他肩頭的細.腿。

小腿纖細均勻,觸感有些詭異的熟悉。

在他的那些夢境裏, 也曾有過這樣的一幕,那雙.雪.膩.的.腿.搭在他肩頭, 美.人腳踝上系着的紅繩亂了人眼。

陸盛景脊背挺得筆直。

将美人細腿緩緩下移, 孰料, 下一刻,美人似有察覺,腿一伸直,又嘟囔着嘴嚷嚷, “嗯——你讨厭!”

陸盛景,“……”

車窗外,一直緊跟在馬車旁邊的嚴力終于忍不住了, 為了世子爺的大業,以及擔心世子爺會血脈爆裂而亡,他提高了嗓門,暗示道:“世子爺,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得折騰呀。”

折騰什麽?

陸盛景垂眸,目光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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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回到了康王府。陸盛景強行将沈姝寧摁在懷裏,礙事的腿也扒拉了下來。

于是,王府中人又親眼目睹了世子爺抱着少夫人,一同坐在輪椅上。

少夫人的臉埋在世子爺懷中,看不清面容。

一時間,關于世子爺與少夫人夫妻合鳴、恩愛逾常的話題傳遍阖府上下。

康王妃那邊,又是氣得腦殼抽痛,連吞了兩顆救心丸,才勉強穩住。

***

沈姝寧慢悠悠睜開眼,後.臀.傳來痛感,她下意識的去揉,因着身子微微側躺在地板上,有些像慵懶的人魚。

仰頭望着一臉陰郁的男人,沈姝寧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只覺腦子裏混沌一片,而眼前的男人也在晃悠。

外面天色已暗,內室燭火微晃,冷松香的氣息蕩蕩悠悠。

兩個人,四只眼,閃着微妙的幽光。

陸盛景仿佛一眼都不能再多看地板上的妖精一眼,他臂力很強,從榻上抓過一床被褥直接抛給了沈姝寧。

這意思已經昭然若揭了:娘子,你今晚睡地板。

沈姝寧嘟着嘴,滿腦子都是“暴君以貌取人”,“暴君不識她的靈魂”,“她需得以貌取人”。

許是太想抱緊了暴君金大腿,沈姝寧在醉意之下,只想好生打扮。

陸盛景上了榻,男人單手果斷撂下了幔帳,隔絕了外面的視野,他閉着眼,擡手掐了掐眉心。

今晚更熱了。

他默默地想着。

外面有細細索索的動靜,但陸盛景充耳不聞,他以為用不了多久,那小妖精就會老實睡下。

沒多久,腳踏傳來動靜,陸盛景身子猛然僵住,實在懷疑妖精會“恃酒行兇”。

幔帳外面鑽入了一顆腦袋,這顆腦袋的主人,雙眼亮晶晶的,像是夜裏行走在林間的妖精。

随即,她整個人就鑽了進來,昏暗的光線之下,美人身上只披着一件薄紗,裏面的碧色小衣根本不過遮掩較好的身段。

陸盛景鬼使神差的,目光落在了呼之欲出的地方,停頓了兩個呼吸,又離開移開。

他蹙着眉,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面前女子恐怕已經被他一劍封喉。

他不喜歡任何輕易左右他情緒的人,或者事情存在。

他不需要弱點,也不會讓自己身上存在任何弱點。

而.情.欲.無疑是耗人心神,也是他最為不需要的東西。

“出去。”

男人冷若冰霜。

半點柔情都不想給。

沈姝寧努努嘴,心想:看來自己還是沒有達到暴君的高要求。

暴君不愧是暴君,對女子的要求真真是太高了。

她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與暴君商量,“夫君,我還可以更好看的,不信你看。”

話音剛落,陸盛景眉心一抖,感覺事情不太妙。

果然,這妖精随手就退下了身上的薄紗裙,少女發育完美的玲珑曼妙立刻呈現在了眼前,唯剩一件“不堪重負”碧色小衣。

陸盛景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雪□□致的可愛.肚.臍.上。

“好看麽?”沈姝寧眨着醉意朦胧的眼。

下一刻,回答她的卻是一片暗黑,她整個人突然被一件長袍蓋住,袍子裏是熟悉的冷松香的味道。

陸盛景已經坐起身,側目望了一眼窗外,“滾遠點!”

正在極度糾結的嚴力一僵,“……”

蒼天在上,他就是偷聽了幾聲,哪裏還趕偷窺?

茜窗外人影閃開。

而這時,陸盛景萬沒想到,醉酒的女子會有這般戰鬥力。只見沈姝寧掀開了身上的錦緞長袍,已經一鼓作氣的爬上了榻。

幔帳在她身後落下,将兩人困于方寸天地之間,氣氛驟然.暧.昧。

她身形嬌小,十分靈活,與陸盛景面對面坐在床榻上,還歪着腦袋,傻乎乎問他,“夫君,我到底好不好看?”

還沒完沒了了?

陸盛景用幽暗的眼神控訴。

但沈姝寧顯然不懂,她突然神色歡喜,“夫君,我也喜歡孩子。”

什麽意思?

這就要同他生孩子了?

趁他殘疾,強行辦事?

陸盛景自斷腿後受盡屈辱,今日在顧府那一幕并不少見。

但這還是頭一次有女子大言不慚的說,要跟他生孩子。

陸世子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間又是面無表情。

沈姝寧思維跨越,這又想到了暴君是個以貌取人的主兒,突然纏了上來,她動作很快,直接将陸盛景撲倒。

随後……

就坐了上去。

“你說嘛!你說快!人家到底好不好看嘛!”

她又急又惱,還不停晃動。

陸盛景覺得自己即将吐血,摁着她.的.腰.不允許她胡作非為,低喝,“沈姝寧!你給我下去!”

成何體統?!這成何體統?!

連通房都不曾收過的陸世子,他有些招架不住這奔放而又狂熱的待遇。

沈姝寧卻不管不顧,“我不!我就不!你快說,人家是不是很好看?!”

陸盛景要瘋了,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本以為這下就能夠消停,他即便是個廢人,對付一個小女子還是綽綽有餘。

誰知,下一刻,掌心傳來痛感,妖精咬了他的手。

她美眸睜大,咬得用力,還似乎帶着憤恨。

陸盛景,“……”

不能再忍了。

陸盛景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放縱這妖精鬧到了現在。

他騰出一只手,點了沈姝寧的暈穴。親眼看着她昏倒在身側,終于停止了一切瘋狂舉動,陸盛景沒有閑着,将沈姝寧連人帶被包裹成了蠶蛹,輕放在了腳踏上。

動作一氣呵成,無半分拖泥帶水。

做完這一切,陸盛景怔了怔,他有些懊惱,方才就應該重重摔死她!

***

次日,沈姝寧迷迷糊糊醒來時,只覺得身子一陣酸痛,但意識已經清晰了。

她隐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麽,但好像又記不清,只知道自己替陸盛景擋了酒,那之後呢……

沈姝寧沒有酒量,以前偷偷飲過果酒,即便是那種女兒家常喝的梅子酒,也是幾口就醉。

她身上裹着被褥,雖然睡在地板上,但并不覺得冷。

這時,一道諷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過就是替嫁過來的,還真将自己當回事,怎麽?昨個兒晚上,二哥沒讓你上榻?”

話音一落,女子的輕笑聲傳來。

沈姝寧一來看人是陸曉柔,不明白她過來的目的是什麽。

沈姝寧不為所動,因為她知道陸曉柔的下場,被搶了未婚夫,且還被充軍了,實在是半生凄慘。

沈姝寧坐起身來,随着她的動作,身上薄衾滑落,露出雪膩肩頭,還有松垮垮的一件小衣。

陸曉柔驚呆了,“……你、你……你這個狐媚子!你是不是每日都是這般.勾.引.二哥的?!”

沈姝寧低頭一看,立刻拉起薄衾将自己蓋上,講道理,她也不記得昨晚的事,頓時窘迫不宜,面頰飛霞。

沈姝寧,“……”這就很是尴尬了,她竟無言以對。

陸曉柔容貌偏向寡淡,她最恨別人說她容色不夠好看,在康王妃的多年影響之下,她對妩媚妖嬈的女子本能的心存偏見。

“便是你如此不要廉恥,二哥也遲早會看穿你。你就是貪圖我康王府的富貴,才頂替妹妹嫁過來的,就是個冒牌貨!”陸曉柔變本加厲。

沈姝寧遮住身上春光的同時,已經無暇去想,究竟是誰給自己換了衣裳。

她只是好奇,陸曉柔走這一趟是為了什麽?

陸曉蓮是一個有心計的,可陸曉柔只是一個被驕縱壞的,莫不是被誰給慫恿了吧?

沈姝寧正狐疑着,門外傳來輪椅車轱辘滾動的聲響。

随後,陸盛景就出現在了門口。他逆着早晨的微光,容顏如鍍上了一層薄薄光暈,如江南水墨畫中的美男子。

只是,這美男子太過清冷,讓人只覺“生人勿近”。

沈姝寧神色一晃,僵在那裏不敢動彈,也不知昨夜暴君有沒有嫌棄她。

陸曉柔的氣焰瞬間消失。

她也很怕二哥的,二哥就是一個随時會發病的人。

聽說昨日二哥被太子欺負了,她還甚是高興呢。

陸盛景推着輪椅靠近,目光沒有在沈姝寧身上掃過一眼,只對陸曉柔冷冷道:“滾出去。”

陸曉柔當即提腳就走。

而正當她行至門扉處,陸盛景的聲音再次傳來,“站住!”

陸曉柔一僵。

陸盛景,“喊二嫂。”

陸曉柔心中一陣驚濤駭浪,她原本不相信二哥真會對一個替嫁女子格外不同。

在陸盛景的強大威壓之下,陸曉柔只能硬着頭皮喊了一聲,“二、二嫂嫂。”

沈姝寧沒有搭理,只對陸盛景說,“夫君莫要生氣,妹妹不懂事,你莫要與她計較。”

陸曉柔氣得想跺腳,但又不敢直面陸盛景,只能離開。

屋內很快安靜了下來,沈姝寧面頰嫣紅,眼底霧朦朦,眼神仿佛是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還沒醒?

陸盛景本能的打算推着輪椅往後退,握着扶手的大掌,青筋凸起,甚是防備。

沈姝寧欲言又止,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陸盛景似乎明白了,立刻說,“是香芝替你換的。”

“哦。”

原來是香芝。

沈姝寧松了一口大氣。

陸盛景,“……”

而這時,考慮到兩個人已經是夫妻,不應該太過生疏,畢竟上回換衣服時,暴君還不願意回避呢。于是,她果斷又大膽的嘗試站起身來。

然而,下一刻,身子一晃,又連帶着被褥跌倒。

陸盛景神情複雜的看着她。

沈姝寧當然不敢麻煩暴君,又試圖站起身來,下一刻卻又跌到。

柔柔弱弱,宛若昨夜遭受了什麽非人待遇。

“夫君,我、我起不來……”

美人嗓音如蚊子哼哼。

講道理,她只想保命,并非想要有意争寵。

陸盛景面色陰沉,想起昨夜妖精那般鬧騰,想來以她的身子骨,的确是乏了。

他難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陸盛景面無表情的推着輪椅上前,伸出長臂,一把拉住了沈姝寧的肩頭,将她給提了起來。

這妖女的身子纖柔,卻又往他懷裏栽。

陸盛景本可以推開,但在關鍵之時,他還是任由沈姝寧落入他懷裏,與此同時,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沈姝寧給蓋了起來,遮住一些.春.光。

警覺如陸盛景,幾乎立刻就察覺到,懷中人身上有些異樣的燙。

他幼時常年生病,一下就明白了過來,又詭異的耐着性子探了探對方光潔細嫩的額頭。

果然,起熱了。

沈姝寧掙紮着想要脫離懷抱。

雖然暴君長得好看,但她不能總占暴君便宜呀。

陸盛景摁住了她,“真麻煩,你再亂動,就拉去喂狗。”

狗……

上輩子,沈姝寧聽說過諸多有關暴君的傳聞,其中有一樁事差點令得她夢魇。

據說,暴君飼養了幾條專吃人肉的惡犬,誰忤逆了暴君,暴君就會放狗咬人。

“夫君,我不想喂狗。”

沈姝寧出于本能,一手揪住了陸盛景的衣襟,可憐巴巴的望着男人。

陸盛景唇角一抽,“……”她是傻子麽?當真了?

“……嗯。”陸世子悶悶道。

得到了暴君的許諾,沈姝寧确定自己不會被扔去喂狗,這才老實了。

***

倪郎中被叫了過來。

沈姝寧已經被放在了榻上,她身上被遮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瑩□□致的小臉。

幔帳低垂,她的細腕上遮蓋了一條錦帕。

倪郎中一進內室就看見這副光景。

他狐疑的四下看了看,以為是香芝做的,竟将少夫人.伺.候.的如此細致。

陸盛景就坐在一側的輪椅上,倪郎中目不斜視,直接給榻上的人把脈,他總感覺如芒在背,迅速确診過後,遠離了床榻數步。

“如何?”陸盛景直接開口就問。

倪郎中以為世子爺很焦急少夫人的病情,但在他臉上又看不出任何緊張之色。

倪郎中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如實回禀,“世子爺,少夫人的身子并無大礙,只是身子骨有些孱弱,暫時不宜過分滋補,先得勤加鍛煉。若是沒猜錯的話,少夫人這些年應該一直被困在屋中,才致身子比常人虛弱。”

困在屋中……

與他一樣?

“世子爺?”倪郎中見陸盛景失神,輕喚了一句。

陸盛景仿佛瞬間回過神,又仿佛根本不曾失神,“嗯,開藥方吧。”

倪郎中留下了一副調理身子的藥方子,這便提着藥箱離開長樂齋,行至月門處,見長樂齋僅有的三名婢女皆在樹下吹風,不免好奇一問,“怎麽不進去伺.候少夫人?”

三人面面相觑,香芝道:“世子爺不喜人親近,也從不讓人伺.候少夫人。”

倪郎中,“……”

***

用過湯藥,沈姝寧就醒了。

她知道自己病了,以為暴君大發善心,今日能稍稍歇息,誰知她才起榻,暴君就從書房過來,眼神無溫的吩咐道:“推我去逛園子。”

沈姝寧實在沒甚力氣。

陸盛景又冷聲催促,“還不快過來!”

沈姝寧無法,只好推着陸盛景去了花園子。日頭已經開始西斜,再有一個多時辰,天色就要黑了,風卷着溫熱吹在人臉上,不多時沈姝寧身上就出了一身薄汗。

就這麽閑逛了小片刻,沈姝寧與陸盛景打着商量,“夫君,能歇會麽?”

“不行。”

“……我推不動了。”

“推不動也要繼續推。”

“……”

她錯了,大錯特錯了!

怎會誤以為喜歡孩子的人就會心善呢。

日影西斜,不遠處傳來兩個男子的聲音。

“皇兄,父皇既讓你登門致歉,你帶上我是何意?”

“老四,孤昨日醉酒,無意中才欺辱了陸盛景,此事你是人證,你當然要陪孤一道過來。”

沈姝寧止住了步子,望着不遠處小徑上款步走來的太子與四殿下。

這時,她低頭一看,留意到陸盛景的手正極有規律的敲擊着的輪椅的扶手。

“咚、咚、咚……”

幾下過後,突然幾聲狗吠聲傳來,沈姝寧身子一緊,就見兩條半人高的大狼狗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直接朝着太子與四殿下撲了過去。

四殿下倒吸了一口涼氣,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站着一動未動。

而太子沉不住氣,轉身拔腿就跑。

那兩條大狼狗越過了四殿下,在太子身後一路窮追不舍。

沈姝寧,“……”暴君當真飼養了吃人的狗!

四殿下暗暗吐了口濁氣,提着長袍下擺,裝模作樣追了上去,“皇兄!皇兄我來護着你!”

沈姝寧怔了怔,忽的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陸盛景眼角的餘光瞥向少女,她笑靥如花,暗淡了天際霞光,“你很開心?”

少女也看向他,“嗯,欺負夫君的人都該倒黴!”

陸盛景耳根子一紅,不知是怎麽了,又突然緊繃着一張俊臉。

沈姝寧也不介意,推着輪椅繼續往前走,“對了夫君,為何狼狗只追太子,卻不追四殿下?”

“你猜。”

沈姝寧,“因為太子很招惹狗?方才那是母狗麽?”

陸盛景,“……”她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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