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共患難(六更)……

“你就這麽離不開為夫?”

沈姝寧無言以對, 康王府的水太深,倘若她獨自一人留下, 八成活不到陸盛景歸來。

再者,她與陸盛景才剛剛融洽了關系,她不能半途而廢。

對上男人幽暗的眸,沈姝寧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昧着良心,道:“夫君,我、我的确離不開你,你若不在,我只怕會茶飯不思, 我不怕苦不怕累, 只要能跟在夫君身邊, 便什麽都好, 我保證乖乖的,不給夫君添麻煩。”

陸盛景, “……”

男人胸膛一熱,很不自然地撇開了臉, 又覺得車廂空間實在逼仄得很, 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美人身上似有若無的花香。他索性阖眸假寐了起來, 實在不想去看沈姝寧那雙霧氣朦胧的眼。

沈姝寧見陸盛景沒有驅趕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安靜的坐在角落,當真不去叨擾陸盛景, 乖得不像話。

***

黃昏将至。

康王府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少夫人她竟然不見了!

康王府守備森嚴,一個大活人不會好端端的就消失不見。

康王急得團團轉,猛然想到了陸盛景今日啓程之時的淺笑, 他如被醍醐灌頂,一巴掌拍在了腦殼上。

總不會是跟着陸盛景走了吧?

寧兒與陸盛景莫不是已經兩情相悅了……

康王思來想去,既擔心寧兒的名聲,又唯恐陸盛景那臭小子會一個把持不住,對自己的同宗的妹妹做出什麽混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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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太清楚陸盛景的情況,當初是陸盛景自己選擇了極陽的功法,沒有大成之前不能碰.女.色。

以陸盛景的心性,應當不會去冒那個險。

康王安慰着自己。

于是,對下人吩咐道:“少夫人近日就在長樂齋休養,任誰都不準前去打擾!整個長樂齋,都給本王封起來。”

康王一聲令下,長樂齋就成了禁地,管事除卻按時送去用度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踏足。

康王正愁容滿布,康王妃領着華嬷嬷等人過來,行至廳堂,康王妃讓華嬷嬷止步,獨自一人靠近了康王。

夫妻兩人成婚數年,但早就感情不和,水火不容。

“王爺這是怎麽了?是為了沈氏那小蹄子?王爺該不會因為沈氏又想到了那個人吧?可惜了,當初王爺為了顧全大局,還是娶了我,假裝深情了這麽多年,那個人只怕永遠不會知道。”康王妃話中帶着刺。

康王一看見她就犯頭疾。

沒完沒了、周而複始,數年如一日的猜忌、嫉妒。

“夠了!你我都這把歲數了,孩子們都大了,你就不能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康王甩袖想要離開。

康王妃在他身後嘲諷一笑,“你當初将我的親生兒子帶出去,就再也沒有帶回來,這個仇我該向誰去報?”

康王突然止了步子,眉心湧上痛苦之色。

康王妃又說,“你以為你将陸盛景那.野.種.帶回來,我會認不出來?即便我兒不到一歲,我也不會認錯了他!”

康王回過頭來,俊顏一片憔悴,“我與你說過數遍,長樂病重無藥可醫,我帶他去見神醫時,他就已經走了,我自己的兒子,我難道能不心疼?長樂的死,與盛景無半分關系!”

康王妃突然咆哮,“那他也不應該頂着我兒的身份活在這世上!”

康王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當年失去了一個孩子,後來又遇見了另一個,索性就将他帶了回來撫養,就算是做錯了,那也是他的錯,一切都與陸盛景無關。

“唉,王妃啊,你幾時才能放過你自己,長樂他應當早就投胎轉世了,你再執念下去又能有什麽用?更不應該怪罪盛景,這些年總要置他于死地。盛景以前那麽敬重你,他曾經當真将你視作母親的。長樂當初重病,也是胎裏帶毒,真要怪起來,也是怪你!”丢下一句,康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王府的人都知道,世子爺為了王妃的頭疾,年少九歲時還曾親自去過一趟華山山頂,為了采雪蓮,差點落崖摔死。

可歸來後,王妃将那朵雪蓮踩在腳底,踩成了渣……

那年起,九歲孩子的眼中再也沒了光。

***

琅琊臺,曲聲蕩漾。

一男子快步挨近了白衣錦緞的公子,低頭恭敬道:“主子,陸盛景已經出城,眼下可以行動了,不過屬下方才獲知,陸家少夫人也悄然跟着陸盛景離京,眼下康王府對外封鎖了消息。”

白衣公子擰了眉。

手中畫有江山美人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桌案。

沈姝寧,他留着還有很大的用處。

片刻,白衣公子道:“傳令下去,男的格殺勿論,女子留下,我要活口。記住了,莫要傷了陸少夫人半分,不管用什麽法子,給我将她活捉回來。”

男子應下,很快退下。

琅琊臺笙簫不絕,夜.色.正.濃。

***

沿途夜風悠悠,因着已經入了夏,即便沒有路遇客棧歇腳,夜間趕路也不覺得煎熬。

在馬車上昏睡了一整日,沈姝寧此刻精神甚好。

馬車外面挂着一盞八角琉璃燈,光線随着馬車的颠簸,來回晃蕩。

沈姝寧的眼亮晶晶的,陸盛景一睜眼,就不期然撞入她的視線,然後.交.纏。

陸盛景,“……”

她盯着他看了許久了,不累麽?

他即便俊美無俦,但一個女子是不是應該矜持一些?

饒是心悅他至深,也不能這般肆無忌憚。

陸盛景沉着臉,拒絕與勾.人的美人進行任何眼神交流。

“汪汪汪!”

恰在這時,隊伍中的兩條大狼狗突然嗷叫了起來。

大狼狗本就長得魁梧,足有成年男子半人高,一旦吠叫起來,聲音響徹郊外,十分駭人。

沈姝寧出于本能,一把抓住了陸盛景的衣袖,“夫君,外面怎麽了?”

大黑與大黃,是陸盛景斷腿後,康王送給他的兩條獵犬。這兩只畜生十分敏銳,一旦察覺到任何危機,就會立刻防備。

陸盛景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抓着他衣袖的玉手。

小而精致,白皙細嫩。

他沒有拂開,只能面無表情,語氣無波無痕,道:“待着別亂動,也別出聲。”

“嗯!我都聽夫君的。”沈姝寧點頭如搗蒜。

陸盛景見她這般乖巧,突然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腦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陸盛景更是郁結了。

他不是那種輕易動搖心性的人,不可被任何事情或者人所蠱.惑!

“世子爺,有殺手!”馬車外,嚴力禀報道,聽得出來,他神情嚴肅。

這廂,潛伏在官道兩側的黑衣人們暫時安耐住沒動。

車隊已經停下,大狼狗的從狗吠變成了咆哮,一聲接一聲,響徹荒郊野外,比那林中惡狼還要可怖數倍。

黑衣領頭人有些犯怵,“還愣着作甚?都給我上!”

黑衣人們蠢蠢欲動,然而,誰也沒能邁出第一步。

數雙黑漆漆的眼睛望向領頭人,仿佛在傳達一個信息:頭兒,你行,你怎麽不自己上?!

領頭人深吸了一口氣,遙望數丈之遠,那獵犬若是撲過來,就是幾個壯漢也不是對手啊。

幸虧他早有準備,再度擡手下令,“備箭!都給我注意着,男的格殺勿論,女的留下!”

夜色蒼茫,箭矢無眼,誰又能分別得出來到底會不會射中女子?

是以,衆黑人.弓.箭.備好,朝着天際一通亂射,因着考慮到不能傷及女子,這些箭矢紛紛落在陸盛景馬車數丈開外之遠。

只是起到了擾亂陣營的作用。

馬車旁,正做好防備的嚴家三兄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殺手到底是誰來的?

如此不長眼?不上心麽?

這都射偏到哪裏去了?!

太過敷衍!

趁着車隊陣營一時大亂,衆黑衣人持劍殺了過來。

陸盛景此行攜帶的人馬并不多,除卻他自己的幾個貼身随從之外,康王另外給他安排了十來個護衛。雖然人少,但各個都是高手。

打鬥一觸即發。

冰刃相擊,擦出的火光四射,在夜色之中格外顯眼。

黑衣人是有備而來,人數衆多。

數人困住了護衛後,領頭人做了手勢,指揮另一撥人直接攻擊馬車。

頓時,轟的一聲,馬車側壁被利刃砍裂。

沈姝寧驚呼一聲,下一刻,有人摁住了她的後腦勺,她的臉被迫埋入了陸盛景的胸膛。她的眼睛是睜着的,看見陸盛景的一只手握住了腰側的軟劍劍柄,但不知為何,他的手又松開了,似乎不打算防備。

沈姝寧擡頭,茫然的看着他。

“世子爺!小心!”

嚴力沖了過來。

然而,雙拳難敵四收,嚴力被殺手擋住。

就在沈姝寧與陸盛景對視時,她很想問出口,為何陸盛景不拔劍防備,她的腰肢一緊,被陸盛景大力從懷中推開。

沈姝寧跌倒在地,奇怪的是,沒有黑衣人攻擊她。

陸盛景的輪椅朝着另一側繼續滑了下去,黑衣人又當即.逼.迫,似要從背後殺了他。

沈姝寧什麽也沒想,直接爬起身來,朝着陸盛景狂奔而去,“夫君。”

陸盛景眉梢一顫。

他看着女子如飛蛾撲火,他明明給了她一條生路,這個傻女人偏不走。

陸盛景薄唇微動,但自尊心作祟,終是沒将那句話說出口,沈姝寧奔過來時,他伸出雙臂接住了她。然而,下一刻,輪椅滑至懸崖邊上,嚴家三兄弟狂奔而來,卻是來不及了,只能看着世子爺與少夫人雙雙墜落。

“世子爺!”

黑衣人,“……”哦……不!女的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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