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秦宿舟第一次見晏珏是在碧海角一年一度的登天階比武場上。

登天階給了外門弟子一個進入內門的機會,在登天階上奪得前十的弟子将可以進入內門,拜碧海角的各位長老為師,接受長老和尊主的指點。

要不是秦宿舟運氣超常,被長老之一的姜山直接看中帶回了內門,依照他的懶散程度,怕是這輩子都進不了內門。

而晏珏就不一樣了,他是他們那屆的第一。

秦宿舟那天照例翹了師尊布置的課業,閑得沒事幹在碧海角亂轉悠,遙遙便望見了登天階的擂臺。

擂臺是由兩座相對的山崖組成的,山崖間隔一段距離便有凸起的松樹、山石供人落腳,由山谷底比起,輪次越高,比賽起始的地點便越高,一旦失手跌落,便立即宣告擂臺賽失敗。

像是眼前的這把決賽,兩個人在山頂之間相互較量,腳尖輕點,光影變幻,幾乎都看不清動作。秦宿舟遠遠望了一眼,覺得今年這屆還挺厲害的,便興致所至地躍去了觀戰去。

落了腳他就後悔了,周圍除了女修還是女修,叽叽喳喳地鬧做了一團,面色紅潤極了。

“晏師兄真的太好看了,看他打架都是享受——”

“對對對,你知道嘛,之前早課的時候我坐在他旁邊,我發現他皮膚好好哦,摸上去一定特別嫩!”

“啊!我上次還看見他笑了!那個眼睛啊……我的魂兒已經給他勾得幹幹淨淨了……”

秦宿舟聞言倒是有了些好奇,眯起眼睛往山崖間望去,無奈所有的碧海角弟子都穿得跟個小青菜一樣,他仔細辨認了半天,也只覺得其中一個弟子的動作很漂亮。

并不大開大合,而是角度和幅度都拿捏得剛剛好,盡管只是普通的碧海角入門弟子的外功法,在他身上,卻打得好似一套舞蹈般流暢又靈巧,不像秦宿舟,因為太過松垮而打成了太極拳。

那個動作漂亮的弟子沒花多久便拿下了勝負,輕巧地從山頂落下,周圍的女修霎時沸騰起來,嘩啦啦一片地湧了上去,維持秩序的弟子冒着被踩成肉餅的風險才攔住了她們。

秦宿舟站在哄鬧聲外,抱着些玩笑的心态隔着人群看着那個被姑娘們哄擡得如同天仙下凡的少年,大約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背對着他離開的少年毫無征兆地轉過了頭。

四目相對,秦宿舟頓時一愣。

Advertisement

冬日的最後一枝梅花從枝頭躍下,從他們二人之間飄過。紅梅的鮮豔映在少年琥珀色的瞳仁裏,随着春風的吹拂微微一動。

然後,心底便有什麽東西也跟着微微一蕩,激起了千層漣漪。

不等對面動作,秦宿舟迅速地撇開了視線,抄着手從喧鬧着的人群中落荒而逃。

……

很容易從師妹的口中了解到,那個少年叫晏珏,只比他小一歲,屬冰靈根,天賦極高,碧海角的許多長老都對他很滿意,意圖收他為座下弟子。

但具體拜入哪處,姑且還是得看他自己的意思,這是他作為登天階第一名的獎勵。

于是,入門儀式上,所有的長老,包括尊主都顯得有些緊張。相反,座下的晏珏倒是坦然地看着面前的一衆長老,明亮的眼睛裏不見任何迷惘。

——他早就拿定了主意。

秦宿舟站在角落裏,掃了一眼身旁留給他師父的空座。

嗯,意料之中的,師父又因為閉關沒有出席。

他早已悄悄把碧海角的長老從高到低排了一遍,發現無論是從資歷還是本事,自己的便宜師父都只能排倒數——畢竟姜山已經閉關了十幾年,就算早年間榮譽頗高,這些年卻仿佛一塊被束之高閣的明玉,衆人皆願仰視,卻不知他究竟資質如何。

儀式太過這枯燥而冗長,而且又與他無關,秦宿舟便趁着長老們都緊張的時候偷偷打了個哈欠,瞄着那個漂亮的少年。

那張臉怎麽總是沉着呢,要是笑笑該多好看吶。

下一刻,少年的視線就與他正對上了。在交錯的目光裏,秦宿舟眼睜睜看着他端着茶水停在了自己身前,而他嘴邊還卡着個哈欠,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請問姜山長老是在閉關中嗎?”少年朝他微微一禮。

“啊,是。”秦宿舟立刻站直了身體,回禮道,“我是姜山座下的弟子,秦宿舟。”

“那便也是一樣的吧?”少年偏了偏頭,嘴角綻開了一絲笑容,鬼下身子向他敬去茶碗,“師兄。”

秦宿舟:“……”

秦宿舟:“诶?”

秦宿舟:“诶???”

……

從此之後,秦宿舟屁股後面就多了個小尾巴,嗯,一個很賞心悅目的小尾巴。

姜山常年閉關,指導晏珏的重任就落在了秦宿舟身上,可秦宿舟自己是個搗糨糊的,至多也就是在扔書冊給師弟之前摳出當中的話本子,有的時候還摳不幹淨。因此晏珏能在之後的日子裏成長為碧海角獨當一面的金字招牌,完完全全靠的是他的天賦。

好吧,也許還有秦宿舟偷偷給他開小竈燒吃的的功勞。

……

事情還要從秦宿舟沒給他摳幹淨的那話本子說起,夾在一堆功法心法當中,晏珏鑽研的時候也給順手讀了,不知道心法記進去多少,反倒是對話本子裏描述的廟會念念不忘。

廟會上放了花燈,吃了叫花雞,男女主角還親了小嘴兒。晏珏揚着話本子來找秦宿舟,明明白白指着這段說要過這種廟會的時候,秦宿舟差點以為是小孩兒開始思春了,給他嚴詞拒絕了。

“為什麽不行呀?”少年晏珏的眼睛又大又亮,眨巴兩下秦宿舟就受不住,“我就想玩花燈,還有吃叫花雞……”

秦宿舟撓撓頭,“沒了?”

晏珏歪了歪頭,“還有什麽?”

秦宿舟拍了一把自己的臉,得,是自己給想歪了。

“花燈我不會做,”他想了想,“不過叫花雞倒是簡單,但關鍵得先有雞才行。”

碧海角是需要弟子辟谷的,從來不開火,但架不住山裏草長的好,肉蟲肥美,山中野雞一抓一大把,找來一只雞是不成問題的,問題在于,怎麽逃過長老的視線。

兩個人在這種事情上打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一個人偷雞一個人放風,一個人架火一個人去毛,裹上泥塊兒呼啦一烤,剝出來的時候油水直順着指尖往下流。

秦宿舟擰下一只雞腿遞給晏珏,“沒鹽,只能将就吃了。”

晏珏從身旁撕下一片蘆葦葉,小心翼翼地接過雞腿,咬了一口在嘴裏慢慢地嚼。

“好吃嗎?”秦宿舟看着他。

晏珏轉過頭來,舔了舔嘴角的油光,滿足地彎起了眼睛,将咬了一口的雞腿遞到他面前,“師兄也吃啊。”

“不用,我這裏還有。”秦宿舟推了回去,自己又撕下一只雞腿,放在嘴裏嚼了嚼,“啧,沒鹽還是不行,沒味兒。”

“沒味兒嗎?我覺得挺香的啊。”晏珏捧着雞腿又是啊嗚一口。

“你……”秦宿舟看了看他白淨細嫩的手,“你是不是一直練功辟谷,沒怎麽吃過東西?”

晏珏眨了眨眼,巴巴地點頭,“我爹不讓我吃,說吃多了會胖,胖了就不好看了。”

“……這話是你爹說的?”

“我爹很看重這個的,”晏珏腮幫子鼓鼓的,有些含糊地說着,“還一直跟我娘說以後我娶妻一定要娶個好看的,至少不能比我醜。”

“……”秦宿舟看着他琥珀色的漂亮眸子,發自內心地感嘆道,“你爹怕是要你一輩子都娶不到妻。”

晏珏嚼吧嚼吧着咽下了嘴裏的東西,“沒事兒,他不在了。”

“呃——”秦宿舟一噎,撓了撓頭,從儲物戒裏掏出一壺酒,“那什麽,喝點東西不,幹吃肉多柴啊。”

“哦,喝啊。”晏珏歪着腦袋戳了戳酒壺,“這是什麽酒啊?”

“桂花釀,”秦宿舟将酒壺遞過去,“很甜的,不太容易醉,你可以多喝些。”

晏珏擡手接過了酒,小小地嘗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喝!”

秦宿舟笑了笑,伸出沒沾油的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晏珏叼着酒壺就靠了過來,像只小貓一樣在他頸邊蹭了蹭,仰起頭,彎着一雙漂亮的月牙眼看着他。

“師兄也喝嗎?”晏珏拿起酒壺想遞給他,又愣了愣,“诶……沒有別的杯子什麽的嗎?”

“沒事。”秦宿舟拿起酒壺,就着他喝過的地方仰頭灌了下去,眯了眯眼,長嘆一聲,“是真甜啊。”

“……師兄。”懷裏的晏珏喊他,秦宿舟低下頭,看到晏珏不笑了,淺色的瞳仁裏盈着他和他身後的滿天星河。

“嗯?”秦宿舟愣了愣,看看手邊的酒壺,“還想喝嗎?”

晏珏咬了咬嘴唇,用力點了點頭。

“別喝太多,這好歹也是酒,會醉的。”秦宿舟舔了舔指尖的油,又撕下一塊雞肉,剛要吃下肚,懷裏的人一動,濕熱的嘴唇劃過指尖,雞肉便不見了。

“晏珏。”秦宿舟無奈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喝醉了?”

晏珏抱着桂花釀枕在他腿上,眼睛睜得圓圓地,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用力地搖了搖頭。

“沒有!”他吞下了嘴裏的東西,嘿嘿地傻笑了起來,“我清楚着呢,這裏有一個師兄,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師兄,一個世上最好看的師兄,一個……呃……”

一個酒嗝撲面,溢滿了桂花的香氣,秦宿舟拍着晏珏的背,啧了啧嘴,“真醉了,還醉得不輕呢。”

“我沒有……我沒有……”

秦宿舟将桂花釀從他手裏抽出來,包起沒吃完的叫花雞,捏決把兩個人沾了油的手洗幹淨,待到收拾完畢,晏珏已經在一旁睡得打起了小呼嚕。

秦宿舟不過虛長他一歲,沒比他高上多少,抱是抱不動的,只能先把人搖起來,讓他趴到自己的背上。

晏珏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剔透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秦宿舟,就是不動作,他嗅到了秦宿舟身上那股熟悉的皂角味道,感覺到了他帶着酒氣的淺淺氣息撲在臉上,所以不想讓這些溜走。

秦宿舟被他盯得有些發毛,這孩子長得忒标致,睫毛一顫,他就感覺心頭一跳,下意識抿了抿唇拉開了距離。誰知下一刻領口便傳來一股相反的力道。

眼前一暗,唇角一熱,大腦就空了,只剩那股淺淺的蘭香在相觸的唇邊綻開。

“沒有花燈,就用這個代替啦。”晏珏舔了舔他的嘴角,又笑眯眯地撲到他身上去,埋在他頸邊蹭啊蹭,“師兄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師兄,一定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秦宿舟被他蹭得簡直沒脾氣,當然,本來也不生氣就是了。

他背着晏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回院子的路上,頸邊的呼吸一點點平息下來,星星點點蘭香夾雜着酒氣混在這夜色之中,明明沒喝幾口酒,卻覺得醉極。

“晏珏。”

“嗯?”

“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怎麽樣啊?”

“別裝傻,特別是不能對女孩子這樣,像是阿阮——”

“師兄吃醋啦?”

“我吃什麽破醋……你這樣不好,不對的。”

“為什麽不對?明明話本子裏,書生和姑娘就親嘴了……”

“那怎麽能一樣呢?書生和姑娘那是心意相通,互相喜歡。”

“可我也喜歡師兄啊……”

“那不一樣,不是一個喜歡,”秦宿舟望着漫天星子,慢慢地說,“你喜歡我是因為你總是跟我在一起,因為我會照顧你,會陪着你,那不是情人之間的喜歡。”

“……”

很久都沒傳來回音,秦宿舟側頭望去,晏珏靠在他肩上合起了眸子,纖長的睫翼在臉上投下一道圓弧的陰影。

“倒是聽進去啊,睡得這麽勤快。”秦宿舟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

——不聽不聽不聽。

——我就是喜歡師兄,最最喜歡師兄,想跟師兄永遠在一起!

在他聽不見的心底,晏珏這麽固執地想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