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晏珏,晏珏!”秦宿舟拍拍他的肩膀。
晏珏從劫後餘生的恍惚中回過神,摟着他的手臂更用力地環了環,“我們升天啦?”
“升你個屁!”秦宿舟踹了他一腳,扯開兩個人,“這是個循環,我們回來了。”
晏珏原地轉了一圈看了看周圍,才心有餘悸地認清了狀況,“哇,真回來了诶,剛才吓死我了啊,師兄你給我抱抱好不好——”
“少來,你三歲啊?”秦宿舟白了他一眼。
晏珏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明明剛剛都抱我了。”
“那是因為……”
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晏珏不由得側過頭去,看到他抿緊了唇線。
“因為?”
“……”
回答他的是秦宿舟沉默的背影。
“師兄?你去哪兒?”晏珏追上幾步。
“……”
“師兄要是不知道去哪兒的話,我覺得倒可以去之前她們說關押犯人的牢房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真兇的線索,”晏珏跟在他身後,“林月亭說的……在城西吧?”
秦宿舟腳步一頓,然後往西面邁去,“你說得對,既然已經有二十八例了,很難說這些兇手背後沒有什麽組織。”
“嗯!”晏珏快走兩步與他并排,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肩,笑得一臉慈祥,“師兄剛剛是不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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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宿舟:“……”
晏珏:“別想抵賴,我看到你臉紅了!”
秦宿舟:“……”
他就不該對晏珏審時度勢的能力抱有任何一絲的期待和欣慰!
……
鎮子不大,屋子倒是不少,可哪個看着都不像牢房。無奈之下,他們不得不挨個排查下去。
不知幾時,街角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二人裝作旅客在一旁的果攤兒上挑挑揀揀,眼角餘光瞥見青城劍無雙的弟子押着先前在青樓裏見着的那小倌兒往西面去。
“算算時間是差不多。”晏珏擡頭看了看高升的日頭。
“快跟上。”
二人貼着牆根悄無聲息地走了一段,見青城劍無雙弟子将人帶進了西面的一處荒廢的山坡背後,那牢籠竟是挖空了一座山頭臨時造出來的,也難怪找了那麽久都找不見。
瞌睡的看守被那弟子訓了一通,連連道歉才将人送走以後,沒一炷香便又睡着了。
“要進去嗎?”晏珏問秦宿舟。
秦宿舟想了想,“來都來了,進去找個人問問,指不定能問出些什麽。”
二人矮着身子輕而易舉地便摸入了牢中。裏頭光線極其昏暗,只有牆壁上鑿出的兩三個巴掌大的洞能透過光來。不大的山洞裏,鐵栅欄隔出了幾十間僅二人寬狹小的房間,還有大半沒有住滿。
二人粗略數了數,牢裏關了約莫是二十個左右魔魅的樣子,跟死者人數也對得上去,基本上是一個魔魅吸取了一到兩個修士的靈力。可奇怪的是,這些進入牢獄的魔魅都閉上了眼縮在屋子的一角,他們在牢中走動,竟無一人睜開眼來看。
“也難怪外面的看守這麽光明正大的打瞌睡。”晏珏摸了摸下巴。
“會不會是有人控制住了?”秦宿舟蹲在先前那小倌兒的房前,敲了敲鐵栅欄。
嘩啦啦——栅欄搖搖晃晃,敲擊着山石洞壁。
秦宿舟面前的小倌兒突然睜開了眼,血紅的眸子無神地盯着他。
一陣風卷着濕潤的泥土氣味從山洞的縫隙中傳來,宛如驚蟄春雷一般驚醒了滿屋子的魔魅,一雙雙血紅的眼在黑暗中次第亮起,仿佛群狼圍捕一般虎視眈眈地盯着中央的二人。
“不妙。”秦宿舟面色一沉,捅了捅晏珏,“落日沒靈力用不了,冥骨給我一只,我們一起沖出去。”
“喏。”
秦宿舟拿到手掂了掂,剛要使,卻發現了不對勁。
“劍身呢?”秦宿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這個廢鐵一樣的劍柄,“你想讓我拿這玩意兒把他們的腦袋都敲開花?”
“劍身是用我的靈力凝聚而成的,”晏珏無辜地看着他,“別瞪我,師兄的落日弓不也這樣。”
周圍的魔魅窸窸窣窣地起了身,捏豆腐一樣捏碎了面前的栅欄,緩緩踏出牢房以他們為中心聚攏而來。
“那我倆現在豈不是手無寸鐵?”秦宿舟頭皮一陣發麻。
晏珏苦哈哈地聳了聳肩,“我還以為師兄早就知道,否則之前天塌的時候我抱着你等死作甚?”
“那現在……?”魔魅包圍圈已經不斷縮小,無論是不正常閃爍的紅眸還是泛着利光的指甲都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來者不善。
晏珏把兩坨冥骨廢鐵塞回儲物戒,向秦宿舟悲壯地張開雙臂。
“師兄,來吧,接受死亡吧。”
秦宿舟:“……”
……
于是,他們第三次來到人頭攢動的鎮門前。
“糖葫蘆啊糖葫蘆,果大又甜水又多啊——”
晏珏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後背,轉頭看向秦宿舟。
“按照剛才的情況來看,這些魔魅一定不是按照自己意志在行動的。”秦宿舟摩挲着下巴思考,“他們突然集體動作是因為我們,還是本來就會如此呢?”
晏珏撓了撓頭。
“還是得去看一次才行。”秦宿舟得出了結論,擡眼看他,“你有什麽想法?”
“有!”晏珏朝他張開了雙臂,“剛剛師兄為什麽不抱我?”
秦宿舟:“……”
“诶!疼疼疼!師兄別捏耳朵!要掉了啊啊啊——”
“你要命啊你!”秦宿舟恨鐵不成鋼地揪着他,“能不能靠譜點兒?師弟師妹不在就這麽快現原形?快想怎麽出去啊!”
“那那那那就按照師兄的想法來……松手啊嗷嗷嗷!”
秦宿舟深深地為自己不成器的師弟嘆了口氣,勉強放過了他。
正事要緊,這混頭等出去再收拾也不遲。
“真疼啊,”晏珏在後頭嘀嘀咕咕,“原來師兄不是因為快死了可憐我一片赤誠之心才抱住我的,那是為什麽啊……”
秦宿舟向西的腳步猝然一停,回過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晏珏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師兄,耳朵真不行了,再捏真的會掉!”
秦宿舟唇角一彎,釀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晏珏一身雞皮疙瘩亂竄,下意識要逃,結果還是沒能來得及逃離那雙魔爪。
“臉更不行啊嗚嗷嗷嗷,我沒臉我就失去了一切啊,師兄快住嗚嗷嗷嗷嗷——”
秦宿舟看着面前被自己扯成大餅的臉,挑了挑眉,“你自己也知道啊?”
晏珏是真的很痛,一雙桃花眼被蹂躏得眼角泛紅,滿含淚光,可憐兮兮地拼命眨着。
秦宿舟輕哼了一聲,伸手彈了他個腦瓜崩兒。
“活、該。”
晏珏在原地揉了好一會兒自己的臉才找回了知覺,趕緊追上了前頭秦宿舟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剛才師兄好像……很開心?
……
有了上次的經驗,二人在林間埋伏許久,喂飽了不少蚊子,才等來獄中魔魅大亂。
在牢獄外才看得清楚,一聲遙遠悠長的笛聲傳來,牢獄中便漸漸傳出了騷亂之聲。不多久,赤紅着雙眸的魔魅們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緩緩走出了牢房。最前頭那人手臂一伸,悄無聲息地掏空了瞌睡看守的靈基,将其中的靈力凝結成了金色的珠子吞下。
“你看,他又吞下了靈力聚成的珠子。”秦宿舟輕聲道,“按道理來說,若是化為己用,何必多此一舉,直接吸收了不就行了?”
“師兄的意思是……”
“可能這靈力并不是他們自己用的,而是獻給別人的。”秦宿舟眯了眯眼,“他們走了,我們跟上。”
為了避免上次的悲劇,他們這次綴得很遠。跟着他們往西走了不知多遠,翻上了一座小山,魔魅才停了下來,齊齊地坐在山頂等待着。
這時候已經日暮西垂,秦宿舟與晏珏停在了半山腰,跟這群魔魅一直等的時候,突然見林月亭和李蘭兒從面前經過,卻好似沒看到他們兩個一樣,直往山頂蹿去。
二人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跟着她們往山頂又靠近了些。
一晃的功夫,日頭徹底落了下去。當最後一抹餘晖消失在天際的時候,山頂上等候多時的魔魅終于有了動作。
魔魅們齊刷刷地站成了兩排,不多久,一個女人從山間躍來,一身紅裙飄飄,多半也是哪個風月場的姑娘,濃妝下的眉目間盡是風塵之氣。
秦宿舟不由得側目看了看晏珏,晏珏正蹙着眉看着前頭,月色在他俊秀的臉龐上投下一道道玉雕的陰影。
魔魅向來以美色著稱,無論男女都是千裏挑一的姿色,但憑良心說,不論其他,他還是覺得晏珏長得比面前這幾十個魔魅都賞心悅目。
要是更靠譜點兒就更好了。
“王!”二十多個魔魅一聲齊呼,刷拉一聲跪了下去。
女人滿意地點點頭,擺了擺手,“東西一個個都呈上來。”
魔魅聞言,便依次向她面前走去,吐出吞入腹中的金珠子送到了她面前。
“這個所謂的王好像沒有被控制,”秦宿舟低聲道,“不像別的魔魅看上去呆愣愣的。”
“嗯。”晏珏點頭。
“那她是幕後兇手?”秦宿舟擰眉,“可她也只是收了珠子并沒有使用……”
紅裙女人将金珠一一藏好,揮了揮手,所有魔魅得了令,慢慢地下山回去了。
晏珏垂了垂眸,“我大概知道了。”
“嗯?”秦宿舟剛想仔細詢問,卻見前方不遠處的林月亭和李蘭兒也動身,從另一邊下了山,便放下了思緒招呼晏珏趕緊跟上。
“這件事跟林月亭她們還有關系嗎?”晏珏問。
“這案子到這裏看上去就是那個女人做的,跟李蘭兒和林月亭不相幹,”秦宿舟邊警惕地盯着前方的人邊道,“但別忘了,是李蘭兒建造的這個結界,怎麽可能只為了敘述這麽無聊的事情?況且她和林月亭一定是因為什麽事情才——”
話音戛然而止,秦宿舟突然擰頭提着晏珏的領子就回頭往山上跑。
“什麽?”晏珏被他拽得一個踉跄,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回答他的是身後撲簌響動的機關聲音。
符咒埋伏的箭矢如天網般密集地紮向他們方才站立的那地方,所幸秦宿舟反應足夠快,最後一支箭矢落下的時候,他們二人将将跑到咒術發動的範圍之外。
回頭望去,前面踩動機關的李蘭兒和林月亭俨然被射成了篩子。
“這是怎麽回事?!”晏珏趴在山頂往山下探頭看去,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們——”
秦宿舟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回來,但仍然為時已晚,只見仍然年輕的白言帶着青城劍無雙的弟子從暗處閃身,視線一掃,直直地落在了山頂。
“山頂還有人!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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