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嫁妝 憑借一場意外得來的……
端坐于上首的聞老太君眼睛都未斜一下,低聲罵道:“大喜的日子,哭什麽哭!要哭一邊去。”
江氏一面擦眼睛一面道:“我這不是歡喜嘛,再說幾天後青哥兒就成親了,這娶進門的新媳婦還不知道是好是壞呢!”
“是好是壞都是他的命!多大的人了,還沒你媳婦兒沉穩。”聞老太君一面說,一面朝謝霜那邊看了一眼。
“是是是,我做什麽您都看不順眼,幹脆回您的拂雲庵得了。”
“我偏不走,就不讓你得意……那個什麽,早上那碟水晶肘子,我吃着甚好,你跟未染媳婦說一聲,明天還給我上這個。”
“娘!您都這把年紀了,水晶肘子要少吃!個把月吃上一回也就罷了,怎能天天吃!”
“……真不能吃?”
“真不能吃!真是的,您在拂雲庵裏不是常年吃素嗎?怎麽一回來倒天天念着要肉吃,您說您這月回來,才幾天您就胖了多少?”江氏小聲埋怨,經聞老太君這一打岔,倒忘了繼續傷感。
聞老太君呵呵一笑,拍拍江氏的手道:“好了好了,這嘴真是一點不讓人,虧我這麽疼你……快去招呼客人吧。”
謝霜早已備下宴席,此際便引了衆位宗親前往朝晖堂。
聞存正喚了聞若青上前,低聲問道:“你從漴臨關回來,可去見了聖上?”
“回來那日就去了宮中,聖上只略略問了些漴臨關的防務,并沒有談及其他事。”聞若青放慢腳步,以免跛足的二叔落在後面。
聞存正想了一想,“罷了,怕是聖上還沒想好給你派個什麽差事……你這段日子還需謹言慎行,也別到處亂跑,正好你新婚,別人請你也有借口推拒。”
“是。”
“哎……”聞存正一面嘆氣,一面擺擺手示意他走前面。八年前在遼東月牙谷一役中聞存正傷了左腿,如今雖領着鎮北大将軍的俸祿,卻只能賦閑在家,最是明白無所事事,壯志難酬的苦悶。
聞存正的夫人花氏挽着江氏的胳膊,笑着問道:“蒼榆的婚禮也沒幾天了吧,新娘子的嫁妝什麽時候發過來鋪床?”
說起這個江氏就來氣:“就定在後天。你不知道,昨兒先送來了嫁妝單子,有好些都是咱們家聘禮中送過去的,除了那些,其他一件像樣的東西竟然都沒有!本來還指望新院子裏的家什她家做,哪成想單子上一樣大件的家具都沒有,還好我私下備了一套,不然他們兩夫妻成婚後只能喝西北風去。”
“尹家家境平寒,這也難怪,少不得大嫂多多擔待些了。”花氏呵呵笑道,“大嫂最是嘴硬心軟,哪裏就真舍得讓他倆吃苦!”
“你說他怎麽就攤上了這樣一個媳婦兒?”
“木已成舟,少說兩句!”聞老太君在前面聽見了,回頭瞪了江氏一眼。
江氏只得悻悻住了口。
這天傍晚,尹沉壁蹲在院子裏,和木棉一起清點嫁妝。
被褥、首飾、衣衫鞋襪、布匹松松放了八個箱籠,小件的家什器具、擺件和日常用品裝了八個,她瞧着不太像樣,只得又搬來家中尹懷洲小時學過現已不用的舊書,合着母親給她的一摞女四書,一并裝了一個箱子,又将床底下父親留下的弓箭放入箱底,上面鋪了她偷偷藏起的幾件父親舊衣和一本舊兵書。
父親留下的這些東西,還是由她帶走吧。
父親和母親一直不和,尹沉壁懂事的時候,就常聽他們在屋中吵架。尹夫人剛剛嫁給尹征時,心有不滿,行事裏也就帶着幾分居高臨下和頤指氣使,偏偏尹征也是心高氣傲,不肯去俯就她,兩個人都要強,慢慢就成了一對怨偶。幸而尹征一年之中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家裏還算清淨。
不過尹征只要在家,對兩個孩子都是極好的,尤其是長相酷似自己的長女,常常帶着她在野外瘋玩,又教她騎馬射箭,閑暇時還常常給她講些戰場上的事兒。尹征的能力不弱,也自恃有幾分才能,在軍營裏的中級将官中,就顯得有點恃才傲物,既不大奉迎別人,處事也不夠圓滑,是以升至從六品的校尉後,官就再也升不上去了,十幾年都在原地踏步,這也加深了尹夫人對他的不滿。
尹征在世時尹夫人不待見他,過世後她卻再不說丈夫的一句壞話,只是見不得尹征的遺物。尹沉壁也不知母親到底對父親是怎樣的感情,更不敢去問母親,她只記得有一回她把父親的衣物拿出來晾曬,給尹夫人瞧見了,立刻白了臉,尋了剪刀就要上前開絞,吓得尹沉壁趕緊奪回衣物跑回屋子。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讓母親見過父親的東西。
木棉見東西都已清點完畢,便一一合上箱籠,放在一處,又拿來雨氈鋪在上面。
尹沉壁進了屋子,準備将嫁衣再改上一改。這嫁衣是她咬牙花了一百兩銀子在一間喜鋪裏訂的,拿回來發現腰身還松了許多,早知道就該在文雀坊訂的,只是文雀坊的價格就要貴上兩倍不止了。
外頭傳來車馬的轱辘聲,尹沉壁出門一看,見姨母唐氏和表妹顧蕊正由下人攙扶着下了車,不由喜出望外,姨母能上門,足已說明姨父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尹夫人久不見妹妹,更是大喜過望,精神都好了許多,兩姐妹親親熱熱地坐到了院子裏,怕夜晚風涼,尹沉壁給母親披上了披風。
“沉壁過兩日就出嫁了,姐姐可通知了她外祖母和舅舅們?”唐氏口中的外祖母和舅舅,就是她們兩姐妹的繼母,父親唐穎的繼室金氏和她的兩個兒子。
“我家早與他們家沒有了幹系,為何要通知他們?”
“那她大伯一家呢?也沒通知?”
尹夫人咬牙,“她大伯當年把她爹的撫恤金全拿了去,一個錢都沒給過我們,還差點把我們從尹氏宗譜中除名……我是再不想見到他們一家子的嘴臉的。”
唐氏默然,良久輕嘆一聲,“……話是這麽說,但沉壁出嫁,她父親沒了,家裏總要有個長輩送嫁才是。”
尹夫人哼了一聲,“長輩?我們艱難度日的時候,這些長輩都幹什麽去了?如今沉壁嫁得不錯,他們也別想來打什麽主意。”她頓了一頓,又道:“懷洲明日便會回來,到時他會送他姐姐出嫁。”
唐氏見姐姐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麽,轉而談起了尹沉壁的嫁妝。
“剛我看過了沉壁的嫁妝,還是太單薄了些……我準備了兩箱子的綢緞和衣物,都是成婚後适合她穿的,一會兒讓沉壁和木棉過去清點清點。”
尹夫人感激地不知說什麽好,只緊緊拽住了妹妹的手。
“蕊兒也快出嫁了,你還是要給她多留些才是!”
“看姐姐說的,哪裏就真短了這點子東西?”
顧蕊在旁也笑道:“姐姐出嫁是喜事兒,我和母親都歡喜得很,這些東西原本就是母親早些年就備下的,只是直到如今才有機會拿出來罷了。”
幾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到了月上中天之時。一輪明月绮麗明淨,灑下清澈柔和的光輝,院子裏銀妝淡裹,霜泠滿地。
尹沉壁端了一盤西瓜,一盤葡萄過來,笑着招呼道:“西瓜就快過節氣了,姨母和妹妹快吃兩塊,過了這幾日可就沒處吃了。”
唐氏笑道:“好孩子,你打發人送給我們的瓜兒我都有吃的,快過來坐,我有話問你。”
尹沉壁依言坐了下來。
“……你準備帶幾個丫頭過去?”
尹沉壁愣了一愣,“原準備就帶木棉過去,她妹妹木芯已說好過來接替她照顧母親,怎麽,姨母覺得一個不夠麽?要不要再去買一個?”
唐氏與顧蕊對看一眼,唐氏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這時候上哪裏去買?買來的人什麽根底都不知道,怎麽好用?還好我和你妹妹商量過了,她院子裏的丫鬟叫栖雲的,你見過的吧?”
“栖雲,就是那臉兒圓圓,眼睛大大,笑起來甜甜的姑娘?”
顧蕊笑着點點頭,“就是她。如果姐姐覺得她合意,我們就将她送過來——栖雲好歹在我院子裏學了大半年,該知的禮儀和做事的章程也都清楚,姐姐帶了去也好有個幫手。”
“這……栖雲姑娘怕是不太願意吧?”尹沉壁有些猶豫。
“願不願意哪由得她!”唐氏不以為然道,“到時把她的賣身契一并送過來,你捏在手裏,她哪敢不盡心盡力?總歸是比外頭買的強,也好過木棉那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進了國公府不給你添亂都是好的。”
尹夫人也笑道:“妹妹說的是,如此再好不過了,不過蕊兒那邊少了人怎麽能行?她不久也要嫁入崔家了。”
顧蕊忙道:“我還有碧霞和錦繡呢,原想在她們兩個中挑一個,只是她倆伺候我久了,我也離不得她們,栖雲到我身邊不久,倒是最合适的。”
尹沉壁母女見話已至此,也就不好再推脫。
當夜唐氏和顧蕊就歇在了尹家小院裏。顧蕊睡在表姐床上,尹沉壁怕她不習慣和人同睡,另鋪了草席在地上,顧蕊過意不去,尹沉壁笑道:“我就喜歡睡這草席,涼快着呢!我向來怕熱,娘又不許我睡,今兒晚上正好有機會痛快一回。”
顧蕊知她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但她又确實不喜與人同睡,笑一笑便也罷了。
夜色已深,周圍一片靜谧,姐妹倆卻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顧蕊輕道:“姐姐睡着了麽?”
尹沉壁見黑暗中顧蕊一雙眸子閃閃發亮,忙關切問道:“怎麽?換了床就睡不好?”
顧蕊搖了搖頭,“姐姐……嫁入定國公府,你歡喜麽?”
尹沉壁望着窗棱縫中透入的一線月光,久久不說話。
顧蕊翻了個身,平躺着看向頂上房梁,唇邊帶着一絲笑意道:“能嫁給崔瑾,我心裏倒是挺歡喜的。”
尹沉壁笑着打趣顧蕊:“那是當然,崔世子文武雙全,難得的是對你還這麽溫柔體貼,是不是在去年郊游的時候遇到他,看人家長得那麽俊,你就喜歡他了?”兩人之間的交往,她是知道的。
“……也不是,李大公子也長得好,但我就是不喜歡……”顧蕊含羞說道:“我一看見他,就覺得心裏怪怪的,回來之後總忍不住想他,後來又見了幾次,他頭一回跟我說想娶我的時候,我真是開心極了——有生以來從沒這麽開心過。”
尹沉壁瞧着她黑暗中也散發着光彩的臉龐,真心道:“他真心實意地想娶你,而且說到做到,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你能嫁給他,我真是替你歡喜。”
顧蕊枕在自己手臂上,看着表姐笑道:“瞧我,盡說自己的事兒了,姐姐你呢?”
“我有什麽好說的?”尹沉壁茫然。對于嫁入聞家的生活,她沒有也不敢抱着任何期望,一想到即将陷入未知的深宅大院裏,心頭就充滿了不安和疑慮。
說不羨慕顧蕊和崔瑾那樣兩情相悅的情感是假的,可是她又哪來的資格擁有這樣的美好呢?憑借一場意外得來的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能不能維系下去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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