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正月十五過後,恢複早朝,皇帝臣子們要開始上班了,上班的第一件事是總結過年期間的政務,再順便展望一下未來。以往的新年第一天上班,臣子們都是踴躍發言的,要歌頌一下皇帝的豐功偉績,大梁朝的國泰民安的,可是今年,除了陳相華詞美譽的說了一番外,別的大臣都蔫了,年前的案子讓衆大臣都心有顧忌,唯恐說錯話。

就連衆皇子也都無話說,以往燕靖都會說一下邊防的事,如北苑邊境要加強防護,東周邊境開互市之類的,可是今年的燕靖不僅不說話,還一副睡不醒的模樣,跟他同樣的還有蕭王爺燕蕭,兩個人一起打了個哈欠,證明兩個人昨晚都逛青樓去了。老皇帝看着這一班人馬臉都黑了,揮了揮袖子:“衆卿家還有折子奏嗎?若無事就退朝吧。”

衆大臣都沒事,燕靖又打了個哈欠站了出來:“父皇,兒臣有事啓奏。”皇帝眼睛亮了下:“靖兒你說。”父子兩人完全忘記了兩個人前幾天還打的頭破血流的,一個喊父王,一個喊靖兒的,朝中大臣看着燕靖頭上的傷都默默無語,誰說燕靖失寵了的?

皇帝以為燕靖能說出什麽高談闊論來,誰知道他是跟他請辭,他要回封地了,燕蕭看他開了口也請求回封地,王爺過了正月十五就回封地是慣例,朝中大臣都沒有意外,唯獨皇帝頓了下:“這天寒地凍的,路上不好走,再加上最近朝堂之事繁忙,靖兒你就跟蕭兒多留些日子,父皇老了,你們就留下幫幫父皇。”

燕靖笑道:“父皇說的哪裏話,父皇身體康健,再加上七弟,文韬武略,一定可以助父皇,父皇放心即可。”

燕靖的七弟即當今太子連忙笑道:“四哥太誇獎我了,我那裏比的上四哥,文不如四哥,武就更不如四哥了,四哥你就多留幾日教教我吧。還有五哥,我也很想你呢。”被點名的燕蕭看着他有些錯愕,太子想他?燕蕭下意識的去看燕靖,燕靖沒看他,只是看着太子,太子笑的很溫和,皇帝也看着他笑:“難得敏兒想跟你們多處幾日,靖兒蕭兒你就不要推辭了。衆位愛卿說呢?”

衆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搞不清楚這是怎麽了,皇上每一年都巴不得把他的兒子趕走的,怎麽今年還留戀了?衆人不知道皇帝什麽意思,都不知道怎麽說,最後還是陳相笑道:“皇上說的是,太子殿下寬厚仁慈,是黎民百姓之福音。靖王殿下、蕭王殿下與太子殿下手足情深,讓老臣心裏感動啊,皇上,您教育的好啊。”

陳相的演技不是蓋的,要不是在朝堂上,燕靖都想替他鼓鼓掌,果然皇帝龍顏大喜,燕靖等人自然不想觸他黴頭,答應下來。退朝之後,皇帝單獨留下了他們兩個人,就兩個人逛青樓之事做出了批評:“朕的皇子怎麽能逛青樓呢!”燕靖跟燕蕭低頭稱是,皇帝看他們很老實嘆了口氣:“我知道讓你們留下,你們一定想念家人。”燕靖低頭答道:“父皇,你就是兒臣的家人,蕭兒跟七弟我也很久沒見了,非常想念。”

皇帝很欣慰:“朕何嘗不想念朝兒他們,自他出生,朕都沒有見過他,朕也很想念。”燕靖的眉頭飛快的跳了下,在皇帝回頭前平緩了,皇帝看着他說:“過幾個月就是你七弟的生日,不如叫他們一起來,我也好看看他們。”

燕靖并無遲疑的的點了下頭:“父皇想念朝兒,那兒臣就讓人送他來。”老皇帝點了點頭看着燕蕭也不偏袒:“好,也讓武兒來,小子也有8歲了吧。”燕蕭嗯了聲,完全不知道他父皇怎麽了,難道是吃錯了藥?還是練功走火入魔?燕蕭咳了聲沒敢說出來。

老皇帝很慈愛的放他們兩個出宮了。路上燕蕭問他:“四哥,皇上是什麽意思,7弟過生日不是還早嘛?再說他過生日要我們來幹嘛,他還沒有當上皇帝,應該不用擺這麽大的譜啊。”

燕靖看了他一眼,燕蕭絲毫沒有背叛的心,他一直認為太子一定會是皇帝的,所以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他這樣單純也好,燕靖吸了口寒氣笑道:“你不是喜歡這裏嗎?就在這裏多玩些日子吧,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侄子了。”

燕蕭哈了口氣:“我當然喜歡這裏,這裏比我的肅和好多了,美人也多。”燕靖不可置否,封地自然都是苦寒之地,那裏比得了都城。燕蕭被他這麽一勸果然高興了:“四哥說的是,我還想一直留在這裏呢,不是什麽江南好,最憶是江南!”燕靖看着他無語,這個風流王爺記得最清楚的詞是稱贊美人的,除了美人賦,別的他一個也記不住。

燕蕭拉着他袖子:“四哥,今晚我再帶你去個好地方,我這兩天發現的,叫清越樓,裏面有一位美人,彈一手好曲子,更重要的是人長的……美若天仙,聽說是。”燕靖笑笑:“好,那我們現在就去好了,順便在那裏吃飯。”燕蕭很高興:“好,走。”

清越樓雖然比不上春花秋月樓,可是也還不錯,裏面的布置相當的雅致,檀香爐裏香氣冉冉,琴聲叮咚,可能是位置稍微偏了一點,沒有臨着秦淮河,客人相對的少。

燕蕭卻沒有在意這裏冷清,徑自招來老板娘:“聽聞清越姑娘琴藝好,可否讓本王一見?”

燕蕭雖然是個王爺,可是都城裏哪個官都比他有實權,潘王一旦離了自己的封地什麽都不是,在朝中沒有實權,在都城也沒有人手,人家都把他當成了閑散王爺,只要好好哄着他,他也不給你惹事,銀子大把的花,是一個很好伺候的人。而他身邊的靖王,她們原本是不認識的,可是經過這幾天的接觸,靖王也在秦淮河畔有一定名聲了。看到兩位王爺來,老板娘趕緊把他們迎到墨香閣,燕靖看着這幾個字,知道這跟門口的清越樓都是出自同一個人手筆,字從表面看來非常的大氣,一點都不想是一個奸臣所寫的。

燕靖跟燕蕭吃了一頓別開生面的宴席,老板娘待客熱情,再加上沒有多少客人,把大部分姑娘都叫來了,其中就有那位清越姑娘,清越姑娘一來,蕭王爺直接看直了眼,又把他的《美人賦》背了一遍:“北方有佳人……”

顧清風就在他隔壁,聽着他念詩嘴角抽了下,這個家夥原來只會背這一首詩啊,不過這首詩好像是誇人的,顧清風哼了聲便沒放心上。

燕蕭跟美人合奏的時候,燕靖起身了,不出他所料,老板娘引他到了隔壁,陳相看見他來拉着顧清風跪下了:“下官見過王爺。”

燕靖扶他起來:“陳相快請起。”

兩個人這是自過年以來第二次見面,陳相在這一方面很低調,跟他通信多年卻一點把柄都抓不到,字裏行間都是他對大梁朝的擔憂之情,看的人還以為他真是悲天憫人。燕靖打量了這所清越樓笑了下,陳相家財萬貫,只這一座青樓就足夠顯出相爺的闊氣了。不過眼下不是抄家的時候,就連低調的陳相都不得已露面了,可見情勢危急。

陳相看着顧清風跟林景卓,一個站在門邊一個站在窗邊,就有話直說了:“下官實在是着急,不得不請殿下來這裏,還請殿下贖罪。”陳相開門見山,燕靖也坦誠以對:“我知道丞相的好意,丞相不必拘謹。”

陳相請他入座,親手給他斟茶:“皇上要動手了,還請殿下早作準備。”燕靖喝了一口茶:“陳大人有何高見。”

陳相看着他:“皇上并不是只想留下王爺,據我的推測,皇上不日就會派人去接王爺家人入宮,我想接到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小殿下。他想牽制王爺您,皇上留王爺在這裏,那北平無人看管,皇上很容易安插他的人接手。”

陳相果然是老狐貍,竟然把老皇帝的心思猜的這麽清楚,且分析的頭頭是道,燕靖心裏清楚,他端着茶杯的手緊了下,陳相看着他語重心長的模樣:“殿下,小殿下不能被接回來,一旦接回來就會被扣在宮中做人質,以後殿下的一舉一動都會寸步難行。”

燕靖點頭:“陳相說的是,只是晚了,父皇剛才已經跟我說要接朝兒入宮了。”陳相吃了一驚,皇上既然把話說出來了,那就是早已經派人去接了。現在就算派人去也晚了,陳相着了急:“殿下!”

看燕靖臉色不好,陳相焦急了一會嘆了口氣:“皇上這一次的舉動超過了我的預料,我沒有想到他會提前動手,到底是什麽讓皇上起了疑心呢?他的丹藥都還沒有練成呢?怎麽會提前讓位呢?這個情形是為太子登基做準備了啊。”

林景卓擡頭看了一眼燕靖頭上的傷,知道這是怎麽來的,燕靖看着一臉着急的陳相沒說話,他知道是他上一次太沖動,直闖勤政殿,跟皇上吵了那一架吵的。皇上把硯臺扔他頭上的時候就再也沒有父子之情了,當然也許是他不對,不能那麽質問他,可是他不後悔,他為連将軍做的那些他不後悔,就算再重來一次,他也會那麽做的。

陳相看他不說話也就嘆了口氣:“殿下也別太擔心,皇上如今修行,他既然說是接小殿下入宮那就不會傷害小殿下,如今迫在眉睫的是皇上派人去北平。我們要好好合計一番,盡快送殿下回封地去。只要殿下的封地平安,皇上就不敢動小殿下,殿下,來日方長,我們從長計議。”燕靖定定的看着他,陳相并無畏懼,他今晚既然能來那就是孤注一擲了。

燕靖看着他:“陳相可知道皇上會派誰去北平?”陳相說出了一個人名:“禦史中丞方玉竹。”燕靖了然,皇上上一次下貶方玉竹原來是為了今天,以方玉竹的耿直,皇帝饒他一命他就會感恩戴德,一定會誓死效忠太子。

林景卓跪在了地上:“王爺,卑職這就回去。”燕靖扶他起來:“林将軍,北平的将士就托付給你了。”林景卓抱拳:“王爺放心。”顧清風看了他一眼,林景卓竟然是個将軍?陳相喊他:“清風,你今晚護送林将軍出城。”顧清風領命:“好的相爺。”

看着他們兩個人從清越樓的後門出去了,燕靖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他的北平不怕查,那裏是他的封地,固若金湯,方玉竹是個文臣,一時間動不了他的将士。他唯一郁悶的是皇帝對他作出的防範,看樣子他從來應天的那一天就進入了皇帝的掌心裏。

陳相也嘆了口氣:“殿下入京的那一天,皇上派都尉親衛去接殿下,為的不止是迎接殿下,還有看看殿下帶了多少兵馬。”燕靖嘴裏有些苦澀,這茶到了嘴裏竟然都是苦的,陳相看着他嘆了口氣:“說到這裏,都是下官不好,讓殿下不得已暴漏了身份,如果不是殿下出手教訓小徒,殿下就不會這麽快被皇上當成眼中釘。”

燕靖笑了笑沒有怪顧清風,既然皇帝早就想除了他,那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麽關系。燕靖平複了心情對陳相笑了笑:“陳相也不要怪顧大人了,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想想以後的事。”

陳相點頭:“殿下說的是,不瞞殿下,這清越樓就是下官的一處家産,王爺要是有事就可以來這裏,我會讓清風代為傳達,下官身為丞相,再見王爺多有不便,還請王爺海涵。”

燕靖點頭:“我知道,多謝丞相大人了。”陳相連忙低頭:“下官恐慌,下官送王爺出去。”燕蕭正在跟青越姑娘彈琴,看見燕靖回來都不知道他去幹嘛了,林景卓不在了他都不知道,燕靖看着他嘆了口氣,他的兒子也是受了自己的連累要入宮陪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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