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八個皇後

劉袤一怔,随即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是皇後娘娘,那便是難怪了。

只是這玉姬未免太蠢了些,自己心裏清楚也就罷了,還非要喊叫出來。

她莫非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以為千歲爺會看在太上皇的份上不敢動她?

聽到玉姬刺耳的尖叫,司徒聲意猶未盡的松開懷裏的女子,擡起的眸光略顯冰冷,他扯了扯殷紅的嘴角,輕啓薄唇:“劉袤,賞她一杯酒罷。”

玉姬驀地回過神來,她眼神驚恐的看着他,身子匍在地上,爬到美人榻下扯住他的衣袖:“妾絕對不會說出去,妾知錯了,求千歲爺饒了妾……”

淚水布滿了她的臉頰,她淚眼盈盈,哭的梨花帶雨,饒是個男人瞧見她的模樣,也會忍不住憐香惜玉。

但司徒聲絲毫不為所動,在他眼裏,只有死人的嘴最嚴實。

不過玉姬到底是太上皇身邊的人,便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也要給她留下一條茍延殘喘的性命。

他擁住懷中的女子,望着玉姬扯着他衣袖的芊芊玉手,神色疏離又冷漠:“這只手瞧着也礙事。”

劉袤恭聲應下,不等玉姬再出聲,已是上前用手刀砍在了她的脖頸上。

待劉袤像是拖死狗一般,将玉姬拖走後,營帳內便只剩下司徒聲和林瑟瑟兩人。

林瑟瑟大腦有些缺氧,她像是剛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半晌才恢複了神智。

她的唇瓣火辣辣的疼着,眼前依稀閃過方才那一幕幕,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

林瑟瑟手腳并用的想要爬下美人榻,卻被他攥住了手腕,反手壓制在了美人榻上:“去哪?”

她望着不斷向自己逼近的司徒聲,仿佛忘記了呼吸,只是下意識的用手抵在他身前:“我,我看……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歇息了。”

司徒聲眯起長眸,不緊不慢的伸出大掌,神色懶散的挑開她腰間的衿帶:“是該歇息了。”

她将頭埋進他的頸間,小手覆在他的手掌上,帶着一絲哭腔:“哥哥,我知道錯了,那日是我不對。”

司徒聲輕嗤一聲,骨骼分明的大掌叩住她的頭頂上,削瘦修長的手指輕輕纏繞住她散落的青絲:“我妹妹是皇後,可不是一個名喚‘阿眠’的宮女。”

上次的賬他還沒來得及跟她算,她便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他一向睚眦必報,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了,也算是痛快。

“你自薦枕席,我已應允了你,莫不是現在又反了悔?”

他不緊不慢的用小指勾住她一縷青絲,放在指腹細細摩挲:“還是你認為我是閹人,便滿足不了你?”

林瑟瑟被吞咽不及的口水嗆到了。

她面頰通紅,眼前突然浮現出那只從淨身房裏偷出來的紅布罐子。

沉甸甸的,最起碼有兩斤左右重。

送出去之前,她其實有趁着夜色,偷摸打開罐子悄咪咪的看了一眼。

那物什上包裹着一圈石灰,也瞧不真切,只是隐約能瞧出它的輪廓……嗯,很壯觀。

司徒聲見她沉默不語,便以為她是真的如此認為。

他輕嗤一聲,眸色微惱。

待林瑟瑟回過神來時,只覺得身子一涼,衣襟已被那只蒼白冰冷的大掌挑開。

他舉止優雅從容,似是将她當做了一局棋盤,以豔紅色的布料為棋局,骨節分明的手指精準的輕撚住一顆棋子。

安靜的營帳中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林瑟瑟蜷起脊背,死死咬住唇瓣,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沒有那麽想……真的。”

司徒聲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伸出蒼白削瘦的手指,撬開她緊咬着的唇瓣:“別咬着。”

他微微俯身,笑意吟吟道:“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林瑟瑟怔愣的望向他冷白的面容,他今日換了一副白玉面具,面具唯有半扇,覆在了他的左頰上,透着一絲高不可攀的冰冷。

他的眸色漆黑,似是望不見底的深淵,殷紅的唇上帶着些漫不經心的笑意。

那笑容清冷,又帶着一絲譏諷和不屑。

她捉摸不透他,一直都是如此。

明明她喬裝打扮,為的便是不想驚擾他,她只是想遠遠的看他一眼。

但他卻這樣戲弄她,輕視她。

若他真是因為那日之事記恨她,也大可不必如此折辱她。

她也不知道純嫔會在她酒水裏下藥,若不然打死她,她都不會将自己的酒具換給他。

說一千道一萬,她就是想在皇帝手下保全他,保全他為人的尊嚴和驕傲罷了。

一絲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她低垂下雙眸,眸中含着盈盈淚光:“你這幾日,也是如此對待玉姬的?”

司徒聲的動作一頓,神色散漫的輕瞥她一眼:“與你何幹?”

這一句‘與你何幹’,像是刺激到了林瑟瑟的神經,她紅着眼眶,發了瘋似的擡起頭朝着他的頸間咬去。

她咬的又狠又準,不等他反應過來,齒間已經布滿了鐵鏽的血腥氣息。

司徒聲被她咬的猝不及防,只覺得頸間一涼,緊接着便火辣辣的灼痛起來,他掐着她的脖頸,将她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你是不是想死?”

林瑟瑟瞪着眼睛,齒間還留有一抹殷紅:“我就是想死,要不然你就殺了我。”

她一向乖順,哪怕是裝出來的,也從未有過這般失态的時候。

司徒聲眉骨微動,有些想不明白她突然發什麽瘋。

他指尖撫過被她咬傷的脖頸,眸中滲出些冷意:“你以為我不敢麽?”

她的脖頸兒如此纖細,只要他稍用兩分力氣,便可以輕易的擰斷她的脖子,讓她失去呼吸。

他掐住她後頸的手掌微微合攏,本以為會從她面上看到一絲惶恐,又或是以往一般,她會谄媚的向他求饒認錯。

但什麽都沒有。

她就用那執拗的眼神瞪着他,尋不出絲毫的恐慌和害怕,哪怕她已經憋到面色青紅,也沒有喊過一聲疼。

司徒聲驀地松開了手,再也不願看她一眼:“趁我沒有改變主意,趕緊滾。”

林瑟瑟穿好衣裳便離開了,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待到營帳內重歸平靜,他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擡起,輕撫過灼痛的傷口,緩緩皺起了眉頭。

倒是沒想到,那張小嘴軟軟糯糯的,咬起人來卻尖牙利齒,好像跟他有血海深仇一樣。

她咬的實在不輕,伸手一摸,便摸了一手的鮮血。

若是再用些勁兒,怕是要将他那塊皮肉給撕咬下來。

司徒聲摘下白玉面具,對外喚了一聲:“劉袤,拿些金瘡藥來。”

後半夜下起了小雨,窗外淅淅瀝瀝的,而林瑟瑟則在營帳裏,蒙着頭哭了小半宿。

翌日醒來時,雨已經停了,她腫着一雙核桃眼,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仿佛被人揍了兩拳頭似的。

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往後除了必要的任務接觸,再也不自作多情管他的閑事了。

別說是被人刺殺砍傷了腰脊,以後挺不起腰來走路這種事,便是他的腿被人斬斷成兩截,也都跟她沒有關系。

林瑟瑟盥洗過後,讓杏芽端上來早膳,足足喝了兩大碗米粥。

前些日子擔心和愧疚,她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見他潇灑快活的很,她也沒必要再因為他,平白作踐了自己的身體。

為了遮掩哭腫的雙眸,杏芽給她上妝時,廢了好大的功夫。

她今日換上了一身騎射服,一頭烏黑的青絲用簪子绾住,打扮得落落大方。

晉國與他國不同,女子也可騎馬狩獵,每年來南山狩獵時,後宮的妃嫔們都私下暗中較勁,若是誰狩的獵物多,便能博得皇帝的青睐和贊譽。

這狩獵區主要劃分為南北兩側,南側是草原,北側是森林,而東西側的濕地附近,常有野獸出沒,算是狩獵的禁區。

衆人在南山校場集合,林瑟瑟去的有些遲了,當她到校場的時候,狩獵的臣子女眷們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皇帝站在點将臺上,正與燕王在交談什麽,燕王披着雪色狐裘,墨發绾入玉冠之中,面上帶着些溫潤的笑意。

許是燕王瞧見了林瑟瑟,他唇畔笑容淺淺,對她颔首道:“臣弟見過皇後娘娘。”

其實燕王的年齡,要比皇帝大上不少,不過因為燕王是太上皇剛認下的義子,只得自稱一聲‘臣弟’。

林瑟瑟對燕王的印象還不錯,燕王進退有度,容止可觀,談吐間溫文爾雅,比起那像是沒骨頭架子,動辄就是打殺的司徒聲好上不知多少倍。

她回以一笑,走到皇帝身旁請了安:“皇上萬福。”

皇帝見她來了,面上帶着親切的笑容,上前攥住她的小手:“瞧你穿的怎麽這麽少,手心都是冰涼的。”

林瑟瑟被他摸了兩下手,只覺得黏膩膩的,像是被一只皮毛黑亮的大老鼠蹭到了手似的,感覺難受極了。

她不動聲色的将手掌抽了出來,抿唇笑道:“若是穿的太多,屆時狩獵不便,怕是會追趕不上心儀的獵物。”

皇帝本就有意讨她歡心,聽她這樣說,連忙問道:“你心儀什麽獵物,朕今日便給你獵來。”

林瑟瑟自然猜到他這般殷勤的原因,無非就是想利用她來緩解他和司徒聲之間的關系。

只是可惜,皇帝不知道她剛在老虎屁股上拔完毛,他這般讨好她,只會适得其反,徒惹司徒聲不快而已。

面對皇帝殷切的眼神,她神色敷衍道:“民間傳說,這南山上有雪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便是想看上一眼。”

皇帝被難住了,他來南山不知多少回,也從未見過哪裏有雪狐出沒,再者說這都已經初春了,那雪狐好像是冬日才有的物什。

他正思索着如何打掉她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身後便傳來一聲低笑:“獵一只雪狐罷了,對皇上來說,自然是易如反掌。”

林瑟瑟聽到這熟悉的聲線,脊背微微僵硬住。

身後那人緩緩而來,他今日着一身朱色緞袍,外披墨色狐裘大氅,一襲墨發披散于身後,神色懶散又從容,不像是來狩獵,倒像是準備去泡溫泉度假來了。

而其他臣子,連同皇帝都身着戎裝盔甲,顯然唯有司徒聲沒有将狩獵當做一回事。

皇帝心中不悅,臉上卻未表現出來,只是笑道:“司卿這脖子是怎麽了?”

林瑟瑟聽聞此言,下意識的擡眸瞥了他一眼,只見他頸間裹着一層層白紗,紗布上還隐隐透着殷紅的血跡。

司徒聲似乎是察覺到了她投來的視線,他慢吞吞的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撫過頸間的傷處:“哦,這個是野貓咬的。”

說這話時,他的眸光是望着林瑟瑟的。

他期待看到她恐懼的神情,最好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他,向他低頭認錯,向他匍匐求饒。

但她面上沒什麽表情,更沒有一絲愧疚之色,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說什麽。

仿佛就算他當着皇帝的面,挑破昨晚那假扮宮女的人是她,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這個認知,令他十分不快。

林瑟瑟別過了頭,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理他。

反正他要是有本事,就将昨晚上的事情捅出來,若她是欺君之罪,那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比起她欺騙皇帝來,他可是在皇帝面前,光明正大的給皇帝腦袋上扣綠帽子。

不知道兩者相比,到底哪個罪名更重些。

皇帝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互動,他正埋頭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他自然不會蠢到真的以為那是被野貓咬的,怕是昨夜與那宮女對食之時,被宮女咬傷了才是。

聽聞這些宮裏的太監,因為身體上的殘缺,私底下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小癖好,許是司徒聲就好這一口,唯有借此才能慰藉心靈也說不準。

難得見司徒聲親近女子,若是他能将那宮女策反收買,說不定還能助他除掉司徒聲。

皇帝正失神,卻聽身邊的太監上前提醒:“皇上,到時辰了。”

林瑟瑟知趣的走到了點将臺的邊緣處,皇帝面色激昂的鼓舞着衆人狩獵的士氣,她一句都沒聽進去,只是盯着腳尖微微失神。

伴着嘈雜的吶喊聲,校場的角落裏,站着一對父女。

正是鎮國公和純嫔兩人。

純嫔雙眸含淚,将近日發生的事情,全部添油加醋的哭訴給鎮國公聽。

她說皇後在後宮中刻意打壓她,常常在皇帝身邊說她壞話,導致皇帝連見都不願見她。

那日上元宴,皇後又設下圈套,引她上當受騙,不光令皇帝誤會她,還褫奪了她的封號,将她貶為嫔位,趕出了長春宮的正殿。

鎮國公聽着一陣心疼,只覺得自己的親女兒是被自己拖累,才遭到皇後的瘋狂報複,更加堅定了要除害皇後的想法。

他猶豫片刻,終是拍了拍純嫔的手臂:“有件事,爹一直沒敢告訴你。但此事還需要你推波助瀾,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告知于你。”

“皇後是喪天良的白眼狼,國公府有恩于她,她卻只記得往日受過的委屈,一心想要加害報複國公府。爹以為這禍根若是不除,遲早要牽連到你,只好出此下策。”

鎮國公将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為斬草除根,爹花重金購來一頭銀毛烈虎,這銀虎已經餓了十日,爹買通了狩獵場的人,提前将那頭銀虎關押至森林深處……”

他自然知曉皇後精明,不會輕易獨自前去那森林深處。

所以便需要純嫔在其中加以引導,想法子将皇後引去森林深處後,再由純嫔遞送個消息,命人将銀虎放出。

純嫔早已猜到鎮國公會在今日動手,她心中波瀾不驚,面上卻一副惶恐的樣子:“不,女兒怎能如此對待姐姐……”

鎮國公緊皺眉頭,怒聲打斷了她:“什麽姐姐?!她不過就是個賤民之種,血脈卑賤低微,心思狹隘陰狠,怎配得上母儀天下的後位?”

她面色猶豫的咬住唇瓣,似乎是認同了鎮國公的話,但還是沒有直接應承下來。

鎮國公又苦口婆心的勸慰她半晌,她總算目中含淚的應了下來:“女兒怎能讓皇後至父親于萬劫不複之地,便是為了您和國公府,女兒拼一把就是了。”

見她應下,鎮國公總算安心下來,他又囑咐了幾句,而後将一柄改造過的鳥哨交到了她手中:“待她走入森林深處,你一吹響這鳥哨,便會有人将銀虎放出。”

“至于如何引她入林,你可以從公主身上下手,爹昨日見她與公主甚是親近,今日兩人許是也會結伴而行。”

純嫔點頭應下,微微擡起的眼眸中,迅速閃過一絲陰狠之色。

今日林瑟瑟必須要死。

皇帝鼓舞完衆人的士氣,便有侍衛吹響號角,示意狩獵正式開始。

男人們紛紛策馬離開,只留下女眷挑選自己心儀的馬匹。

在皇帝與燕王離開後,司徒聲也沒有多作停留,騎着一匹火紅色的高頭駿馬從容離去。

林瑟瑟挑了一頭矮馬,她對自己的騎馬的技術心知肚明,性烈俊美的馬匹不适合她。

嬴非非手裏牽着伊犁馬,跟在她身旁叽叽喳喳道:“皇嫂你聽說了沒有,九千歲那個寵妾玉姬,昨晚上獨自一人跑去禁區附近散步,結果被野獸咬掉了一只手掌。”

“許是被野獸吓傻了,如今瘋癫的連話都說不清楚,眼歪嘴斜的往外淌口水,真是好可憐啊。”

林瑟瑟神色一怔,腦子裏隐約映出一段不太清晰的聲音。

——劉袤,賞她一杯酒罷。

當時她剛被他松開,大腦一片缺氧,聽得也不真切,只是模模糊糊記得他說過這麽一句話。

所以,玉姬突然瘋癫,到底是因為野獸,還是因為司徒聲賞給玉姬的那杯酒?

林瑟瑟低垂下眼眸,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他昨晚差點殺了她。

說到底,她和玉姬在他眼中,也沒有什麽不同之處吧?

她正失神,不遠處卻傳來純嫔的聲音,純嫔騎在馬上,笑着問道:“娘娘和公主要去哪裏?”

林瑟瑟擡眼瞥了純嫔一眼,并沒有做出回應,倒是嬴非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還未想好,許是先去森林之中轉一轉。”

純嫔并不在意林瑟瑟的态度冷淡,她面上笑吟吟的:“嫔妾也正要去林子裏,去年秋季來狩獵時,嫔妾從林子深處獵得一頭三色梅花鹿,今年不知還能不能撞上好運。”

嬴非非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向來喜歡習武射箭,也喜歡騎馬狩獵,一聽見‘三色梅花鹿’,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她拽住林瑟瑟的手臂:“皇嫂,我也想獵一頭三色梅花鹿!”

南山的森林有專人打理,森林中都是些野兔或小鹿這類性情溫馴的獵物,相比起草原來說,更為适合女眷狩獵。

林瑟瑟不想去那麽遠的地方,一來是懶得走路,二來是她沒有興趣狩獵,只想走個過場。

但抵不住嬴非非死纏爛打,像是唐僧一般在她耳邊不停的念緊箍咒,只好無奈的點頭應了下來。

純嫔起初還跟在兩人身後,到了森林的外沿,她便停住了腳步。

這一片幾乎被女眷占領,三兩成群叽叽喳喳的,不像是來狩獵,倒像是來尋樂子聊天的。

純嫔翻身下馬,對着遠處的元嫔揮了揮手,她牽着馬與兩人告辭:“嫔妾與元嫔妹妹約好同伴而行,便不擾娘娘和公主狩獵了。”

這次狩獵,元嫔也跟來了,她并未騎馬,身邊還跟着衆多侍衛和宮女,只是來附近散散心,過不了多久便會回營帳裏去。

森林裏不便騎馬,林瑟瑟和嬴非非兩人便将馬匹交給身邊的婢子牽着,兩人漫步似的朝着林子深處走去。

純嫔望着兩人的背影,唇角微揚,将鳥哨從袖中拿出,走至無人之處,用力吹響了哨子。

林瑟瑟是在片刻後,才察覺到附近的古怪之處。

森林外沿好歹還有個鳥鳴,這森林深處卻寂靜如墳,說不上來的詭異。

她仿佛聽到了什麽細微的聲響,下意識的停住腳步:“非非,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嬴非非搖頭:“哪裏有什麽聲音……”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緊,擡起的手臂指着林瑟瑟的身後,磕磕巴巴道:“虎,銀虎……”

林瑟瑟蹙起眉頭:“什麽?”

嬴非非吓得說不出話來,她只好自己回過頭去看,這一看不得了,差點沒把她魂兒吓出來。

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只匍匐在地,蓄勢待發準備覓食的銀毛大老虎,它露出兩側的獠牙,粘黏的唾液順着它的利齒流淌下來。

嬴非非身邊牽馬的婢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而後‘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竟是活生生的被吓暈了過去。

杏芽只比那暈倒的婢子好一點,牽馬的手臂哆嗦的不成樣子,雙腿也打着寒顫。

林瑟瑟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在南山狩獵的,不是皇親貴族,便是官員大臣,此地并非是野獸出沒的禁區,這森林又有專人打理,絕不會平白冒出一頭猛獸來。

她回憶起純嫔對嬴非非說過的那句話,心中驀地頓悟,這銀虎定是與純嫔有關系。

純嫔便是拿捏住嬴非非喜愛獵騎的心理,先用三色梅花鹿吸引了嬴非非的目光,待到嬴非非上鈎後,便可以利用嬴非非,将她也一同引到林子深處來。

她有心事,一路上大多都在走神,當時聽到純嫔說話,壓根沒有往耳朵裏進,滿腦子全都是昨晚上的事情,倒是不慎讓純嫔鑽了空子。

她知道現在再去懊悔也是于事無補,有那後悔的功夫,倒不如去想想如何逃出虎口。

林瑟瑟垂眸看向了暈倒在地的婢子,這婢子簡直就是個累贅,她們自己逃都逃不掉,若是帶着婢子離開,更是難上加難。

倒是有個能保全她們的法子,只要将婢子扔出去喂老虎,便可以為她們争取到逃跑的機會……

在她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的一瞬間,林瑟瑟怔愣了一下。

她如今這是怎麽了?

竟為了自保,生出了這種害人的念頭。

當年她還是杏花之時,與文昌帝君相伴數十萬年,日日聽他誦經講道,聽他為弟子世徒傳道解惑,耳濡目染之下,她獲得機緣才落地成仙。

林瑟瑟有些懊惱,定然都是因為司徒聲那個讨厭鬼,若不是近來潛移默化的受他影響,她又怎會生出如此陰暗的心思。

“皇嫂,那只銀虎動了……”

嬴非非帶着哭腔的嗓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林瑟瑟咬了咬牙,從杏芽手中奪過馬缰繩:“本宮将手裏的這匹馬放走的那一瞬,你和公主先将那婢子抗上馬背,而後你們三人一起策馬離開此地。”

嬴非非的馬是伊犁馬,高大且健壯,她們三個人擠一擠還是勉強能坐開的。

杏芽一怔:“奴婢若是走了,娘娘您怎麽辦?”

嬴非非也含着淚道:“我不會丢下皇嫂一個人的。”

林瑟瑟感覺到那銀虎正在漸漸靠近,她沒心思再與杏芽她們多說,只是态度強硬的看着嬴非非:“你騎馬比本宮要快,帶着她們離開後,去找……”

她停頓一下:“找九千歲來救本宮,本宮會盡量拖延時間等你們搬來救兵。”

見嬴非非搖頭,林瑟瑟呵斥一聲:“快走!你若再不走,咱們都要死在這裏!”

她的神色嚴厲,直将嬴非非震得不敢再多說,只是紅着眼睛道:“皇嫂,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救你!”

林瑟瑟掐準時機,在銀虎撲來之前,拔下頭頂的簪子,對着她手中的矮馬身上用力一刺。

矮馬疼的發出嘶鳴,前蹄騰空而起,不受控制的超前跑去。

這動靜吸引住了銀虎的目光,它下意識的撲向矮馬,撕咬住了矮馬的脖頸。

嬴非非和杏芽趁着這一瞬,齊力将那暈倒的婢子抗上馬背,而後兩人先後上馬,按照約定好的那樣,策馬狂奔而去。

矮馬掙紮了兩下,便被銀虎咬的咽了氣,銀虎被嬴非非她們離去的馬蹄聲驚醒,它放下齒間失去呼吸的獵物,深褐色的虎瞳望向不遠處正在拔腿狂奔的林瑟瑟。

饒是林瑟瑟跑得再快,也抵不過四條腿的猛獸,更何況昨夜剛剛下過小雨,這泥土濕滑的很,她沒跑出多遠,便一腳踩滑摔在了地上。

望着步步逼近的銀虎,她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司命神君會不會看在她是為了救人才死掉的份上,原諒她沒有順利完成任務?

司徒聲并沒有去狩獵,他騎着自己的愛馬,從容不迫的在草原上轉悠。

昨夜剛下過小雨,這草原上的空氣裏,透着一抹青草和泥土的清香,淡淡的很是好聞。

前幾日他喝下摻藥的酒水,足足在陸想府中泡了三日的冰塊冷水澡,事後又灌了兩日的姜茶,差點沒折騰掉他半條命。

大夫交代他這些日子需要靜養,不宜進行劇烈的運動,他雖然不怎麽在意此事,但他身邊那位卻管他管的緊。

陸想見他圍着原地轉圈圈,忍不住道:“你不如回營帳中躺兩日,這圍獵的時間還長着,等休養好了再狩獵也不遲。”

司徒聲正想說些什麽,耳邊卻傳來聲聲撕心裂肺的嚎叫:“九千歲,快去救皇後娘娘——”

他微微一怔,擡頭才看清楚來人是誰。

嬴非非小臉上布滿淚痕,不等駿馬停住,便翻身躍下馬匹,狼狽的跌落至草原上:“森林深處有虎,好大一只,我皇嫂還沒逃出來……”

話未說完,那火紅色的駿馬便已經奔策出老遠,只剩下遠遠一個看不真切的背影。

陸想來不及将嬴非非扶起,他命随從去搬救兵,自己則策馬追了上去。

當司徒聲趕至森林深處時,只瞧見一匹被咬死的矮馬,四周鴉雀無聲,安靜的猶如墳地。

陸想氣喘籲籲的勒住缰繩,他翻身下馬,對着矮馬的脖頸翻看一番:“看這齒印,應該是頭成年的猛虎。”

司徒聲沒有回應,他望着空無一人的四周,咬牙吼道:“林瑟瑟——”

“林瑟瑟……”

陸想嗅到一絲血腥氣息,循着那味道找過去,卻看到不遠處泥地裏的一灘血泊。

他怔愣片刻,啞聲道:“阿聲,別叫了……”

“皇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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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