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五個皇後

皇帝的話音落下,便有太監上前,從禦林軍手中接過了拴着鐵鏈的黑色惡犬。

這犬只雙眼泛紅,露出雙側鋒利的犬牙,前肢騰空而起,不斷做出交尾的動作,顯然是被喂了藥的。

禦林軍們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果然皇家的人就是殘忍,這種卑劣折磨人的手段都能想得出來。

太監從衣袖中抖落出來一串銅鑰匙,低埋着頭尋找着困獸籠的鑰匙,那黑犬已然迫不及待的趴在鐵籠上搖起了胯。

林瑟瑟站不住了,她努力想讓自己保持冷靜,但聽到皇帝想用如此下作腌臜的手段對付他時,她的腦子裏瞬時間便炸開了一朵蘑菇雲。

她朝着歲山伸出手,眸中滲着化不開的冷意:“你的弓箭借我一用。”

歲山抿了抿唇,他瞧見她的手臂在發抖,攤平的手掌心裏布滿深深陷入的指甲印。

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如此憤怒。

千歲爺是他的主子,所以他看到這群牲畜折辱千歲爺,他會憤慨痛恨,那她又是以什麽身份而感到憤恨?

是以她和千歲爺各取所需認下的名義上的兄妹身份,還是以千歲爺曾經落井下石,撕毀婚約的前未婚妻身份?

他的眸光微微滞洩,耳邊卻傳來低不可聞的暗哨聲,埋入骨血的連心蠱猶如螞蟻蝕骨,驀地鈍痛一瞬。

歲山回過神來,将一把短弓遞到了她的手中:“我去引開他們拖延時間,救兵很快就到,娘娘拿着這弓箭防身,千歲爺不會有事。”

許是怕她沖動行事,他又補充一句:“若娘娘擅自行動,只會适得其反,您要是真想救九千歲,躲藏在此地保護好自己便是。”

說罷,他縱身一躍,腳底如輕風掃葉,轉眼之間已至幾米之外的香樟樹上。

林瑟瑟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繃直,蔥白纖細的手指松開又攥緊,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終是放下了舉起的弓箭。

他說的對,這裏有兩千禦林軍,若她貿然行動,不但救不了他,反而可能還會害了他。

歲山站穩後便掀起衣袖,将綁在臂彎上的單發袖箭露出,指腹按在金銅色筒蓋上的鋼片,一枚精巧的袖箭從袖筒中飛射而出,直擊太監手中的黑犬。

黑犬被一箭斃命,四肢抽搐的倒在困獸籠外,太監神色呆滞一瞬,慌亂的丢下鐵鏈,對着禦林軍急聲喊道:“此地有埋伏!快救駕——”

歲山又躍到了幾米之外的方向,不多時,第二支袖箭迎面射來,一箭刺入太監的咽喉。

有黏稠的鮮血順着箭身流淌而下,太監嗚咽的捂住喉嚨,雙眼瞪得猶如銅鈴。

只聽見‘哐當’一聲,太監直直栽倒在地,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哀嚎,只是腿腳掙紮着蹬了兩下,便徹底失去了呼吸。

皇帝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周遭的禦林軍手持鐵盾已經将他圍在中心,緩緩向後撤退。

他像是明白過來什麽,望着司徒聲的眸光陰沉,咬的後牙吱吱作響:“你這閹狗是将計就計,只等着套朕的話?!真是卑鄙無恥!”

司徒聲面容蒼白,緩緩勾起唇畔輕笑:“彼此彼此。”

望着從不同方向飛射而來的袖箭,皇帝自然以為來人不少,他一聲令下:“他們躲在樹上,都給朕舉起弓箭,快殺了他們!”

禦林軍們幾乎日日訓練,面對這種特殊情況,倒也不至于慌亂無措,由斷臂的侍衛長有條不紊的指揮禦林軍們向前沖去,擺出箭陣朝着出箭的方向反攻。

箭雨飛射而去,細細密密的長箭劃破長空,穿過重重樹葉發出陣陣嗡鳴,随後長箭相繼落在那片樹木上。

空氣寂靜了一瞬,就在皇帝以為埋兵已經被射死之時,袖箭再次從不同的方向射了出來。

侍衛長怒喝一聲,禦林軍們邊防邊射,但歲山動作靈活矯健,反應如獵豹般迅猛,卻是如此反複了三五次,也沒有傷到他分毫。

皇帝恨得咬牙切齒,他籌謀這麽久,怎甘心眼睜睜的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一把踢開将他圍住的禦林軍,大步流星的走到困獸籠旁,彎腰撿起了太監屍體旁的一串鑰匙。

司徒聲依舊保持着跪坐的姿勢,他像是沒看見怒氣沖沖拔刀而來的皇帝,只是垂眸望着手裏輕攥着的那半張信紙。

他緩緩揚起唇畔,指腹輕輕摩挲着泛黃的信紙,那向來冰涼的眸中,似乎因為這信紙上的那條鯉魚,沾染上了些淡淡的溫度。

耳邊響起‘吱呀’一聲,困獸籠的鐵門被皇帝推開,他猩紅着雙眼,面目猙獰扭曲:“你早就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說罷,他手中拎着長刀,洩憤似的攔腰朝着司徒聲的脊背砍去。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皇帝也不想便宜了司徒聲,割喉都抵消不了他被司徒聲打壓了三四年的滿腹痛恨和怨氣,他竟是想活活将司徒聲腰斬。

藏在樹上伺機而動的林瑟瑟再也忍不下去了,若是等什麽勞什子的救兵趕到,他怕是要被砍成兩截了。

她瞄準皇帝的手掌,搭弓射箭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支箭羽劃破天空,發出铮铮鳴聲,在皇帝落下刀刃的那一瞬間,狠狠刺穿了他的手掌。

“啊——”

只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皇帝手中的長刀應聲落地,他額間滲出大顆的汗水,下意識的用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臂,緊緊攥住這只被短箭刺穿的手掌。

他養尊處優二十餘年,雖從小習武健身與人比試,但也是點到為止,最多就是受些磕磕碰碰的小傷,哪裏受過這樣的重傷。

司徒聲望着蹲在地上一臉猙獰的皇帝,微微有些失神。

他朝着那樹上輕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收起了那藏在袖間含蓄待發的匕首。

侍衛長撕聲吼道:“那棵樹,射傷皇上的刺客在那棵樹上!射箭,快——”

聽見那吼叫聲,歲山心中一梗,他手臂上的袖箭是單袖筒,一筒共十二箭,方才他已經射掉了十一箭,如今只剩下一箭。

即便暗衛們會在暗哨響起的第一時間趕來,但這地方又偏僻又森涼,路上總是需要些時間。

千歲爺似乎被那狗皇帝喂了什麽藥,若是他将這最後一箭用掉,便再也沒有法子拖延時間了。

歲山猶豫了一瞬,還是将那最後一支袖箭射了出去,袖箭射穿了侍衛長的小腿,疼的他嗷嗷叫喊,口裏的指令也變了變:“射這顆,先射這棵樹——”

有了這片刻的喘息,林瑟瑟手腳并用的沿着樹幹,動作迅速的撤離了下來。

許是歲山那一箭惹惱了侍衛長,他見歲山遲遲不再射箭,便命衆多禦林軍兵分兩撥,一撥留守原地護住皇帝,另一撥則三人一棵樹的朝着林子裏的那些樹上爬去。

皇帝也終于從疼痛中緩和過來,他捂住鮮血淋漓的手掌,從困獸籠旁撤退:“來人!抓住他的手腳,将他的四肢砍斷,再挖出他的心髒來!”

得到吩咐,十來個禦林軍一擁而上,朝着困獸籠步步逼近,司徒聲瞥見他們小心翼翼的步伐,卻是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他扶着生鏽的鐵籠杆,慢吞吞的從困獸籠中站了起來,冷白的月光洩了一地,映的他面上裂開的白玉面具泛起凜凜寒光。

衆多黑衣暗衛從四面八方湧來,他們來勢洶洶,見人殺人,不過眨眼之間,地上已然遍布紅色血泊以及身穿黃馬褂的禦林軍屍體。

圍守在困獸籠旁的禦林軍們,為護住皇帝只得節節向後退讓,侍衛長試圖勸皇帝先行撤退,但皇帝卻一意孤行:“上!都給朕上!殺了他們——”

侍衛長沒辦法,只得一邊護住皇帝,一邊喝令道:“衆軍聽令,擺盾設陣!”

那邊雙方厮殺慘烈,這邊皇帝還在跟司徒聲較勁,他随着侍衛長向後退去,還不忘瞪着眼睛,沖那緩緩靠近困獸籠的禦林軍們吼道:“你們在磨蹭什麽?!若砍不了他,朕今日便砍了你們!”

一聽這話,也沒人敢往後退了,全都舉起手裏的長刀,一股腦的朝着司徒聲身上砍去。

他們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往哪裏砍,只知道若是能砍中司徒聲便可以活命。

司徒聲抿住薄唇,面上毫無血色,唇瓣隐隐泛着些白,他方才為了讓皇帝放松警惕,便吃下了那化功散。

本來沒有內力也不妨事,但中午他被那竹葉青咬傷了手腕,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導致蛇毒向上侵去,卻是雙臂發麻,腕間無力,渾身都提不起勁兒來。

如今被這數十名禦林軍圍住攻擊,他也只能動作遲緩的向後退避。

好在歲山及時趕了過來,他方才從禦林軍的屍體上扒了個黃馬褂下來,套在自己身上混進雙方之中。

他的輕功極好,暗衛們察覺到他是自己人,皆是刻意避讓開他,而禦林軍見他穿着黃馬褂,便也誤會将他當做了自己人。

歲山一路順暢的混到了司徒聲身旁,他趁着那十餘人不注意,順手偷襲了兩三個,剩下的幾人反應了過來,紛紛朝着他拔刀砍來。

他只擅長追蹤和藏匿,逃跑的功夫也是堪稱一絕,但若是讓他跟習武之人正面剛,他卻是有些不在行了。

歲山不欲與他們多做糾纏,一手攬住司徒聲的雙肩,便踮腳動用輕功逃離了打鬥現場。

向後撤離的皇帝并未走遠,他一直在觀察着司徒聲這邊的情況,見司徒聲被親信救走,他怒不可歇的踹了侍衛長一腳:“快命人去追他!只留五十人,剩下的都去追他!”

他的心跳慌亂沒有節奏,面色憋得通紅:“若是殺不掉他!你們都得死,都得死——”

如果讓司徒聲逃出去,死的就不止是他們,他也要遭殃。

這個閹人向來睚眦必報,今日他如此埋伏設計這閹人,又口出狂言意圖那般報複這閹人,屆時若是讓這閹人活着回來,那後果他是想都不敢想。

想到這裏,皇帝暴跳如雷,也顧不得手上傷痛,只是怒聲吼道:“誰要是能殺了他,朕便賞千金,封萬戶侯!”

千金便是一千斤的金子,再加上那食邑萬戶的爵位,往後世世代代都不愁吃喝,那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此話一出,原本神色頹然怯懦的禦林軍們,頓時士氣大漲,他們像是不要命一般,窮追不舍的朝着歲山追去。

歲山呼吸微窒,畢竟他手裏還拖着一個一百多斤的人,便是施展輕功也有所限制。

那些禦林軍之中不乏有武功高強之人,本來是被迫征用來,不願因為刺殺一個宦臣便拼死效勞,如今一聽皇帝的賞賜,那些人紛紛被調動了積極性,追起來也是玩命的追。

雖然大部分禦林軍被暗衛們攔殺截下,但還是有少數要錢不要命的緊追不舍。

歲山正咬着牙的往前跑,卻聽司徒聲嗓音淡淡的問:“皇後呢?”

他愣了一下,而後明白了自家千歲爺的意思。

歲山改了線路,朝着林瑟瑟方才躲避藏身的地方飛身躍去,待停住腳步,便見遠遠撲來一個纖細的身影。

林瑟瑟撲進了司徒聲的懷裏,将他撲的往後退了兩步,她的嗓音似乎有些哽咽,小臉死死埋進他的懷裏:“哥哥,你吓死我了……”

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淩亂,倒也不為旁的,他方才覺得手臂酸麻不适,便用手掌扶着另一條手臂。

她撲的太過猝不及防,他甚至還未反應過來,身前的溫軟便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正巧她今日并未穿春襖,只是披了個狐裘,裏頭穿着一件淺綠色的春衫。

隔着那一層單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滾燙的體溫和砰砰躍動的心跳。

雖然很不合時宜,雖然他是個閹人……但他的心跳還是止不住的快了一拍。

林瑟瑟察覺他身體的異常,神色擔憂的擡起了眸子:“哥哥,你心跳的好快,是不是皇帝給你喂了什麽藥?”

她一擡首,才注意到,他不光心髒跳動的快,原本蒼白無力沒有血色的臉頰,也燒紅的厲害,就如同那日在暗道裏磕過藥似的。

司徒聲面色不自然的微微側頭,不動聲色将擋在胸前的手掌抽離:“嗯,他給我下了化功散,許是那藥裏還摻了什麽毒物,眼睛都有些花了。”

歲山見後頭追着禦林軍,自家千歲爺還視若無睹的跟皇後聊起了天,頓時有些心肌梗塞:“爺,您看要不您帶着娘娘先走,歲山在此地斷後?”

話音落下,林瑟瑟才恍然瞧到歲山身後還追着三五個武功高強的禦林軍,她見司徒聲唇瓣虛白無力,便轉過身去彎下腰:“我背着你跑,你上來。”

司徒聲:“……”

見他沒有動作,林瑟瑟有些急了:“快上來啊,要不來不及了!”

他雖然渾身無力,眼前又隐隐泛着些重影,卻也還不至于讓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來背。

但她又十分堅持的模樣,他只好将手臂架在了她的脖頸上:“就這樣吧。”

林瑟瑟拿他沒有辦法,便就這樣架着他往前跑去,還沒跑出兩步,她卻又停了下來:“往哪裏跑?”

許是蛇毒又侵了上來,司徒聲眼前的事物越發模糊不清,他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只是低啞着嗓音告訴她:“往南走。”

他們現在正處在北側森林與西側禁地的交界處,往南便是朝着安全之地撤離。

林瑟瑟愣住了。

南?南是哪個方向?

從她有了靈識起,便認不準方向,好在她在天庭待了數萬年,早已熟悉了天庭的各處,也用不到尋摸東西南北。

可如今他讓她往南跑,卻是将她給難住了。

她絞盡腦汁的想了許久,終于從腦仁裏扣索出一點關于如何辨認方向的地理知識。

是了,她在上本書那個現代副本裏,曾學到過如何看地圖辨別方向,到現在她還記得那個口訣。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上下的話,應該就是前後的意思,林瑟瑟這樣想着,便扶着司徒聲,朝着她身後的方向疾步跑去。

待歲山與衆暗衛們齊力将那追上來的禦林軍們除害掉,一轉頭卻發覺千歲爺與林瑟瑟兩人,正往西側的禁區狂奔而去。

歲山:“……”

他正要揚聲叫喊,卻被身邊的暗衛攔下:“爺往那處去,必定是有爺自己的較量,你這般叫嚷,萬一再将敵軍引了去,豈不是擾了爺的計劃。”

歲山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理,便也作罷。

暗衛望着死傷無數的禦林軍,以及逃遠了的皇帝:“還追皇帝嗎?”

歲山搖頭:“等爺回來再說,此事不急。”

與此同時,一口氣跑出兩三裏的林瑟瑟,終于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越往前跑,樹木便越稀疏,甚至再往前望去,遠處已經看不到樹木了。

許是感覺到她停住了腳步,他側過頭:“怎麽了?”

林瑟瑟正想說話,耳邊卻隐隐傳來什麽古怪的聲響,司徒聲似乎也聽到了,他微微擡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那聲音越來越近,她蹙起眉頭,循着聲源轉過頭去。

方才走過的林子一片漆黑,但那望不盡的黑暗之中,隐約閃爍起一道道暗綠色的幽光。

林瑟瑟的唇瓣輕顫:“好,好像有狼……”

司徒聲一怔,轉過頭去,他眼前像是蒙上一層濁白色的光暈,看什麽都籠罩着朦胧的重影。

雖然看不大清楚,但他還是察覺到了那星星點點綠幽幽的暗芒。

他的呼吸微窒,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你認不清東西南北?”

林瑟瑟聲若游絲的小聲‘嗯’了一下,神色瞧起來委屈巴巴的:“是不是我走錯方向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又充滿愧疚,隐約中還帶了一絲哭腔,仿佛他若是敢說‘是’,她便會立刻哭出聲來。

司徒聲沉默許久,片刻之後,微不可聞的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沒有,是我出門忘記吃解蛇毒的藥了,一時暈了頭,才說錯了方向。”

林瑟瑟拍了拍他的肩膀,許是怕他自責,連忙安慰道:“沒關系的,我不怪你,下次出門一定要記得吃藥。”

司徒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看一眼,四周的環境如何?”

林瑟瑟聽話的朝着四周打量而去,身後全是那冒着綠光的玩意兒,自然是不能逃。

而身前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幾乎都是濕地,唯有右前側的方向,似乎有個峭壁。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剛來狩獵的時候有專人交代過,東西兩側的濕地是禁區,內有多處峭壁懸崖,又常有野獸出沒,甚是危險。

看來他們是不慎闖進了禁區裏。

她如實将此地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它,它們好像動了,往這裏動了……”

司徒聲攥住她的手臂:“往峭壁的方向跑,此地的峭壁至多十幾米,運氣好摔不死。”

林瑟瑟:“……”

什麽叫運氣好摔不死啊喂!

她和他都是反派配角,又沒有主角的跳崖不死光環加持,就算是十幾米摔下去也活不成好不好?

她本想再與他商量一下別的辦法,但那一雙雙眼冒着綠光的野獸,已經從林子裏呼嘯躍出,朝着他們的方向快速移動着。

林瑟瑟顧不得多想,只得先按照他所說的,向那右前方的峭壁跑去。

夜裏出沒又眼睛冒綠光的,大概率就是狼,而狼又是群居動物,她并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單槍匹馬的手撕群狼。

眼看着要被狼群追上,她終于帶着司徒聲跑到了峭壁邊緣。

她探着腦袋往下看了一眼,這峭壁之下似乎是山谷,上面飄着薄薄的霧氣,也看不怎麽真切,只是隐隐能看到深處約莫是三四層樓房的高度。

司徒聲說的沒錯,若是運氣好的确摔不死,最多就是摔個殘廢罷了。

她不敢回頭,身後傳來響亮的咆哮與嗚嗚聲,與她印象之中的狼叫有些不同。

司徒聲聽到這叫聲,臉色卻微變,他将林瑟瑟扯進懷裏,低聲道了一句:“閉眼。”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身子被他往前一帶,卻覺得身體驀地傳來失重感,陣陣呼嘯而來的冷風鑽進她的耳廓。

她下意識的閉緊了雙眼,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将腦袋整個都埋進了他的懷裏。

緊接着,也就是眨眼之間的功夫,她感覺到身子一沉,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滾落而去。

尖利的石子硌的她小腿生疼,他将她抱的很緊,一只手臂護住她的後腦,一只手臂護住她的後腰,落地時她似乎聽到他悶哼了一聲。

落地的慣性使得他們滾出老遠,待到身子停穩,他雙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林瑟瑟被吓壞了,她爬起身來,搖了搖他的身子:“哥哥?哥哥……”

司徒聲緩緩睜開雙眸,嗓音低沉嘶啞:“別晃了。”

他在她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一雙手臂軟塌塌的垂在地上,試了幾次都使不上勁兒,似乎是臂彎骨折了。

蝕骨灼心的鈍痛往心髒上泛,腦袋裏嗡嗡作響,動一動便是徹骨鑽心的疼痛,恨不得将那兩條雙臂砍下來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疼痛刺激了他的大腦,原本模糊不清的雙眸,此刻倒是能勉強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了。

他額間的青筋突突的跳動了兩下,正要說什麽,不遠處卻連着傳來兩聲‘哐當’之響。

迎着淡淡瑩白的月光,他隐約看清楚了落下之物,竟是方才追着他們跑了一裏地的鬣狗。

相比起狼群,鬣狗這種群居動物更是棘手。

倒也不因為別的,若是被狼吃了還能落個體面,這鬣狗素來有‘掏肛獸’之稱,狩到獵物時會攻擊獵物的肛門和蛋蛋,若是被鬣狗咬住,整條腸子都能給你拖出來。

這掉下來的兩只鬣狗,許是追逐他們的時候太過用力,不慎腳滑了從峭壁上栽了下來。

林瑟瑟也看到了它們,她微微一怔,低聲喃喃道:“這是鬣狗?”

原來是她認錯了,當時天色太黑,她也沒仔細看清楚,只是見林子裏冒着綠光,便以為是狼群。

其中一只鬣狗摔得直接不動彈了,唯有落在草叢上的那只沒什麽大礙,圍着它不動彈的同伴轉了兩圈,便擡起冒着悠悠綠光的眼眸,朝着他們的方向看來。

司徒聲正要讓她先躲起來,林瑟瑟卻率先開口:“哥哥,你別怕……”

他微微一怔,神色滞住。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你別怕’這三個字了。

猶記得不知多少年之前,他的長兄總愛對他說這三個字。

被父親責罰時,長兄擋在他身前,轉頭對他笑道:“聲兒,你別怕。”

第一次上戰場,他因為親手砍掉敵人的頭顱,整整在營帳內嘔吐了一日,夜裏發起高燒又噩夢不斷之時,是長兄陪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道:“聲兒,你別怕,有我在。”

年少時,他不知聽過這句話多少遍。

可長大後,他手握重權,成為權傾朝野人人懼怕的宦臣九千歲,卻再也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世人皆怕他、畏他,他們表面上對他尊敬和順從,私下裏又時時刻刻想着如何才能将他置于死地。

他低垂着眼眸,纖密的睫毛輕顫了兩下:“為什麽?”

為什麽對他說這種話?

為什麽不顧安危來這裏找他?

是因為……在意他嗎?

林瑟瑟被他問愣了,什麽為什麽?

難道是在問她為什麽不用怕嗎?

她恍然大悟,指着鬣狗解釋道:“因為這鬣狗喜歡掏人蛋蛋,你沒有蛋蛋,所以不用怕。”

作者有話要說:問:從司徒聲到聲徒司需要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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