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休想。
蘇棠看着跟前人,那雙曾讓她一眼萬年的鳳眸,此刻卻盛滿了乖戾。
“太可怕了,”她低喃着,直直盯着他,“你這種人,太可怕了。”
郁殊指尖顫了下,片刻卻又笑的更是歡愉:“如今才知道嗎?可是後悔曾幾次三番的救我?”他前行一步,氣聲道,“你曾是最能輕易要我命的人。”
下瞬他徑自伸手,不顧她的躲避,拇指落在她的朱唇上,将唇紅蹭去。
他厭惡她的娥眉,厭惡她雙頰上的胭脂,厭惡她的唇紅,她今日越是好看,他便越是厭惡。
那時刻提醒着他,她對這場姻親有多重視,她有多想嫁給旁的男子!
蘇棠凝眉,起初還躲避着,後來便靜默了。
郁殊的拇指逐漸停下,低頭望着她,看着唇紅暈染在唇外,在臉頰蹭出一道紅,目光不覺深了些,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
沾了唇紅的指尖一點點劃過她的眉眼,落在她的發間,停留在那枚紅玉珠釵上,摩挲着珠釵上的兩顆如紅豆的紅玉。
蘇棠擡眸,聲音平和:“的确後悔了。”
本摩挲紅玉的手一頓,郁殊突然笑出聲來,聲音嘶啞難聽,手上用力,直接将那早就看不順眼的珠釵摘了下來。
珠翟劇烈晃動了一下。
“可是,蘇棠,阿姐,棠棠,”郁殊單手捧着她的臉頰,另一手從袖口拿出她當初不要的紅玉琉璃卻月釵,溫柔插進她發間,而後彎下腰身平視着她,“怎麽辦?晚了……”
蘇棠喉嚨緊縮了下,臉頰上的手冰的吓人:“你分明已得到你想要的,何必再将我擁有的毀了……”
臉頰上的手僵住,郁殊深深凝望着她,沉默了很久,他方才道:“你愛我。不論是郁殊,還是阿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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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那三年,她的愛寫在了眼裏。即便成為阿郁,她亦曾因他的那句“家”而動容。
她從來固執的緊,若非在意,不會動容。
不論郁殊,還是阿郁。
蘇棠安靜看着他,這是第一次,從他口中吐出“阿郁”的名字。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嗎?”她反問,神色平靜,她的感情沒那麽見不得人。
郁殊不語。
蘇棠彎了彎眉眼,繼而低眉斂目道:“可是,三年,膩了。”
這一次,再未停留,她繞過他朝門口走去,頭上的珠翟一下一下的晃動着,迷了人眼。
郁殊仍靜立在原處,心口處沉悶悶的墜痛,痛得他腰身忍不住佝偻了些。
膩了。
——那段感情,換來的不過這短短二字。
一旁,細微動靜傳來。
郁殊轉頭,看向一旁的李阿生,後者一身刺眼的喜服。
“燕州榮城。”郁殊道。
李阿生神色怔忡了下,目光仍望着門外,恍若還能望見方才蘇棠離開的背影。
下瞬擡腳朝外跟去。
“此物李公子自個兒收好。”郁殊随意将手中紅玉珠釵擲出,釵尖尖銳,直直刺入門框之中,堪堪擋住李阿生走出的腳步。
他望向郁殊。
郁殊只垂眸,看着染在指尖的唇紅:“從今往後,她同你再無半分瓜葛。”
李阿生身子一僵。
“王爺,”高衛走了進來,躬身道,“蘇姑娘回了隔壁。”
“嗯。”郁殊低應一聲,轉眼間已恢複如常,方才的狼狽似乎不過一場幻覺。
高衛道:“您可要……”前去。
話未說完已被打斷:“派人看着隔壁,”郁殊頓了下,“不許任何人打擾。”
……
蘇棠坐在銅鏡前,看着鏡裏唇紅淩亂的人。
好一會兒她起身走到院中,打了一盆清水,泡上些許皂莢粉,走回屋中。
将絹帕打濕,她一點點擦拭着臉頰,胭脂、眉黛、唇紅逐漸消失,留下一張有些蒼白的臉。
幸而不算太過狼狽。
蘇棠将鳳冠摘落,喜服褪下,換上自個兒的衣服,正如什麽都沒發生過般。
今晨來接親之故,屋中微亂。
她想了想,起身開始收拾屋子,從桌椅板凳,到鍋碗瓢盆,床下衣箱上,便是角落都不曾放過。
待得将一切擦拭的一塵不染,她方才輕舒一口氣,鼻尖沁出幾滴汗珠,額頭也生了一層薄汗,雙頰紅彤彤的。
已是申時。
蘇棠起身走到門外,将污水倒了,回首時方才看見院門下,能隐約望見二人的黑靴,一動不動。
郁殊的人。
蘇棠垂眸,面色無恙将木盆放在一旁,安靜回到屋中。
她只怔怔坐着,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好一會兒,外面已是夕陽西下,滿城餘晖,屋內卻昏暗的緊,一片死寂。
蘇棠起身,沒有去院門,而是去了屋後的角落——那有個半人高的小門。
剛來到此處時,她發現這個小門當夜,曾被吓得夜不能寐。
若有盜賊來,院中只有她和一個“活死人”,只有等死的份兒,所以第二日她便搬了些石頭、和了些泥,将此處堵的七七八八。
而今,好些泥塊已經脫落,将石頭搬開便是。
從院中出來時,夕陽尚還勉強在天邊挂了條尾巴,行人行色匆匆而過。
蘇棠安靜走在市集中,腳步緩慢,偶爾看見孩童拿着糖人飛快跑過去,也會望過去笑一下。
她也不知自己該去何處,只是不想在那狹小的庭院待着。
可當看見對面酒肆時,她的腳步頓住,終于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摸了摸身上,幸而帶着幾兩銀子。
蘇棠擡腳便朝酒肆走去。
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馬蹄疾馳之聲。
“那姑娘,快躲開。”道邊有人高呼。
蘇棠茫然循着聲音望過去,只看見一匹紅棕色高頭大馬帶着輛黛色馬車竟在市集上飛奔着,不過三兩丈,已奔至近前。
她呼吸一緊,腳步卻如死死釘在原處般,身子動彈不得。
馬匹長嘶一聲,便要朝她撞來,馬夫抓着缰繩,形容惶恐。
蘇棠只怔怔望着。
卻在此刻,馬車內鑽出一人,搶過馬夫手中缰繩,死死勒緊,馬鞭用力揮向馬肚。
馬前蹄高高揚起,一聲嘶鳴過去,堪堪轉向一旁,逐漸停了下來。
蘇棠仍僵立于原處。
“哪家的姑娘,尋死竟尋到我跟前兒了?”馬車內,一人揚聲道。
蘇棠擡眸,轎窗處,一人穿着湖藍對襟袍服靠在那兒,高高豎起的長發,僅有兩縷垂在額前,添了幾分少年氣。掀起轎簾的手心,因着方才勒緊缰繩的緣故,生了一層紫痕。
“世子,可吓死奴家了……”不過片刻,那人肩頭伏靠過來一個貌美女子,姿容暧昧。
“抱歉。”蘇棠低頭道,便欲行至對面。
“只一句道歉便完了?”那人一挑眉,少年氣越發張揚,“沒瞧見美人兒被你吓得花容失色?”
蘇棠怔愣,想說市集不可行快馬,卻又頓住。
周圍已有人朝這邊望來。
突然想到什麽,她伸手摸到發間,将頭上那枚紅玉琉璃卻月釵摘了下來,遞給馬夫:“此物便當我賠禮道歉了。”
話落,再未停留,朝酒肆走去。
馬夫看着手中珠釵,打眼一瞧那紅玉琉璃便價值不菲,恭恭敬敬将其遞到馬車內:“少爺。”
沈辭将珠釵接了過去,端詳片刻一挑額前碎發:“倒是賺了。”
話落,落下轎簾便欲催促前行,卻又想到什麽,掀開轎簾朝酒肆望了眼。
“世子?”身側美人兒聲音嬌軟,盡是不解。
沈辭笑:“瞧着面善,大抵是認錯了。”
……
蘇棠想,往後她若是死了,定然要埋在爹的身邊。
爹最疼她了。
夕陽漸落,夜色都帶着幾分暖,偶有細風吹來,樹葉簌簌之聲作響,蟲鳴不止,聽着也是舒适。
蘇棠站定在父親的墳冢前,将兩壇酒放下。
“花了幾兩銀子買的好酒,今日爹你有口福了。”蘇棠也坐了下來,将兩壇酒打開,酒香四溢。
她輕吸一口氣,凝眉道:“真不知你為何愛喝此物,聞着便刺鼻的緊。”
“可是,爹,”蘇棠聲音低了下來,“今夜,女兒本該喝合卺酒的……”
“罷了!”她很快直起身子,輕吐一口氣,“既然喝不成,便是他們沒福氣,爹最疼我了,不如你陪我喝好了。”
她将一壇酒輕倒在墓前,自己捧起另一壇喝了一口,滿嘴的辛辣與酸澀。
蘇棠癟癟嘴:“果然好難喝。”
可是,卻莫名的舒坦。空落落的心口有些漲滿,有些泛涼的肺腑也逐漸溫熱起來。
蘇棠又喝了幾口,方才将酒壇放下,伸手摩挲着墓碑。
她想不明白,當初活生生的人,怎麽就成了墓碑上孤零零的三個字。
她也不想想明白了。
将墓前的那壇酒全數倒在地上,看着它們逐漸氤氲下去,蘇棠輕靠着墓碑。
她大抵也是不夠喜歡的,所以只告訴李大哥蘇家落敗,卻從沒帶着他來看過父親。
又或者她心中的惴惴不安終于得了印證——李大哥不是尋常百姓。
所以她并不傷心,如果傷心的話,便太凄慘了。
只是她真的想過和李大哥白頭偕老的,告訴自己無數遍“不打緊,不管李大哥什麽身份,往後一起走,總能包容得下的”,可聽見與秦若依有關時,她還是逃了。
她鮮少飲酒,酒量不佳,方才喝了幾大口,肺腑已有些灼熱,此刻正不斷上湧着熱氣,惹得她頭昏腦漲。
這兒人跡罕至,天上衆星拱月,月華清冷。
卻不知何時,夜風吹來一片雲,遮擋住了月華,星光都暗了下來。
蘇棠伏靠在墳冢的淺草上,頭昏腦漲,卻又極為舒适。
“爹,活着很好啊。”她呢喃,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蘇棠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罕有的酣睡,什麽都不用想,不用念。
只是朦胧中,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頭有些脹痛,她也懶得睜眼,只當是遠處小路上的趕路人。
然下瞬,卻陡然聽見腳步聲直直朝這邊走來,卻又猛地頓住。
“蘇棠?”有人在低聲喚她。
蘇棠皺眉,只覺這個聲音的主人當真是夢魇,夢裏也不放過她。
可那腳步在停頓片刻後,如含着暴怒的朝她奔來,一點兒不像是做夢。
蘇棠眉心皺得更緊了。
下刻她只覺自己的雙臂被人抓着,那聲音沙啞的如同長久不說話的啞巴初初開口般難聽:“蘇棠,你敢死……”
不是夢。
蘇棠心中抱憾輕嘆,最終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便是一雙含着憤恨的赤紅的眸,如充血一般,水珠欲滴。
她離得遠了些,又瞧見他的頭發有些淩亂,暗緋色的衣袂染了污泥,抓着自己雙臂的手也帶着細碎的傷。
蘇棠伸手,将雙臂上郁殊的手拂落,隔開二人間的距離,凝眉不耐:
“你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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