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危在旦夕

劉炎下意識地就要追出去,孫熊拔出箭頭,冷聲道:“看來已經有人決定對你下手了,你所發覺之事頗為要害,他們終于急了。事不宜遲,你立時去找周儉昌,他會帶你出去,到時候,自然有人為你做主。”

說罷,他站在門口暗中觀察,他與劉炎議事之處頗為遠僻,目光所致并無旁人。他視線緩緩上移,瞥見院落一柳樹上似有人影搖晃,再看看手中鑿頭箭,對方所持應為某種小巧的弓、弩,便試着拉開門,果然又有幾支羽箭從柳樹方向射進來。

孫熊皺了皺眉,直接下了死力将門板卸了,擋在前面,拽着劉炎向外疾走。幸好不過百步,便遠遠見周儉昌焦急地左右張望。

“來了還想跑?”似乎有人在後面窮追猛趕,孫熊再顧不得許多,一把将劉炎推了出去,自己從靴中拔出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劍,轉頭向着那人追去。

那人并未想到他竟有膽量追上來,反而亂了陣腳,發出的箭矢毫無章法。再多的箭也會射完,漸漸的,箭矢越來越稀疏,那人也越發謹慎。

孫熊原先的弓馬騎射均由武師傅所教,過于拘泥于招式章法,到對敵時百無一用。也虧了那月餘的四面楚歌,疲于奔命,否則以他原先的花花架子,恐怕早就命喪箭雨之下。

那門板已經千瘡百孔,再中上幾箭恐怕會四分五裂,就在這時孫熊聽到“噠”的一聲脆響,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反手便将那門板扔了,一聲低喝,向着來者猛撲過去。

那人本就為弩、箭不夠而驚恐不已,又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立時愣在當場,也讓孫熊得以看見他的臉,“果然是你。”

耿玉那張姣好的面龐如今滿是猙獰,“你如何猜到是我?”

孫熊冷聲道,“我沒必要和你解釋。”

他手腕一翻,短匕直接橫在耿玉脖頸上,“養濟院的賬簿放在哪裏?”

耿玉閉上眼,“我哪裏知道。”

“是麽?”孫熊的短匕在他脖子上劃了一道淺淺的痕跡,最終落在他面上,“你說我要是将你的臉劃成爛泥,你夫君還會要你嗎?”

“呵,整個養濟院誰人不知,我本就是個棄夫,你就是立時把我殺了,姓劉的也不會在意,随便你劃就是。”耿玉周身顫抖,但仍是逞強。

孫熊輕聲笑笑:“是麽?”

短匕極其鋒利,他輕輕一按,便在耿玉保養得宜的白面上劃出一條深深的血痕,“姓劉的不在意,那麽姓張的在不在意?”

耿玉未想到他竟什麽都知曉了,崩潰道:“你先別動手,我帶你去找。”

孫熊無聲地舒了口氣——他對耿玉之事一無所知,只是覺得在養濟院這麽久,還能全身而退,本人定然有些問題。雖是被休棄的男妻,又有許多人對他冷嘲熱諷,可觀其用度,反而比其餘人還略強上一些。最關鍵的是,他的被褥并不經常使用,極有可能他常半夜偷溜出去,與什麽人私會,不在通鋪就寝。

孫熊便大膽假設,這耿玉是男妻不假,可他的夫君極有可能就在這養濟院內,那日隔窗瞥見那香爐上以及牆上挂的畫上均有蓮花圖樣,聯想到先前耿玉衣衫,他便猜疑恐怕這耿玉的夫君就是張院丞。夫夫二人聯手,夥同張三等喽啰,犯下這等驚天大案。

這耿玉極奸猾,他帶着去找極有可能會着了道,可若直接将他帶去衙門,若是他緘口不言,也便前功盡棄。

孫熊只猶豫了片刻功夫,便道:“你先說個大體方位,我再決定如何處置。”

“一點都不遠,就在張院丞書齋外的蓮花缸裏。”

“你帶路,別耍什麽花招,否則……”

冰涼的短匕又在耿玉面上按了按,耿玉瑟瑟發抖道:“一切好說,一切好說。”

二人緩緩向前院而行,隐約已經可以聽聞其餘老人談天說地的喧嚣,孫熊擡眼看了看周遭圍牆,心中揣度若是自己跳牆而逃,勝算幾何。

他伸出一只手扯下半截衣襟,牢牢塞在耿玉嘴中,小心翼翼地向書齋挪去。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那書齋,孫熊粗略逡巡一圈,并未看到閑雜人等,心下稍安。

就在此時,孫熊聽聞身後風聲,仿佛又有人放箭,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可身旁的耿玉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拖着孫熊轉身,正對着箭矢來處的方向。

孫熊果然看見張院丞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裏,面露猙獰,手中也端着和耿玉一般的弩、箭,而那弩、箭正如流星般迅疾而來。

難道此生就要如此終結了麽?在這麽一個窮鄉僻壤一身布衣地死于宵小之手?用這個看似可笑的名字。

他甚至來不及告訴賀熙華他的姓氏,更談不上向賀黨以及天下人證明自己配得上這個姓氏。

不知為何,一想起賀熙華,一想起賀黨,孫熊便有了無窮的力量,硬生生地選擇用肩膀挨下這一箭,再反手抓過耿玉擋在自己面前。

“說什麽情深似海,竟全然不在乎令夫人的性命。”孫熊忍着劇痛咬牙道,“我這人有個毛病,便是記仇。”

說罷,他的短匕在耿玉肩上狠狠紮了兩刀,換來對方撕心裂肺的陣陣慘叫,“你再動手前且掂量掂量,若還有下次,便不是兩倍奉還,而是十倍奉還了。”

張院丞冷笑着看他,“不過是個人老珠黃的棄夫,我若是當真在意他的死活,便不會讓他住在養濟院了。”

“那你的手別抖啊?”孫熊挑了挑眉,“唔,這麽說來,我的手倒是有些抖了呢。”

耿玉嘴裏含着布條,說不出話來,一雙含情目動也不動地看着張院丞,拼命搖頭,仿似讓他快逃,別管自己。

“你看,他在勸你別輕舉妄動呢。”孫熊只當不知,笑得如同世上最喪心病狂的法外狂徒。

他看似輕松,實際上冷汗早已經濕透衣衫,肩上傷愈發疼痛,心中不斷念着賀熙華的名字,只求他能早些帶人過來。

否則,他賀家這大逆的罪名,怕就真的要坐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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