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窗外

“嘛,不用這麽緊張。你師妹,我妹也不是母老虎。”馮孟橋幸災樂禍道,他就是喜歡看江譽陣腳大亂。誰讓這個好友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好像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不過,馮孟橋稍一回想,似乎自從何若裕出現以來,江譽慌張的次數倒是多了不少,讓他見識到了不同的江譽。這一點,他倒是要謝謝何若裕。

江譽擺擺手,連忙道:“別,我可不敢做她的師兄。你不知道,每次見到她,我都是被打的那個,她仗着我不打女生,可沒少欺負我。”

馮孟橋笑得前仰馬翻。

“她不是一直跟着師父學武嗎,怎麽來蘇州了?”

“唉,被馮老爺子叫回來嫁人的。當初老爺子送她去玄玉真人門下練武,她還老大不願意,在家裏哭天搶地就是不肯去。後來,她倒是賴着不願回來了。自從一年前把人家媒婆吓跑以後,這也是難得又有人上門提親。馮老爺子可是高興地緊,好說歹說把人叫回來,說是怎麽都得讓兩人見上一面。”

素來女子在行嫁娶之禮前,男女雙方不得相見,不過江南民風開放,偶爾也會有父母同意讓兩位小輩見一面,提前培養感情。馮老爺子也是存了這個心思,更是擔心自己選的夫婿不好,女兒不是不願嫁,就是新婚當夜謀殺親夫。江譽十分确定,他師妹還真有可能做得出來。

見江譽仍然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拍了拍江譽的肩,假裝寬慰道:“放心,她現在大了,知分寸,下手不會太重的。頂多也就是些皮肉傷。再說了,她這次回來也不一定有空折騰你。”

給了好友狠狠一擊手肘,江譽笑着将視線轉向窗外,正好對上了院中何若裕的眼睛,相顧無言。

早膳時,在江管家急匆匆離開飯堂後,何若裕心中在意,也跟着去了。他隐約能猜到江管家是為了江譽的事情操心。他躲在在牆角處,見到了江管家領進門的客人。

江管家領進門的是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何若裕苦思冥想一番,才憶起這位有些眼熟的男人。這不就是第一次見到江譽時,站在他邊上的男人嘛。

看着江管家愁容滿面地把江譽的情況都說給那人聽,何若裕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他明明就住在江府,江管家猶豫了許久也未曾對他吐露只字片語。馮孟橋一來,江管家就把江譽的情況都給說了。這樣的差別待遇,讓何若裕多少有些怨怼。但又一想,自己不過是個遠到而來的客人,主人家的事情的确沒必要事事與他交代,心裏更說不出是何滋味了。

眼看着兩人往江譽位于東邊的卧房走去,何若裕想也不想,也随之跟上。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對于江譽,他是關心多一點,還是愧疚多一點。他只是一味的自我解釋道,東廂房也不遠,他只是繞點路去藥院,順便去看看江譽頹廢成什麽樣了。

一路躲躲藏藏避開來往的下人,何若裕暗斥自己到了這江府後就時常幹這些偷偷摸摸的勾當。剛進東廂房,他就聽見了一連串爽朗的笑聲,聽着卻不像是江譽的聲音。

循着聲音找去,果然透過窗戶,見到了數日不見蹤影的江譽。江譽看上去似乎是剛起床,頭發亂得像頂了個雞窩。他的氣色倒是還好,不像是生病。嘴角噙着淺淺的微笑,那雙水潤的桃花眼裏又一次帶上了溫潤的笑意,一如何若裕初見他時的模樣。

不對,他此時的笑意發自內心,比那時更加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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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地仿佛一陣春風。

何若裕怔了片刻,心想,原來自己當初不是錯覺,江譽笑起來真的很吸引人。除了初次見面,江譽就沒在他面前笑得這麽輕松自然過。這樣的認知讓何若裕莫名有些難過。

正當他想默默離開時,站在窗口的江譽正好轉過頭。兩人隔着窗戶,一個在屋外,一個在屋內,四目相對。何若裕像是被人發現了小秘密,慌不擇路地跑了,留下江譽探究地望着遠去的人影。

“誰啊?”瞥見江譽看着窗外,馮孟橋拉長脖子也沒見到人影。

“行了,你之前說的合作,我答應了,趕緊回去準備合作細則,到時候再與我詳談。我也要洗漱一下,準備吃午膳。”江譽回避了馮孟橋的問題,揮手下了逐客令。

站在江府門外的馮孟橋擡頭望了眼太陽,疑惑道:“巳時才到,衡之就要吃午膳了?”反正合作已經定下來,馮孟橋也不管這麽多,樂滋滋地回家跟馮老爺子談條件去了。

當日午時,何若裕像往常一樣來到飯堂,期待着味道清香可口的雞絲粥。自從第一次嘗過味道之後,何若裕每日中午必喝這粥。香味還是一如既往,只是今日,飯堂裏多了一位平常不會見到的人。

江譽端着粥慢條斯理地品嘗,一碗普通的雞絲粥偏生被他吃出上等羹湯的感覺。見到何若裕傻站在門口,他放下碗筷,支着手,笑咪咪道:“怎麽,在這裏見到我很奇怪?”

被江譽這麽一說,何若裕回過神來,撇頭道:“這是你家,你愛出現在哪裏,不關我的事。”說着,謝過江管家遞上來的雞絲粥,坐在江譽的對面小口喝着,不再開口說話。

被人徹底忽視,江譽也不惱,打開扇子輕輕搖着,道:“今日巳時,特地繞遠路,到東廂來探望我,怎麽走得這麽急。”

“咳咳咳!”

也不知江譽說這話是存着怎樣的心,何若裕像是被戳破了小心思,驚得嗆到,咳得停不下來,整張臉都漲紅了。邊上的丫鬟趕緊上前替他拍拍背,又遞上一杯茶。江譽只是支着腦袋,手裏扇子一搖一搖,嘴角還一直噙着笑,将何若裕的狼狽都看在眼裏。

“你,你不要自我感覺良好,我只是,只是邊走邊想事,走錯了路。”何若裕故作鎮定的辯解,一雙眼睛卻沒有擡眼去看江譽。

“沒想到,你個子小,膽子也小。唉,說我時倒是義正言辭,氣勢洶洶,我還以為你對自己也是嚴于律己,沒想到也不過如此,做了的事情連承認都不敢。唉,唉。”

江譽耐心地聽他說完,輕飄飄地留下這話,轉身離開飯堂,卻把何若裕氣得直磨後槽牙,盯着江譽的背影,恨不得把一整瓶癢粉撒到他身上。

他嘩嘩兩口把一碗雞絲粥吞進肚子,就追着江譽的腳步跑處飯堂。丫鬟剛剛将幾個熱過的小菜端到飯堂,屋裏已經沒人了。江管家瞅着空了的碗,無奈地想到,少爺也真是的,特意坐在飯堂裏等人。還派人準備了好幾只小菜,可人剛來,就把人給氣走了,這算是什麽事啊。

出了飯堂的江譽心裏可舒坦多了,何若裕想躲,他就偏偏要把這事擺到桌面上說。方才見何若裕嗆到臉色漲紅的模樣,他覺得還有些可愛。

手裏的折扇一搖一搖,江譽眼瞅着天色尚早,便想出門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順便去店面看看,這幾日沒注意賬目,也不知有沒有事情發生。

變故發生在一夕之間。

何若裕跑到書房沒堵到人,問了下人才知道,江譽是往大門走了,又氣呼呼的往前院跑。穿過亭臺假山,何若裕在長廊裏就瞅見走在寬敞前院裏的江譽。見到他一步一搖扇的模樣,何若裕嘴角一翹,放輕腳步,想要跑上前吓他一跳。方才何若裕被江譽吓得夠嗆,雖然是自己吓自己,他還是把這筆賬算在江譽頭上。

只是他沒想到,一個人影突然出現,直直攻向江譽後心。

“小心!”何若裕下意識叫出聲,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只見江譽身形一晃,險險躲過來人的攻擊,側身滑行數丈,跳出那人的攻擊範圍。

來人縱身躍起追上江譽,揮動手中武器,對着他的左肩就要劈下。好在江譽手持折扇,一個移形換影,使巧勁卸了那人力道。那人手中武器擦過江譽的左肩,在江譽的衣袖上劃出一道口子,好在沒有見血。

江譽也不急躁,腳下生風,看似輕踩幾步,實則人已在院子另一端。來人不甘落後,大張大合之間又一次追上江譽。這一次,那人直接翻手刺出手中武器。江譽眼看卸力不及,踉跄躲開。只是,他身後的桂花樹無端受災,樹幹上被生生打出一條凹痕。

何若裕哪裏見過這般場景,懸着的心就被放下過,眼睛一直追着江譽從前院到房頂,再從房頂到前院,一刻不敢松懈。他雖然不懂武功,也看得出江譽雖然腳下輕功了得,實際的抵擋招數卻是少得可憐。于來人的對打中,江譽明顯占下風。

眼看江譽逐漸不敵,何若裕眼神一凜,把手伸進腰間的小簍子裏。他仔細注意着來人的步子,走向,悄無聲息地向前院靠近,躲在附近伺機出手。

只見江譽氣喘籲籲,躲得越來越吃力。那人見狀,一個掃腿。江譽腳下一軟,從屋檐上直直摔下。好在下面是灌木,若直接砸地面上,江譽不斷幾條骨頭,也得在床上躺個幾天。那人也躍下屋檐,跳入灌木叢邊,一把揪住江譽的左手,将其反剪在身後。何若裕這才看清楚,來人是個姑娘。

好機會!

看她背對着假山,躲在假山後的何若裕正要出手,卻被随後趕來的江管家無聲制止。

何若裕不解,為何要阻止他。

正在這時,傳來江譽無奈的聲音:“師妹,快松手。”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少爺的克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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