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族譜
雲氏遺址坐落在騰其族東面的山脈之上。
由于地震,一種失敗的來生蠱吞噬了不少騰其族人的性命,而同時受災的還有這東面山上的一衆動物。
為了避免沾染這種蠱蟲,江譽、若裕和何妍三人換了一條小道上山。幾人都不太熟悉地形,幾乎是摸索着前進,進山速度極慢。日上三竿,幾人還沒到半山腰。
江譽抹了把額間的汗珠,奇怪道:“遠看這山也不高不陡。走了一個多時辰,怎麽我們好像還在山口徘徊?”
若裕也覺得奇怪,他仰頭瞅了眼沒有盡頭的山路,暗想自己也并非第一次上這山,怎的感覺對這段路沒有記憶。莫非是在同一處打圈。他拾起一塊石頭,在身邊樹上做下記號,然後繼續往前走。
江譽和妍姨随即跟上。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果然又走到同一處來。
摸了摸幹癟的肚皮,江譽提議,先坐下吃些東西再上路。
到了這種時候,有一位會料理食物的人在,便顯得尤為重要。若裕謝過妍姨遞來的燒餅和烤菌菇,悶頭皺眉吃了起來。若不是知道他在煩心上山的事情,江譽還以為這食物有多麽難以下咽。
“依我看,現在這情況八成是昨日的地震有關。我記得雲氏擅長布置防衛機關。使我們在這裏鬼打牆的,大概也是防禦機關中的一種。”江譽談到。
“防禦機關?”若裕還真不知道這事,倒是奇怪江譽竟然比他知道更多。
此時,妍姨開口提議:“既然那蠱蟲很有可能是從雲氏遺址中洩露出來的,我們順着動物的屍體走不就行了?”
“不行。”若裕立刻否決,“若是沿着屍體走,很可能沾染上蠱蟲,恐會造成生命危險。況且,江譽的金蛇蠱對于這種從未見過的蠱蟲未必有用。”說完才他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麽無理的話,忙擡頭對何妍道歉。
何妍倒是不介意,倒是邊上的江譽捂嘴偷笑不止,還是被若裕瞪了一眼才算停歇。最後,三人還是沿着屍體密集的方向上山。
比之前的鬼打牆好了不少,僅一炷香時間幾人就已經來到半山腰。
江譽叉着腰,自信滿滿地說道:“實踐證明,金蛇蠱對所有蠱蟲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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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江譽得意一會兒,妍姨就指着遠處躲藏着的人驚呼:“看,那裏有個人。”
江譽和若裕一看便知是之前遇到過的野人。野人很怕的模樣,遠遠地躲着他們。只要他們多靠近一點,那人就往後退上幾步。折騰許久,他們與野人間的距離也沒有縮小。
但奇怪的是,若是他們後退幾步,野人反而還會前進兩步,似乎也沒有離去的念頭。就在衆人疑惑的時候,一陣震天響的咕嚕聲打破僵局。
‘咕嚕嚕——’
野人似乎知道自己犯了傻事,連腦袋都掩在樹後,只露了一只眼睛瞧向他們。幾人瞪大了眼睛,倒是妍姨先反應過來,取了一個燒餅遞向野人,但沒有遞到他的手上,而是停在他站出來才能夠到的位置。
果然,這招有用。
野人看着應是餓極了,沒堅持多久就放棄了掩護他許久的大樹,上前撈過燒餅就不停地啃。一個餅沒多久就進了他的肚子,可也把他噎得不清。好在妍姨及時遞上清水才免了一場悲劇。
灌飽肚子後,野人對幾人倒是親近許多,特別是妍姨,幾乎是黏在她身上了。只是這野人當真是一句話不會說,而且不論江譽他們說什麽,他都很少作出反應,像是根本聽不明白。
江譽嘗試着與他溝通,連畫帶說地跟他形容。
“我們——想進——雲氏遺址,你知道——路——嗎?”江譽比劃到滿頭大汗,野人還是對他不理不睬,只是一動不動的蹲坐着,像一只看主人耍猴的小狗。
久而久之,江譽對他失了耐心,本還指望他能領個路,現在看來倒是想多了。頹然地坐在一旁消停一會兒。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妍姨對野人倒是異常有耐心,只要野人還想吃,她就繼續投喂。不知不覺,把帶着的燒餅都喂進了他的肚子。見他頭發蓬亂,胡須拉碴,還提出帶他回族裏打理一下。若裕倒是不反對,江譽卻是奇怪地瞅着妍姨沒表态。
本想妍姨帶野人回村,江譽和若裕兩人繼續上山。但那野人好似終于理解幾人進山的意圖,拽着妍姨的衣角,拉着她往一偏僻處走。
幾人莫名地跟了許久,來到一個小土坡前停下腳步。
野人很興奮,蹲下身往土坑裏刨。
若裕不知道他在刨什麽,也跟着幫忙。土坡邊上相似的還有好幾個土坡,江譽四周看了一圈,恰巧發現一個半埋在地裏的不起眼的拉環。
“若裕,快過來。”
江譽蹲下身去刨拉環。沒多久,一扇四四方方的鐵門被刨了出來。拉開鐵門,一股濃重的腐臭氣從地下通道裏湧上來。江譽沒忍住使勁咳了起來。不遠處的野人還在不停地往下刨,一個小土坡都快被他刨成小土坑了,妍姨上前去拉,他也沒停手的打算。
這下,江譽倒是看出來了。
這野人八成是雲氏族人,受什麽變故失了神智,雖有記憶,但已經不太精準了。像是這次就記錯了一個土坡,想來他一直想挖的,應該是這個掩在土坡邊的鐵門。
“可以下去了。”若裕招呼江譽和妍姨。
幾人帶着野人,一個接一個的下到通道之中。
騰其族裏,離村不過數日的思奈風塵仆仆地歸來。她一進村就見一片凄涼模樣,幾乎所有人都戴着白孝,冥錢銀紙滿天飛。起初,她以為是為族母和允兒舉辦葬禮。
在苗疆,葬禮從來是整個集體的事情,一個人的離世對于整個族來說都是大事。族村又是由血緣關聯起來的,所以大半族人為一人披麻戴孝也是有可能的。是以思奈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異常。但當她發現許多家族人都在準備祭品時,就察覺不對勁了。
她私下裏找了個姑娘詢問,這才知道族裏出了大亂子。一場地震招來一種莫名蠱蟲,幾乎是瞬間将十餘人的命奪去。
“那蠱蟲兇惡地很,一沾染上,一盞茶時間都挺不過,幾乎是頃刻間腸穿肚爛,極其恐怖。”那姑娘此時想起,還心有餘悸,“也不知是誰煉制這麽惡毒的蠱蟲。現在,慧娘正領着人挨家挨戶地檢查各家受災情況,好像剛剛到你家小樓。”
思奈一聽,擔心慧娘會發現她藏在內屋裏的蠱蟲,匆忙往回趕。可還是晚了一步,她只見到慧娘領着幾人走出她家小樓,那些人手裏捧着一個小缸。她的心猛地一緊,差點跳出嗓子眼,倉皇躲起來,連個腦袋也不敢露。
那個小缸正是她用來測驗來生蠱的,如今被慧娘發現,豈不等于被人發現她與此次族人死亡事件的聯系了。這次,她是決計遮掩不過去了。
想到自己在族中将無立足之地,思奈急得臉色發白,全然沒了章法。她完全想不到,若是族人不接納她,那她還能去哪裏。也許真的是急昏了頭,沒招的思奈居然唯一能想到的是向雲黎尋求幫助。
見到狼狽的思奈,雲黎面無表情地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麽。”
思奈緊抓着雲黎的衣袖,眼中帶着希冀的光:“姐姐,你讓我去中原殺的人,我已經殺掉了。我也已經保住雲弘的命了,你說過要幫我成為族母的。我現在遇到點麻煩,你幫幫我。”
雲黎厭煩地甩掉思奈的手,暗含怒意地笑道:“是啊,你的确保住了雲弘的命。但你也害他昏迷不醒!”
“那全賴他自己!為救他的命,我只能引出他體內蠱蟲。他就此昏迷,只能說身子骨早已被蠱蟲掏空,我能有什麽辦法。”思奈說得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注意到雲黎越來越冷的眼神。
“是啊,只能怪他自己。”雲黎低聲重複道,“那你在此終結,也怨不得任何人了。”
思奈慌了,忙說:“雲黎,你可別忘了,還有半本雲氏族譜在騰其族中,只有我能幫你找出來!”
“哼,不用你找。等我滅了整個騰其族,我有大把時間把整個村子翻過來找,還怕找不到嗎?”
“不——!”
凄厲的叫聲驚飛了一林子的鳥兒。
“這是思奈房裏找到的?”若琳瞅着小缸裏的小白鼠與那些地震後死去的族人相似的凄慘死相,不可置信地問道。
慧娘鎮定自若,将找到這小缸的始末交代的清清楚楚,周圍跟着去的人都點頭附和,由不得若琳不信。
一旁的淼淼來到若琳身邊提點道:“既然如此,你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把思奈召回來問個清楚。殺害族人的罪名是很重的。”
若琳點點頭,可當她這麽說時,人群中一個姑娘站出來,說早些時候就在村子裏見過思奈,還告訴了她,慧娘在檢查各家各戶的事情。這讓若琳、淼淼以及慧娘都吃了一驚,顯然沒想到思奈居然會從眼皮底下溜走。
“她現在在哪裏?”若琳緊盯着那姑娘問道。
只可惜,那姑娘年紀尚幼,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完全不記得思奈走向何方。
若琳氣得猛拍桌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任誰也不能容忍,自己信任多年的人突然背叛自己。若琳一直把思奈當做自己的親姐姐看待,一直以為她會幫助自己給騰其族帶來更美好的明天。沒想到給騰其族帶來巨大災難的居然就是這個她滿心信任的‘姐姐’。
“傳令下去,全村任何人見到思奈,當場抓捕,并立刻上報。”淼淼見若琳在氣頭上,失了理智,只得站出來替她下令。
打發族人們離開後,淼淼坐到若琳身邊,以一位長輩的身份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若是心中難受,說出來會感覺好些。若是說不出來,哭出來也會好些。”
在淼淼緩慢而富有安撫性的輕拍下,若琳靠在她的懷裏低聲啜泣起來。
自小,族母對她的要求嚴格,時常讓她倍感壓力。但是,她沒有放棄,因為還有一個人陪着她苦,陪着她累,給她打氣,助她煉蠱。那個人就是思奈。
“思奈,等我做了族母,你還會在我身邊給我打氣嗎?”
“當然啦。我們都要為騰其族美好的未來而努力啊!”
“嗯!”
“若琳,努力點哦,千萬別被我超過了。”
“嘿嘿,我知道思奈姐會讓我的。”
原來早在幼時,思奈就存着取而代之的心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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