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們倆人越聊越是想急着回去審何敢,竟把已經進去的蘇禦安忘了。蘇禦安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不耐煩地出來招呼,蘇禦信偷摸踩了黃天翔一腳,是說:別跟我哥說這些,他又該上火了。黃天翔咧着嘴跟蘇禦信一樣,對着禦安嘿嘿地笑。
這倆人,搞什麽鬼?蘇禦安如是想。
磨磨蹭蹭走在最後的黃天翔在門口遲疑了片刻,轉了身在走廊裏打了電話:“爸,打聽個事,你上回說醫院裏有人莫名其妙的得了病,食物和藥物下了肚子都不吸收,後來也查不出死因。第一個病人發病是什麽時候?”
電話裏傳來黃家爸爸的話:“發現的第一個病例是兩個月前,發病期有長有短,沒規律,病狀都是一樣。你問這個幹啥?”
“發現最後一個病人是什麽時候?”
“最後一個啊,是四五天之前的。”
黃天翔朝着走廊深處看了眼,壓低聲音問:“爸,你幫我問問院裏的護士醫生,有沒有看到過一只不大的小黑貓。”
黃爸爸愣住了,沉默了半響才問他:“你怎麽也知道黑貓的事兒?”
“咦?你也知道?”
“這話哪說哪了。一周前吧,院裏來了個老頭子,大約有六十多歲,晃了一圈就說讓找只黑貓,說完就走了。當時也沒人在意這個,倒是院長一直叮囑值夜班的保安們留意黑貓。到現在也沒誰看到過。咋回事?你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黃天翔沒解釋,含糊了幾句挂了電話。心裏嘀咕着,又幾天不能會爸家了吧,省得被追問。
“黃隊長,你進來看看。”禦信在屋子裏叫着。
一腳踏進馬奇的宿舍,黃天翔看到的是蘇家兄弟站在窗前,蘇禦安拿着半杯水,蘇禦信手裏拿着一張符篆。禦安手裏的水已經辦成了深綠色,深的近黑,而禦信手中的符篆,有一大半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這是貓魈水,馬奇喝過了。”禦信說,“我用符篆測試了一下,結果你也看到了。”
“問題是,貓魈怎麽盯上了他們幾個人?”蘇禦安說,“我知道你們倆在外面說什麽,我也納悶呢,是誰養了貓魈害人。”
黃天翔悲苦難忍,那一腳白挨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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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禦信拿過禦安手裏的水杯,放在桌子上。一邊檢查着禦安的手有沒有被水濺到,一邊跟黃天翔說:“還是趕緊回去問問何敢吧,咱仨光是在這瞎猜也不是個事兒。”
這個好辦,現在死了三個人總算摸着點頭緒了。讓他為難的是:報告怎麽寫?黃天翔苦哈哈地搖着頭,問他們是否還有其他線索,禦信想起了昨晚的錄音,三個人一商量決定先去拿錄音設備再回警局審何敢。
黃天翔迫不及待的在屋子裏就聽了錄音,結果不停的抱怨這是什麽屁東西?沙沙啦啦的都是噪音。蘇禦信也不理睬他,去調杯符水給哥哥驅驅陰氣。蘇禦安還在跟黃天翔鬥嘴,說警察局那些技術人員都是擺設嗎?聽不清拿回去做技術處理啊。
黃天翔抱着錄音設備故作委屈狀:“我現在就想聽啊。”
“大老爺們撅什麽嘴,惡心不惡心!”數落了黃天翔一轉身看到禦信拿着新鮮的符水站在面前,得,這回是真惡心了。
被吐糟了的黃天翔抱着設備跑了。蘇禦安在心中嘆息,愧對禦信的關懷,今天他還對他大吵大嚷的發脾氣,禦信不但沒生氣反而處處關心自己,他這個哥哥是怎麽當的!蘇禦安心中有愧,不敢看禦信一眼,拿過杯子豪邁地幹了符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雄糾糾氣昂昂地朝門口走。禦信的目光如芒在背,他的心一個勁突突,一個不留神被垃圾桶絆到,踉跄着跑了出去。
看着哥哥腳上挂着垃圾袋跑出去,禦信哭笑不得地搖着頭,這人吶……
去往警局的路上,禦信就貓魈的飼養者一事跟黃天翔聊了很多。禦安卻是安靜的有些不正常了,就算禦信問他的意見,也是嗯嗯啊啊幾聲。禦信覺得奇怪,扭過頭去細看他的神情,禦安把臉扭到一邊,顧左右而言他。
在會談室內,何敢渾身抖的跟篩糠一樣,一見他們三人面色更是難看。黃天翔拉了把椅子坐在門口,順手把錄音設備交給下屬,讓他們趕緊送去技術科做處理。這邊廂安排着後面的工作,那邊廂已經開始對何敢進行疲勞式轟炸。
要換做禦信的意思,直接弄點手段讓何敢說實話多省事,但禦安看到何敢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于心不忍,就耐心的跟他磨叽。一邊的黃天翔也不插嘴,似乎準備等到禦安那點善心用完了,他好露胳膊挽袖子來點實際的。
也許是因為進警察局覺得安全了點,又或許是因為蘇禦安的态度和善了點,最後,何敢居然冷了臉拒不開口!一邊的蘇禦信惱火了,開始磨牙。
“何老師,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什麽情況?”蘇禦安說,“老馬死了、杜老師死了,現在連滕老師都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你還不肯說你們幾個都幹過什麽,怎麽着?你也準備等死?”
“我什麽都沒幹。”何敢嘀咕着。
“沒幹?那你卧室裏那只貓怎麽回事?”
“什麽貓?我沒養貓。”
蘇禦信聽不下去了,走過去狠狠踹了一腳何敢的椅子,險些把他踹掉地上!蘇禦安也覺得很惱火,但看在他是老師的份上盡量保持冷靜:“何老師,說吧,瞞不住的。”
何敢幹脆不搭理蘇禦安了,指着蘇禦信斥道:“你他媽的誰啊?滾一邊去!”
不等蘇禦信出手,何敢直接被踢倒!蘇禦信驚訝地看着哥哥一臉暴怒揪着何敢的衣領子:“你敢罵我弟弟!?”
被一向和善的人吓到,何敢磕磕巴巴地說:“是,是他,他先踢我的。”
“該!你他媽的就是欠踢!給臉不要臉的,你去死吧你!”握拳、落下,揍的就是他,“混蛋,藏着掖着那點事害死幾個人了?要是早點說,滕老師也不會死!你有什麽資格罵我弟弟?沒他你早去見閻王了,還敢罵他!”
哇!他家哥哥變身了!好威武,好牛逼!
目睹了蘇禦安變身、蘇禦信滿眼感動的場面,黃天翔跟七八十歲老頭似的嘆了口氣。懶洋洋地起了身,把惱火中的蘇禦安拉開推給了蘇禦安:“帶你哥出去冷靜冷靜。我接着審。”
推推搡搡的到了走廊,禦信把禦安堵在旮旯裏,低着頭看他尴尬的神情:“你怎麽了?”
“他欠揍。”禦安吶吶地說。
“一開始不是挺和氣的麽?”
“那是看在老馬的份上。老馬跟他不錯。”琢磨了琢磨,“是他自找的。”
禦信感觸頗深。怎麽說呢,馬奇不過就是禦安的一個忘年交,說的再近一些,是師生關系。況且老馬已經死了,但禦安仍舊惦記着,護着,就連老馬的朋友都想照顧着。他明知道老馬可能做過些不道德的事,但這人還是惦記着舊情,該說他死板呢?還是過于善良呢?
“哥,你敢不敢把頭擡起來看着我?”禦信含笑問道。沒辦法,誰讓禦安從離開馬奇家就不看自己,這都多久了,不打直球這人八成總是回避。
禦安嘀嘀咕咕了什麽,禦信沒聽清:“什麽亂七八糟的,好好兒說話!”冷聲冷氣地警告了哥哥,卻是帶着笑意偷看他紅透的耳朵,覺得有趣極了就想逗逗,“不好好兒說話我要捏你臉了。”
“蘇禦信!”禦安猛地擡起頭,“別亂開玩笑。我就是想跟你道歉。”
哦,願意看他了是吧?肯好好說話了是吧?蘇禦信揚眉一笑:“洗耳恭聽。”
這破孩子到底是被怎樣撫養的?性格真惡劣!蘇禦安羞惱地瞪他:“進去吧,黃天翔可能問出什麽了。”
“別走。”一把抓住禦安的手臂,“有始有終啊,我還等着呢。”
“等個屁等!”言罷,看到禦信溫柔的笑臉盡是耐心的樣子,又忍不住心虛了,“今天罵你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會再那樣你也不要總是好脾氣生氣的時候也吼我。”
一口氣道歉而得來的結果是禦信呆愣三秒,然後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輕輕一腳踢過去,數落他:“笑個屁!”
會談室內的何敢被蘇禦安揍了一頓,其後,不知道又被黃天翔怎麽了,正竹筒倒豆子有啥說啥呢。
這件事跟蘇禦安猜測的差不多,起因是一年多之前的那次塌方事件。
去年年初杜廣平剛剛評上教授,為了慶祝,他請滕鳳梅、馬奇和湊巧在當場的何敢一起吃飯。吃飯的地點有些偏遠,是郊區的農家飯莊。
“為什麽去那家餐館?”蘇禦信正色問道。
“那家的菜真挺好,價格也不貴。杜廣平平時沒什麽喜好,就是喜歡吃。那地方也是他找到的。”何敢蔫蔫兒地說,“南郊那邊有個老的游樂場你們知道吧?”
這個蘇禦安是知道的。游樂場從建成到現在都快二十年了吧?聽說哪一片兒都要拆掉重蓋,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那件事。
游樂場附近有一片老宅區,都是四五十年前蓋的三層高的小樓,那個破落勁兒就別提了。從前年開始就在動遷,直到事故發生前還沒弄完。為什麽呢?因為釘子戶。不少釘子戶覺得拆遷給的補償金太少,死活不肯走,還有一些靠低保過日子的人家,走了也沒地方去,就一直拖着,希望能拿到更多一點的補償金。但是建築商那邊不能等啊,一番文争武鬥下來,不肯走的還是沒走,開發商火了!下了個令——拆!
不過,開發商也不算太過分,沒走的人家他們不敢動,拆的都是已經沒了人的空房子、空樓。能砸的砸,好扔的扔,有那麽幾家連承重牆都被拆了。而出了事的,就是這個被拆掉幾戶承重牆的三層小樓。
那天下午,四個人朝着地鐵站走,路過那片拆遷區的時候滕鳳梅說肚子不舒服,想去廁所。那地方哪找公廁去?還是何敢機靈,指着一個最近的拆遷樓說:“那邊應該有廁所。我們陪你去吧,就當看門了。”
就這樣,三個男人陪着滕鳳梅進了那棟樓找廁所。一樓的幾個單元廁所都堆滿了垃圾,其中一家還鎖着門,想進也進不去。他們上了二樓找到一家勉強可用的廁所,三個男的在外面等着,滕鳳梅進去解決內急。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會發生災難。游樂場的摩天輪因為年久失修,在歷經幾個月建築工地打地基重力震顫後,終于潰散了。巨大的摩天輪轟然倒塌,有一大半都砸在了他們幾人所在的小樓上。那個小樓有不少人家的房子已經被拆掉了承重牆,根本承受不住摩天輪的重量。結果就是:他們四人都沒埋在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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