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深秋的天黑的早,蘇禦安走出校園的時候已近黃昏。蘇禦信站在對面的馬路上瞧着自家哥哥走在幾個同學中間,不茍言笑的摸樣。黃昏的餘晖落在禦安的肩上,映襯着他略有些漠然的神情,讓禦信的心漏跳一拍。
住在一起兩個多月了,怎麽還沒養胖這人?臉好小!所以眼睛顯得很大,微微上揚的眼角在低垂視線的時候顯得尤為秀氣。如果不是一臉的疏離神情想必會有很多人喜歡他吧?站在馬路邊上,蘇禦信滿心歡喜地打量着哥哥,對面的人擡了頭瞧見了他,溫柔的笑容在漠然的臉上綻放開來,暖的沁人心脾。禦信的心跳又漏掉一拍。
跑過了馬路,站在禦信面前,還沒開口說話先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嗯,今天不錯,沒發燒也沒咳嗽。”禦安滿意地說。一低頭,看到禦信手裏拎着的東西,大眼一亮,“給我的?”
“我還有第二個哥哥嗎?不給你給誰?”說着話,他拉起他的手走到路邊的花壇,坐下,“就在這吃吧,回家該涼了。”
兄弟倆肩膀挨着肩膀坐在花壇邊上,禦信幫着打開了塑料袋,掰開了方便筷子塞進禦安的手裏。看着他吃下一口後滿足的表情,心裏就覺得甜滋滋的。拿出他包裏的水瓶和紙巾,在一邊等着,看他大口大口的吃,聽他聲聲喊着辣,禦信幫他嘴邊的油漬,眼中盡是寵溺的溫柔。
“哈,好辣!真過瘾。”禦安忙着吃,還能抽空問了醫院的事,“醫生到底怎麽說的?電話裏你也沒講明白。”
“沒大事。就是虛了點抵抗力差,所以前陣子才會總感冒。喝三個療程的湯藥就行了。秦大夫告訴我不能光是在家躺着,每天按時做做運動,只要不累着就行。”
“飲食方面呢?有沒有需要注意的?”
禦信喝了口水,順勢遞給了禦安,告訴他:“別操心了,沒什麽注意的。我還年輕,不适合吃大補的東西。你也不想看到我吃補品吃的鼻子竄血吧?”
好辣!禦安接過水瓶一口氣喝掉大半,順手又給了禦信:“就算不吃大補的東西,也該吃點好的吧?青菜豆腐什麽的也沒多少營養。不都說三分治七分養麽,你需要好好養養。”
一邊聽着哥哥的唠叨禦信一邊也喝了水,被禦安的嘴碰過的瓶口都是辣味。禦信怕辣,放下水瓶咧着嘴:“哥,你害死我了。這也太辣了。”
倆人光顧着聊天,一瓶水喝來喝去的也沒在乎。聽見禦信捂着嘴一個勁嘶嘶,禦安才想起,怎麽就不知道再買一瓶呢?急着拉下禦信的手看他的嘴,心急之餘忘了他手裏還有紙巾,直接用手抹了上去。
弟弟還跟小時候一樣,半點辣沾不得。不大點兒那會兒自己就經常用手給他抹辣,他一邊哭一邊吵嚷着要吃橘子糖,小臉皺的像剛蒸出鍋的包子,別提多可愛。
校門口的柱子後面,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蘇家兄弟的親密接觸。當一輛車駛過,柱子後面的眼睛消失不見,地面上遺落了一張被揉成團的白紙。
回到家後,禦安不顧禦信的反對,堅持在廚房熬藥。拿着醫生開出來的“熬藥須知”一邊準備一邊反複的讀。
“三碗水熬成一碗。”禦安撓頭,“多大的碗啊?是小碗還是大碗?最後熬成一碗水……熬成一碗水,怎麽算剩下一碗水了?”在客廳裏翻翻找找,竟然找出一個量杯來,把一碗水倒進量杯,“哦,二百毫升。就是說,最後要剩下二百毫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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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已經做好了晚飯的禦信很無奈,也只能由着他折騰去了。湯藥在砂鍋裏小火熬着,禦信拉着禦安回到客廳吃飯,并把吳文飛的事說了一遍。禦安聽着有趣,就問他吳文飛到底什麽毛病?這事,禦信也說不準,乍一看吳文飛那樣,還以為他是惡鬼纏身,但仔細一瞧他身上沒有那股子怨毒之氣;禦信就懷疑是有人給他下了咒,所以才叮囑他今晚做些準備。如果明天那些東西都沒變樣,那就難辦了。不是咒,也不是惡鬼纏身,剩下的可能性也許不是自己能處理的了。
“那人到底什麽樣?”禦安切好了水果放下,坐在禦信身邊。
“大肚子。肚子大的不成比例,我懷疑他那肚子裏肯定有貨,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我也不敢随便去碰。”
大肚子啊,莫非兩口子都有身孕了?被自己的想法搞的一個激靈,禦安趕緊吃了兩瓣橙子,去去惡心味兒。
深夜十點多,吳文飛在別墅裏走了一圈,确定所有窗簾都拉嚴實了,才返回卧室。這時候,他的妻子丁香已經接了十來盆的清水正在按照要求擺放,他趕緊過去幫忙。妻子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可是馬虎不得。丁香看上去有些緊張,跟在吳文飛的身後亦步亦趨。最後水盆都擺放完畢,檀香也點燃了,吳文飛擁着丁香送她回卧室。
“你睡吧,我得看着香,蘇先生說了,那香不能斷的。”
丁香緊緊拉着丈夫的手:“會沒事,對吧?”
“沒事,你別擔心了。快睡。”
安撫了妻子之後,吳文飛回到客廳看着檀香。他是非常期盼水盆裏的水會有變化的,那樣蘇禦信就會幫他解決問題。這個怪病已經半年多了,肚子越來越大,伴着陣痛讓他苦不堪言。看過不少西醫中醫,那些號稱妙手回春的醫生們各個搖頭表示無奈,難道真是他惡事做多了,來了報應?想到這裏,他冷笑幾聲。商場如戰場,如果他吳文飛怕報應,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成就,比他卑鄙的人多去了,比他狠辣的人也有的是,怎麽不見那些人有什麽報應?這肯定是仇恨自己的笨蛋搞的鬼,別讓他抓住,否則,一定把那人碎屍萬段!
吳文飛是個商人,也信些風水玄學,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蘇禦信的建議。也猜到可能是那個仇家在算計他,反正有蘇禦信那種人在,只要多給些錢,就沒有辦不到的事。至于仇家,他不着急,慢慢的查,查到了再慢慢的玩,這樣才有樂趣。
他的心情大好,倒了杯紅酒坐在按摩椅上細細品嘗。沒喝上幾口,肚子忽然嗚嗚做聲,仿佛如泣如訴。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開始他很驚慌,漸漸的有了點膽子仔細聽肚子裏的嗚嗚之聲,但細聽下又不清晰,也聽不出個什麽意思來。他氣惱地喝光了紅酒,索性把着酒瓶牛飲起來,越喝越惱火,咒罵着對自己暗中下手的仇人,不得好死。
很快,吳文飛醉了,昏昏沉沉地睡去。屋子裏明亮的燈光下幾根檀香飄散出袅袅青煙,其中一根的火頭黯淡了下來,漸漸熄滅。
翌日清晨,蘇禦安早早起床給禦信做了早飯,熱了昨晚熬好的湯藥。兄弟倆又是嘻嘻哈哈的打鬧一場,蘇禦安才拿着包準備上學。一開門,愣住,眼前人熟悉的摸樣讓他半響沒緩過神來。屋子裏的禦信看到哥哥站在門口呆愣不動,便走過去:“哥,你幹什麽呢?”到了跟前才發現,家門口站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白淨的臉,秀氣的五官,無框的橢圓型眼鏡,這人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蘇禦安驚訝地喊道:“白颉!你,你怎麽回來了?”
白颉?這個人就是白颉?蘇禦信驚訝地想:不是五十多歲滿頭花白的老頭子,而是儒雅俊美的成熟男人麽?這白颉到底多大歲數?看着也太年輕了!
不等蘇禦信目瞪口呆的緩過神來,白颉越過蘇禦安直接擁抱了他:“終于見到禦安的弟弟了。”
被抱住的禦信很尴尬,只好說:“我,那個,你,你好。”
白颉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叫我白叔叔好了。”
叔叔,你才比我大幾歲啊?蘇禦信的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問,白颉搭着他的肩膀,笑言:“我今年三十九歲,是不是該叫叔叔?”
“不可能!”禦信怒指,“你說二十九我還能信,三十九?絕對不可能!”
白颉笑的開心:“禦信真會說話,就沖你這張嘴,白叔給你點見面禮好了。”說着,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黃金手镯套在了禦信手上,悄悄告訴他,“從法老墓裏順出來的,別說出去。”
這人膽子太大了!他怎麽過的安檢?
白颉的手從蘇禦信的手上收回,轉身拉着還在驚訝中的蘇禦安,也在他的手上套了一個黃金手镯,不說話,就是笑眯眯地看着。蘇禦安猛地皺起眉頭,把手镯拿了下來:“你怎麽還是亂開玩笑,這種贗品瞎子都能看出來。”
“是嗎?我倒是覺得做的挺逼真啊。要不,我回去把真品偷來,第一次見面就送假貨,有點對不住禦信啊。”
蘇禦安急了,以他對白颉的了解,這人絕對能幹得出來那種事。情急之下脫口喊道:“爸,正經點!”
這一聲,引來蘇禦信詫異的關注,白颉卻笑的開心極了,輕輕摟着蘇禦安:“乖,早點叫我一聲不久省事了。”言罷,他轉頭看着蘇禦信,在發現這個年輕人的臉上有些愠怒的時候,對着他坦誠一笑,“你哥哥從小就是個要強的,上小學那會沒少因為小朋友說他沒爸爸打架。那時候整天帶着一臉的傷回家,也不懂得說疼叫委屈,晚上躲在被窩裏偷偷的哭。是我強迫他叫我爸爸。我拿你哥哥當兒子看,我白颉的兒子可不是好欺負的。”
剛剛還因為哥哥對白颉的稱呼有點惱火,對方幾句話說得他又心疼又懊惱。尴尬地撓撓頭,說了聲抱歉:“那,你,白叔叔是去學校找老師了?”
“怎麽可能。”白颉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教他怎麽打架,挨了打就要打回去,這才是硬道理。”
他喜歡白潔,在短短幾句的交流後,他确認了這件事。
站在一旁被掀了老底的蘇禦安哭笑不得,他把白颉的包拎到客廳裏:“爸,我要去上學了。咱晚上在家吃吧,給你接風。”
“上什麽學?你爸爸回來了,你還上學?不孝兒!走,你們倆都收拾收拾,出去吃。”
豪傑啊!蘇禦信越看白颉越順眼,可是比他們家老頭子好太多了。這就跟着白颉一起起哄,蹿騰好學生蘇禦安翹課,倆人一邊一個拉着蘇禦安,徹底把他今天的行程抹掉,重寫。
白颉一手挽着蘇禦安一手挽着蘇禦信,大搖大擺地走在馬路上。蘇禦安覺得好丢臉,他們家白爸爸就是個這個性格,快四十的人了還很肆意妄為,任性起來堪比幾歲的娃娃。蘇禦信倒是願意跟白颉聊天,倆人越聊越投機,大有忘年交的意思。走着走着,白颉就悄悄地問兩個孩子:“你們倆誰惹禍了?後面的人一直跟着呢。”
“後面還有人跟着?”蘇禦安下意識地想要回頭,白颉緊了一把挽着他的手。
蘇禦信哼哼一笑:“沒事,對方不會有惡意,就是擔心我不肯幫忙罷了。等找個安靜地方我再跟白叔好好說說。”
白颉贊賞地看禦信一眼,轉回頭再看禦安的時候,似乎在說:看看你弟弟,你還是哥哥呢,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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