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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殷海的心跳越來越弱,蘇禦信的心情複雜。殷海給他下了降頭他是知道的,自從發覺對殷海似乎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便開始懷疑有人對自己動了手腳。但是蘇禦信不願意也沒想到會是那個人會是殷海。為了不讓哥哥擔心,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最初,他懷疑的人是沙丹陽,因為這個人的确古怪,但觀察一陣子之後,發現殷海反而愈發古怪起來。殷海這個人把感情分的很清楚,做情人的時候,怎麽親熱都可以,就算是在公開場合他也敢親密地貼在情人的身邊,但是跟朋友,殷海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或者說保持着朋友該有的距離。那幾天殷海有意無意的投懷送抱讓他倍感困惑,不得不從新審視殷海這個“老朋友”。另外一方面,蘇禦信對情降也有些了解,所以才斷定是殷海給自己下了情降。

情降這玩意其實很燙手。為什麽呢?因為下降的時候不需要什麽技術含量,只要下降者把情降油點在自己嘴裏,親吻被下降者,這降頭就算是成了。不過,情降也會反噬,如果下降者日後變心愛上了其他人,就會腸穿肚爛而死。蘇禦信估摸着,也許是殷海趁着自己熟睡的時候親過一口,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自己并沒有完全愛上他,只是覺得他比以前更可愛,更親近了一些。說實話,對這事蘇禦信還沒大度到不生氣,想明白那時候還真打斷找殷海說個明白,好好教訓教訓他。然而,整個事件跟降頭師有關,戳穿了殷海就等于是打草驚蛇,而且,哥哥那邊也會擔心。再者說,如果哥哥知道了殷海對自己下降,就以自家老哥那脾氣,八成不會輕易放過殷海。所以,蘇禦信把這事埋進了肚子裏,并打算在事情沒有完全解決之前絕口不談。

也許是因為蘇禦信的隐忍,幸運之神給他帶來了新的曙光。他終于看清楚自己喜歡的是誰。就像那天晚上,殷海在龍家別墅裏遇到了絲羅瓶,回到家後有意無意地想要接吻。剛好被自家老哥看到。蘇禦信敢用自己的腦袋發誓,他家老哥—吃醋了!而那一刻,那一眼,看到老哥反身離開的時候,蘇禦信的心無法抑制地酸痛起來。好想追出去,然後……

再然後,蘇禦信不敢想,怕是想了就停不下來。因為心裏有了個惦記的人,有了份牽挂的感情,他對殷海的怒氣也沒當初那麽甚了。只打算解決了問題之後好好跟殷海談談,讓他死了這份心。但是現在看來,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蘇禦信是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他不想殷海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他的手繼續支撐着殷海微弱的生命,并低聲對他說:“我不愛你,但是我曾經愛過。那時候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殷海,我知道分手的事我傷了你,但是咱倆真的不合适在一起。我知道你渴望的是穩定的生活,這一點我給不了你。如果你為了我而放棄或者是改變了自己,那你還是你嗎?下降的事我真的挺生氣,可後來一想,就覺得你也是一番苦心吧。怎麽說呢,愛一個人沒錯,但是,殷海,不能以為有愛就能胡來。現在,我沒辦法救你……”

說着說着,蘇禦信哽咽了。他發現舍不得殷海,單純的舍不得這個朋友。手印,收了回來,把殷海漸漸冷卻的身體抱在懷裏,在他耳邊低語:“你會不會恨我?對不起,我救不了你。我會記得你,一輩子都記得。”

眼淚落在衣襟上,蘇禦信咬着牙忍着心痛,看着殷海緊閉的眼睛流出淚水。蘇禦信的手剛剛抹掉眼淚,口袋裏的電話嗡嗡嗡地震動起來。蘇禦信想起了蘇禦安,知道肯定是他打來的電話。單手抱着殷海,另一只手拿出電話接聽。就聽蘇禦安急切地問他是不是出了事。

“哥……”

“禦信,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怎麽……”坐在車裏的蘇禦信沒把“你怎麽哭了”這句話說出來。他不想讓沙丹陽知道禦信哭了。電話那邊的禦信沉默了。蘇禦安知道他沒事,就放緩了口氣,“禦信,出事了?”

“沒,都沒事。我挺好,就是太累了。現在我跟羅兵耀已經撕破臉皮,他跑了,不過還在大廈裏,我在找他。你別擔心,我就是覺得羅兵耀不該走上這條路,心裏有點不舒服。”

自家弟弟明顯是在說謊,但是因為沙丹陽在身邊,蘇禦安又不能仔細詢問。知道蘇禦信沒事,他也放了心,本來還想告訴他自己所在的位置,蘇禦信那邊就以抓羅兵耀為理由挂了電話。

不是蘇禦信誠心想要欺騙蘇禦安,現在這個情況沒法跟他詳細解釋。他急急忙忙挂斷電話。做好了心理準備看殷海最後一眼,豈料,再低頭的時候殷海竟然回複了正常的呼吸!蘇禦信眼睛一亮,趕忙檢查心跳呼吸和體溫等情況,最後一拍腦門:“這算什麽?峰回路轉?”還是說,龐大真的把羅兵耀殺了?不可能吧!?

就在他詫異之時,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龐大的叫喊聲:“殷海怎麽樣了?”話音未落,人也沖了進來。

蘇禦信眨眨眼睛,還有點發懵地說:“好了。”說完才緩過神來,“你殺了羅兵耀?”

“不是我殺的。”龐大頂着一臉的苦大仇深走進來,“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龐大也不知道怎麽說清整個經過,他告訴蘇禦信他連續跑了三層樓才找到羅兵耀。當時發現羅兵耀的時候,人就不行了。他還納悶,是誰這麽英雄把羅兵耀殺了?結果一翻屍體才看到,羅兵耀的眉心中了一槍。龐大就更納悶了,要說這個大廈裏有槍的人就他一個,他帶來的那些兄弟都沒有。而且,為什麽沒有聽見槍聲?反正一大堆的疑問把他搞的雲裏霧裏。

羅兵耀一死,線索雖然斷了,殷海卻能活下來。蘇禦信覺得這就夠了。他把殷海交給了龐大:“他一時半會醒不了,你看着點。我去看看羅兵耀的屍體。還有其他役鬼師,不安撫好他們,又是一堆麻煩。”話還沒說完,蘇禦信就跑了出去。

月光慘淡地籠罩着高大杏樹的樹頂,本該是蔥蔥郁郁的枝葉現如今卻變得枯萎幹黃。地面上堆積起來的落葉幾乎可以埋沒蘇禦安的膝蓋,看着這滿地的蕭瑟,蘇禦安的心沒來由地酸了起來。就在剛才,沙丹陽還說,這棵樹從他出生就沒見枯黃過,一年四季總是那麽綠意盎然。不少老人都說這樹是神樹,能看到它開花的人都會得到幸福。所以,每年的七夕總會有好些情侶來這裏過節,臨走時還會在樹枝上留下自己最甜蜜的心裏話。

蘇禦安自知不像弟弟那樣懂得看些氣場靈氣,但是第一次來的時候這顆杏樹還被充沛的靈氣環繞着,怎麽現如今變得死氣沉沉了?他走過去,單手撫摸着樹幹,自言自語地說:“我來了。你,你教教我,該怎麽做?”

他的話音落定後過了十來秒的功夫,杏童虛弱的聲音傳進了腦子裏:“樹根下面有東西。是屍體,我,我的靈體無法靠近。蘇先生,求你把屍體挖出來。”

該死的!誰殺了人把屍體埋在這裏了?

“誰的屍體?”蘇禦安問道。

“我,我不能說。”杏童的聲音愈發的虛弱,“我被下了禁咒,不能說。你快挖開,挖開就知道了。”

沙丹陽和蘇禦安一商量,這把大半夜上哪買鐵鍁去?與其到處亂轉,還不如回家拿來得快。兩個人急急忙忙往市區趕,回到家拿了鐵鍁往回返,沙丹陽的車開的飛快,很快就到了通往郊外的繳費口。剛巧,從後面駛來龍勝的車,兩車相互打了幾下大燈,停靠在路邊。龍勝一直在醫院裏陪着李嬌嬌,因為身體有點吃不消了,這才回家休息。聽聞蘇禦安要救人,就說他要多少給多少。

“既然這樣,就麻煩龍先生再給我安排幾個幫手。”蘇禦安說道,“光我們倆人,還不夠用。”

龍勝略顯疲憊的臉上露出一點笑容:“你這樣還能動嗎?你們要是沒遇上我,勞動力就沙先生一個人。”

蘇禦安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他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勞動力,到時候可不就是沙丹陽一個人幹活麽。也許是因為看到龍勝對李嬌嬌的那份情意,又也許是因為龍勝對他們處處關照,現在的蘇禦安對龍勝多少有了些好感。他無奈地嘆息一聲,對龍勝說:“真不好意思,到現在我們也沒能找回李小姐的最後一魂。龍先生再等等,我們肯定能讓李小姐恢複健康。”

說到了李嬌嬌,龍勝的臉上明顯流露一絲擔憂。但是他堅持說:“事情也分輕重緩急,你們可着重要的事來,嬌嬌的事再拖個幾天也沒關系。”說着,他招呼司機下來,“你把後備箱那條毯子拿出來給蘇先生披上。”不等蘇禦安拒絕,龍勝擺擺手,“我龍勝想要結交你們兄弟,就要拿你們當兄弟看。這麽晚了,你身上還有傷,不能再感染風寒。披上點總是好的。你們倆先去主題公園等着吧,我讓人馬上帶工具過去。”

披上了毛毯,蘇禦安覺得暖和了很多,不由得暗罵自己粗心大意,也不由得對龍勝這人佩服了一些。閑話不再續,幾個人分別上車,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回去的路上沙丹陽看上去有些不開心,蘇禦安也不問他是怎麽了。沒過多一會兒,沙丹陽就自語地說:“你很讨人喜歡,龍勝那種人都看上你了。”

“你胡說什麽。”蘇禦安厭煩地瞪了沙丹陽一眼。這人思維怪異,怎麽會以為龍勝看上了自己。蘇禦安沒好氣地說,“你最好不要這麽想。”

幾句話的交談讓車內的氣氛變得尴尬起來,沙丹陽陰沉着臉難得的沒有保持他面具一般的笑容。如果不是蘇禦信告訴自己沙丹陽喜歡的是殷海,蘇禦安真的以為沙丹陽是因為自己而吃了龍勝的醋。這也太詭異了!蘇禦安趕緊把這個念頭扼殺掉!滿腦子想的都是蘇禦信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什麽的。

蘇禦安和沙丹陽比龍勝的人早到了主題公園,為了盡早救下杏童,沙丹陽一個人先開始挖了起來。蘇禦安看着着急,也拿了一把鐵鍁吃力地挖,他看了一眼已經無視了自己的沙丹陽,說:“你從來不幹體力活吧?”

“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

聞言,蘇禦安笑了。他的笑聲并沒有引起沙丹陽的注意力,這不免讓蘇禦安覺得有些古怪。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細看了看沙丹陽,發現這人眉頭緊緊地皺着,嘴角也抿着,一副陷入苦思中的摸樣。蘇禦安就問他:“你在想什麽這麽認真?”

“從頭到尾,所有的事。”沙丹陽一邊笨拙地使用鐵鍁,一邊說,“不管是羅兵耀跟役鬼師,還是絲羅瓶和降頭師,我總覺得咱們還有什麽事沒查到。首先說,絲羅瓶是降頭師的殺人工具,絲羅瓶的目标是拿着銅板的人,簡單的分析就是降頭師指使絲羅瓶殺掉拿着銅板的人。但是,在龍勝的別墅裏絲羅瓶察覺到你的時候跑的飛快,為什麽在醫院那時候就不跑呢?總覺得這裏邊有問題。”

沙丹陽的疑惑蘇禦安不是沒有想過,但是羅兵耀那邊的情況還沒摸清,暫時沒辦法下定論。希望禦信能抓到羅兵耀,這樣一來,不但降頭師會有個下落,爸爸的鋼筆也可以問個清楚。蘇禦安也跟着陷入了沉思,但是沙丹陽那邊卻停了下來。蘇禦安轉頭看着他,他也轉過臉來看着蘇禦安。只是,沙丹陽好像魔怔了似的,一把抓住蘇禦安的手:“不對勁。我們為什麽來這裏?”

“救杏童啊。”蘇禦安理所當然地回答。

“杏童跟整件事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啊。”說完這話,蘇禦安整個人走愣住了!對啊,杏童跟整個事件有什麽關系?既然沒關系,為什麽屢次遇到他?為什麽他偏偏在鬼市救了自己?禦信說過,鬼市對杏童來說是有害的,就是說,杏童不可能随随便便跑進鬼市。換個說法,杏童為什麽要救自己?就算是為了讓自己來救他,可以求的人也可以是禦信。對,相比自己而言,禦信更有能力救杏童。杏童為什麽不找禦信?

綜合以前那些鬼怪蜀子專揀他這個軟的捏的經驗,蘇禦安懷疑杏童恐怕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

“先不說別的。”蘇禦安說,“不管杏童的目的是什麽,我都對樹下的屍體有興趣。我倒想看看,屍體是誰。”說着,蘇禦安單手揮起鐵鍁鏟進了土裏,只覺的碰到了什麽硬物。他的眼睛頓時一亮,挖到了!

“丹陽,別發愣,快挖,就在下面!不管怎麽樣,先看清楚了再說。”

沙丹陽也是沒了主意,只能跟着蘇禦安繼續往下挖。這時候,龍勝的人也趕過來了,大約有八九個之多。沙丹陽一邊挖一邊回頭看着,忽然間,被蘇禦安打斷的疑惑感又襲上心頭“禦安,你跟龍勝提到這裏的時候怎麽說的?”

“你不是就在旁邊麽。”蘇禦安單手很吃力,索性扔了鐵鍁用手挖。聽着沙丹陽氣喘籲籲的聲音明顯是刻意壓低,就說,“你怎麽了?沒力氣就歇會,反正龍勝的人也來了。”

沙丹陽并不累,他在回憶:“你,好像壓根沒提過主題公園這事。”

“是嗎?”蘇禦安繼續挖,他已經挖到了屍體的胸口。腐爛的氣味散了出來,他皺皺眉,說,“當時說什麽我也記不清了。”

“我想了一下,你的确沒說。你當時只是說咱倆要救人,需要鐵鍁。然後……”

“啊,挖到臉了!”蘇禦安興奮地說。

沙丹陽轉頭看着已經快走到跟前那幾個人,趕緊又看着蘇禦安:“禦安,你沒說這裏,為什麽龍勝會知道?”

咦?蘇禦安一怔的功夫,屍體面部的土已經被他撥開。一張還沒有完全腐敗的臉露了出來。他驚恐地盯着這張臉,沙丹陽也驚恐地瞪着土裏面那張屍臉。他們都肯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張臉是—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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