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舊時黑歷史

來人正是韓景宜大學時期的中國好室友兼好基友,徐栎。

笑容YD的肯德基爺爺大頭又在他眼前一晃,徐栎語氣中雀躍不減,“我給你帶了肯德基上校,高興不。”

“高興,我特高興,我謝謝你了。”我謝謝你全家……桶,韓景宜整個人呆愣住,哭笑不得。

徐栎又伸出爪子往他背上重重拍了拍,一起一落間,韓景宜已然充分嗅到了雞翅味的掌風。

另一邊趁着徐栎進門的空擋,程梓易已經從卧室裏出來,由于他走得匆忙一時不察,迎面就kiss上了塑料袋上的肯德基爺爺的招牌臉。程梓易後退幾步,擡起頭,跟徐栎面面相觑。

陌生俊朗的面孔彼此落入雙方眼裏,二人先是微感驚訝,但很快就從容鎮定下來。

程梓易驚訝地問:“這是?”他當即注意到了徐栎手中提着的食物。

“我是景宜的朋友,我叫徐栎。”徐栎一邊開口一邊伸出了雞翅味的手掌。程梓易立馬就特激動地緊緊握住,還用力晃了晃,“我是程梓易,授課班級跟景宜是同一班,诶,徐先生你手上這是?”

徐栎聽他這麽一提,頓時就有覓見知音的熟悉感,“肯德基新款缤紛桶套餐,剛做出來的,還熱乎呢。大家相識一場,就是朋友了。不必拘束了,一塊吃吧。景宜我記得咱兩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你就特喜歡吃這個,不過以前經費不足不能常吃。而且人多,都是搭夥湊伴吃的能分到的也不多,現在嘛,可以吃個夠了。”

他說的都快戳到韓景宜心坎裏去,過去的,好的不好的回憶,一下子就像潮水般從腦海中湧現而出。

一全家桶就能勾起過往這得多沒追求多沒骨氣啊。

仔細想了想,可真是過去經歷的百分之六十都得是黑歷史,可不正是,往事不堪回首麽。

上大學那會兒,家裏面分配到的金額有限,各自能支配的資金也不多。

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爸媽從小就寵着慣着,花錢免不得大手大腳。但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重義氣,重情誼,隔三差五就出外邊下一趟館子。這邊哥們送女朋友禮物的錢不夠,那邊哥們想要的裝備弄不着,大家就各自盡一份力,一來二去,花銷就大了,日子過得相對來說也緊張。

那時候,韓景宜是公認的全宿舍最摳,标準單身狗diao絲的形象。

但要說他小氣吧,也不見得,雖說他不捧錢場,但人場總少不了他。大家都知道,韓景宜這人,看着冷,其實心熱乎乎的,老好說話老好使喚了,凡是拜托他的事兒,只要他力所能及,往往都來者不拒。一開始還好,後來雜事多了就無暇照理,明擺着力不從心,他還像個老好人似得硬撐着。

跟團兒棉花似的,搓捏揉扁,榮辱不驚。

徐栎當時就看不下去了,對他軟包子的舉動簡直深痛惡覺。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當初韓景宜倒黴的幫一同學寫情書,最後人家女孩子認出了原作者,當場就把情書扯成兩半,糊了人一臉,噠噠噠分分鐘就去找韓景宜表了白,那場面,別提多有戲劇性。

那同學似乎氣不過,找了人決定去吓吓他。

經此一役,無辜代筆的韓景宜就這麽跟人家結了梁子。那個時候街口總徘徊着幾個小混混,韓景宜怎麽着也預料不及。狗血如電視劇般的情節怎麽老會降臨到自個兒身上,他不過出個校門,一群黃毛殺馬特就大搖大擺迎上。

他環顧四周,這一批倒是很多生面孔。又瞅瞅站在最前面的人,有些失望,還是那張令人倒胃口的臉。

他張張嘴,沒好意思跟人說一聲怎麽又是你。

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形象倒是不如周圍一撮撮特立獨行的奇葩靓毛誇張,剃着标準的板寸頭,滿臉陰兀桀骜的年輕面孔,五官倒是挺俊氣,但是一張臉黑的能滲出墨水,硬生生把好硬件給打了個對半折。

他領着一群妖魔鬼怪往邊上一站,牛逼哄哄睥睨衆生似得盯着長相特純良溫潤的韓景宜。

身後小弟見機行事,噌地就竄出去一個,伸出手按着韓景宜肩膀來回推搡,一邊推搡一邊還伸出手指點着他胸口,用十足警告意味的聲音說,“你以為你自己哪根蔥啊,敢跟我們老大的兄弟搶人,還抄襲人家是吧,愛情這東西這麽聖潔這麽偉大,是你這菜鳥能抄的嘛?”

“我們老大心胸博大才不跟你過多計較,但是代價也不能沒有,懂規矩不?”他說的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橫飛。

韓景宜別過臉躲着漫天飛舞的口腔分泌液,滿臉無辜,渾像是涉世未深的富有求知欲的三好學生。

“看我幹哈?”黃毛小弟深沉伸出了兩根指頭,做出摩挲的動作,眼神裏充滿了暗示。

“哈?”韓景宜瞪大眼睛,表現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當初徐栎在街上晃悠碰巧趕上這一幕,他差點就給跪了。這得多大的承受能力才能表現出這樣一副不顯山不露水波瀾不驚的淡定樣。

這還不算啥,更勁爆的還在後頭,像是抹不掉的印記,刻在他随風而起的張揚青春裏,颠覆了他年少輕狂矯情做作的虛僞形象。

“你是不是傻,我問你要錢呢!”黃毛被他這半懂不懂的态度給弄得炸毛了,一大嗓門沒過腦子就吼了出來,不吼還不打緊,這一吼登時就吸引了周邊過往的學生。

有憂心忡忡的;有視而不見的;有渾不在意的;有猶豫不定的,還有家常便飯看好戲的——可就是沒一個真正肯出頭的。

徐栎想這人還真可憐,于是不動神色地靠了過去,雖然打不過人家,但總不能還跑不過人家。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麽。”韓景宜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動手摸起自己衣服口袋,“想要什麽早說啊你,我又不是沒有。”

——然而他沒說出來的下半句話是,但我就是不想給你。

黃毛一愣,滿意咧開嘴,不時讨好似得回頭瞟着站在一旁的頭頭,只見那位看上去挺拽的年輕人若有所思地盯着韓景宜,眼光沉了沉。

這摸摸那摸摸,韓景宜終于從自己兩袋清風中摸出了被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張紙。徐栎也滿臉若無其事地踱步近了他的身,看準時機欲展身手。

憑他五點二的好視力,只消一眼,就看出那張紙來頭——學校隔壁一條街的肯德基派發的餐飲卷,隔三差五就能在校門口看見辛勤發着傳單的工作人員。

“給你。”韓景宜把東西往前一遞。

趁着黃毛低頭翻開的時機,徐栎當即就吼開嗓門:“卧槽!龍哥來了!”其實這都是他瞎謅的,什麽龍哥虎哥黑狗哥,據說屢試不爽。

黑面老大和黃毛小弟們皆是一愣,莫名其妙轉過頭,韓景宜拉起徐栎就跑。

徐栎被他拉着跑的飛起,剛納悶這情況是不是不對勁兒呢就已經被對方給拉着拐進校門了,一群人意識到不對勁,拔腿就追。

“诶,哥們你……”徐栎剛出個聲,擡頭就看見一臉彪悍的門衛室大叔。

他微挑起濃密刀鋒似的眉毛,甕聲甕氣道:“你們倆這是做什麽?”

“校門口有一群傻逼,要找我代寫情書,我說愛情這是神聖純潔不可侵犯的,他們還非得讓我寫,完了還追着我說我寫的不對,是抄襲。”韓景宜語氣誠懇地說,聲音清潤,黑白分明的眼睛清而透,光是看着就讓人一陣舒服。

“然後呢?”

“然後我就溜回來了,您看,這是我校徽。”韓景宜拿出校牌晃了晃,“您再看看,校門口,那一群人,看見沒?穿的不倫不類一看就不是咱學校的學生,一看就知道腦子有坑,您千萬別輕易放他們進來。”

“我認得你,你就是上次那個……我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大叔和顏悅色地朝着韓景宜點頭。

韓景宜又特乖的對着他說了句謝謝,拉起徐栎慢悠悠走了出去。

徐栎傻眼了,這小子看上去白白淨淨的,連理由都找的那麽純良。

“臭小子你TM給我站住!耍我們呢!”

循着熟悉的聲音一瞥,正是剛才那個趾高氣揚的嚣張黃毛。

徐栎正想說點什麽,就被韓景宜阻止了,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往嘴唇一碰做出噤聲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你見笑了,他們都來了好多遍了。我都習慣了,喏,就是那個臉黑的跟別人欠了他幾百萬錢似的,我幾乎每周都能看見他。”

他指了個方向,徐栎順着望過去。對方正直愣愣的用目光鎖着韓景宜,陰鹜的五官似乎比方才柔和了些,似乎還多了些不舍。

徐栎摸摸下巴,覺得事情好像沒他想象的那麽簡單。但是這不妨礙他跟韓景宜之間的感情跟坐火箭般直線飛升,他發覺這家夥挺有意思,也不如人家說的一般懦弱,韓景宜不樂意的事情,從來就沒人能勉強他。

當晚徐栎請了去了趟肯德基,用的韓景宜兜裏攢着的優惠券點了份B套餐,算是對以往的不重視的一份賠禮,又是對結交哥們的搭夥飯——盡管寒摻了點。

吃完寒摻的一頓後,他問韓景宜為什麽樂意幫人家跑雜活,後者給予他的回複是這樣的——“我太閑了,就讨點事做做呗,反正完事兒了還有人請吃飯呢。”

交心當找韓景宜,識人也應識韓景宜——最後他破天荒得到了這個結論。

……

徐栎跟程梓易樂呵呵地扯東道西,韓景宜舊時的黑歷史不斷地被硬拉着重見天日。

韓景宜邊聽着邊哂笑,幫忙把東西一一分開,發現徐栎還買了一份粥,他扒拉開蓋子從容吃起來。

話題當事人又淡定地塞了一把雞米花,令人分外熟悉的味道勾起無限回想,他砸吧幾下嘴,恍然大悟,這分明就是把黑歷史抖出來丢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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