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水漂

那個是馮蘅?那個射雕英雄傳裏僅僅幾筆便描繪的冰雪聰明、善良美麗的馮蘅?

太扯談了吧,他只看見一個心機頗深又眼高于頂的內宅婦人,雖然姿容确實俏麗、也頗有些聰慧本領,但他怎麽都沒法想象,這個人是那個傳說中除了生孩子無所不能的黃藥師一生摯愛的女子。

真是讓人驚訝,算起來金庸費盡心思讓他筆下其餘的角色轉述,但實際上并沒有真正出現的人物他也就堪堪能夠記起三個,一個是亦正亦邪偏激卻又癡情的夏雪宜、一個是驚采絕豔創下獨孤九劍的獨孤求敗、另一個便是過目不忘黃藥師的愛妻馮蘅。

能和那兩個人并列到一起的人,又怎麽會是他看到的那個樣子?

并不是他有什麽多餘的想法,實在是他已經淪落到這般凄慘的境地了,若是碰見一個對他頗有意見的不善主母,好吧……那他也只能繼續的悲劇下去了。

不是膽怯,實在是不想浪費時間到這些無用的事情上去,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努力修煉,争取把這具身體的武功激發出來,畢竟這具身體也算是個武功高手,哪怕他本人沒有練過這些玄乎其玄的武功,但憑着莫狂子的本能,怎麽也能恢複個七七八八吧。更何況他還手握秘籍,再怎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不由得加深了快點把武功連回的想法,他這般積極,其實也是為了省掉日後沒有武功的諸多不便,畢竟這是一個用拳頭說話的武俠世界,更何況……

想到日後他很有可能像那些豪門大宅裏的丫鬟一般被惡毒變态的主母各種欺淩各種虐,莫言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接着狂抽嘴角,好吧,他必須得承認,作為體貼的隊長,陪着他們隊裏唯一的女同胞看宮鬥宅鬥大戲神馬的……确實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一陣海風吹來,打斷了莫言的胡思亂想,擡眼望去,竟發現這裏已經接近海岸,桃林也到了盡頭。不管怎樣,遼闊的海洋總是會驅走陰霾,讓人變的心胸寬闊,莫言快跑幾步,丢下竹筐,極力的伸展開手臂,盡情的深吸了好幾口氣,便不由得覺得通體舒暢,神清氣爽。

看着茫茫無邊的大海,哪怕他再愁苦前路茫茫、不知所措,也不由得升騰起了一股豪情壯志,要知道自從他超過二十五歲,哪怕一直把國家的責任抗在肩頭,哪怕破了再難的大案,也很少會有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子才會有的波瀾激情了。

一低頭正巧瞄見了腳底下的一塊碎石片,莫言突然來了興致,他撿起了被海水打磨的扁平的石片,擺出一個煞有其事的姿勢,左手在前,右手微微使力,只見石片斜斜的沖着海面急射而去。

‘咚!’

“……”

只聽一聲沉悶的落水聲讓莫言不自在的站直身子,尴尬的四下看看,過了一會才想起了四周無人,沒人會看見他的窘态,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暗自埋怨自己剛剛的得意忘形,竟忘了自己最不擅長的便是這打水漂。那時候隊裏任務結束路過海邊,大家一時興起便下海玩了一會兒,劉子那個瘦猴提議打水漂,他當時因為好奇便也同意了,只是慘痛的戰況讓他這個常勝将軍讪然的再沒有玩過這個游戲!

雖然被那幫壞小子們嘲笑了好久,可他都毫不手軟的報複了回去,想起罪魁禍首劉子長達三天絕對能抄斷手的任務報告書,莫言便覺得心頭一松,幾乎忘掉了此時他又重蹈覆轍的窘境,然而……

“噗卟~”一聲壓抑的短笑打斷了莫言的怨念,擡頭一看不禁奇了,‘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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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莫言眼中的詫異,躲在岩石縫隙裏圍觀的啞一不禁笑的更歡了,‘我在吹海風,順便來接你。’用手在地上劃着,啞一難得好心情的向莫言解釋。

他該不會全都看見了吧……看着啞一無辜的表情,莫言眼皮狂跳,算了算了,何必和這些個古人一般見識,不就是被看了笑話嗎?有什麽大不了的?誰規定是男人就都得會打水漂啊!

也許是莫言周身忿忿的氣氛太過明顯,啞一也終于識趣兒的止住了笑,這個時候的啞一倒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而第一次見面時的陰冷漠然倒是全然不剩,看起來竟還有些溫和了。

不過莫言倒是沒有天真到以為這是真正的溫和,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股寒意,莫言知道,能有那種氣勢的人,絕不會是什麽溫和的人,不過現在和那個啞一又沒有什麽沖突,他又何必自讨沒趣。

啞一不理會兀自站在一邊若有所思的莫言,倒是撿起了一小節斷肢在地上複又寫到,‘我倒是沒想到你會幹的這般快,要知道別的人前三天的适應期可是過的異常辛苦,哪裏能夠像你這般悠哉的惹人嫉妒。不過現在到底時間也不算早了,還是盡快跟我回去吧,正好我現在也有點餓了。’

——其實說了這麽多,最後一句才是關鍵吧!

不過已經協商好了的協議,莫言倒是不會沒品的耍賴,又做了好幾個伸展運動,莫言才戀戀不舍的退後幾步,撿起仍在地上的竹筐,作勢要走。

感覺有什麽敲了自己的肩膀一下,回頭卻發現啞一正颠着幾個石片挑釁的看着自己,還沒等他問些什麽,只見啞一一個極其随意的姿勢,只一抛,便聽‘梆梆梆’的聲音不斷,那石片便飛速的砸出了好幾個水花,莫言大概一數,竟足足有二十三個!

——尼瑪這還是人嗎!他最多才看到過打出十二個的啊!就這十二個還是劉子那家夥超常發揮後的結果呢!

莫言臉上的表情依舊很鎮定,但內心已經極度斯巴達了……

太陽微微偏西,以莫言多年的經驗來看,大約已經四點了,不再廢話,老實的跟着興致正高的啞一,兩個人沿着原路離開了島主住宅後邊的這片桃林,待到二人回到啞仆的住所,剛剛才過了申時。

不耐煩啞一舉着宣紙一遍一遍的催促,莫言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的工具,快速洗了手,萬般無奈的做飯去了。

難道他生活的意義就是變成煮夫嗎?莫言放入一大堆蘑菇,似乎已經可以預見他日後生活的多姿多彩:一個牛氣哄哄的島主、一個随時盯梢找麻煩的島主夫人、一群不知品行的島主徒弟、一堆嗷嗷待哺島主仆人……

——全是島主……你妹的島主!

好不容易做熟了飯,除了他和啞一,只有一個人趕着飯點進來了,莫言看着他默默的盛了一碗飯坐到角落裏自顧自的吃了開來,無奈的發現自己對這種好似沒什麽感情的木偶人實在沒什麽太多的感覺,便不予理會。

倒是看着身邊吃的正歡的啞一,有些好奇的問道,‘怎麽只有一個人來?其他的人呢?不在這裏吃?’

啞一此時吃貨的表現完全糟蹋了他的那張妖孽大叔臉,眼睛也不再犀利,只見他百忙之中擠出一絲空閑,看到莫言剛剛寫字用過的茶水,學着莫言随意的沾了沾,用指腹在飯桌上快速的劃着,‘大概是去練功了。’

莫言很是不信,‘看他們的樣子像是沒有思想的木偶,恐怕除了做自己分內的活計根本不會去做別的事情吧,那種喪失了希望的人怎麽會有閑情逸致的去練武?’

啞一總算停下了扒飯的手,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莫言,半響,直到莫言都有些受不住了,才施施然的在桌上寫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莫言的目光更加茫然,顯然他是真的不知道,努力的回憶,難道他忘記了什麽?下一秒他就頹喪的低下了頭,因為真相是他什麽都忘了,天殺的他沒有那個什麽莫狂子的記憶,怎麽知道這些也許他應該知道的事情!

希望啞一沒有多想吧,要是被發現自己并非莫狂子,而是一抹借屍還魂的幽魂……這可就麻煩了。

啞一看莫言好像真的沒明白,不由得有些驚奇,便沾水寫道:‘附骨針,你總不會忘記這個吧。’

看着莫言明顯想到了又有些疑惑的目光,只得認命的繼續解釋。

‘那附骨針上喂有島主的獨門毒藥,再打入特定的穴位裏,每日發作六次,按着血脈運行,直叫人遍嘗諸般難以言傳的劇烈痛苦,一時又不得死,生要折磨到一兩年後取人性命。武功好的人如運功抵擋,倒是可以抵擋一陣,疼痛能一時半刻的輕緩一些,然而下一次發作便會更疼一分,可謂是越擋越痛,苦楚更甚。然而你又沒有辦法拒絕那一時片刻的舒緩,只會不由自主的運功抵擋。’

看到這裏,莫言倒是有些明白了,就像飲鸩止渴,明智有毒,卻又忍不住,像這些啞仆,明知道若是真的中了附骨針,運功抵禦只會越來越疼,卻仍然無法拒絕那片刻的輕松,所以才勤練武功,想要在受苦的時候能夠容易一些吧。

只不過……

‘島主總是懲罰咱們?’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雖然他忘了那附骨針的恐怖滋味,但是聽了這麽多描述,他是一點也不想那個什麽附骨針用在自己身上。

‘那到也不是,不過也不算少就是了,起碼我還記得兩個月前被附骨針折磨致死的前任啞七和啞八……’

寫道這裏啞一停了下來,別有深意的看了莫言一眼,這不得不讓莫言想歪,難道他竟知道了馮蘅對自己的不喜?

可是他畢竟沒有得罪馮蘅,哪怕再不喜,教訓教訓就可以了吧,總不至于祭出附骨針這種大殺器吧……

當然,此時的莫言自然不會想到,只是因為那一面算不上冒犯的冒犯,馮蘅已經把他記恨上了,對于馮蘅來說,他的地位自然和身隕的前任啞七啞八沒什麽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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