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謝虞舟想過許多種可能,對方究竟在算計着什麽,要用什麽方式去阻攔他們,但卻沒有想到最終出現的問題竟然就在他們三個人自己身上。

但蟲族的确考慮得很清楚,他們早知道靳淵會來,也早知道靳淵才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現在靳淵的力量狂放地湧現而出,而首當其沖被這種力量所傷的,就是跟他有着臨時标記的謝虞舟。

黑暗哨兵是不需要向導的,因為他們的強大本就源于不受任何約束和控制的“混亂”,之前靳淵之所以會那樣排斥讓謝虞舟标記自己,也是由于這個原因。

他們會被這種強大的力量所吞噬,而向導的精神連接作為影響這種力量的東西,必然是會被最先排斥攻擊的。

謝虞舟現在感覺到了這種攻擊。

它幾乎是不留餘地的,讓人措手不及,幾乎是對于精神空間毀滅性的摧殘。

他沒有來得及做任何的準備,因為過于劇烈的精神沖擊,幾乎是直接後退半步抵在牆上,艱難地嗆咳出了口鮮血。

雖然說早就看到靳淵狀況不對勁,但譚野也還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而等看到謝虞舟被這力量給折騰成這個樣子,他幾乎是臉色驟變,連忙上前把人給扶了起來,小聲地問道:“怎麽回事?你怎麽也中招了?”

謝虞舟忍不住苦笑:“不是我中招,是我跟靳淵綁定了精神連接。”

譚野問道:“你不是已經換了身體,難道……”

他說到這裏,看到謝虞舟點頭,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他連忙問道:“是臨時标記?”

謝虞舟點頭。

他現在的狀況實在不太好受,所以能夠少說兩句話,他就絕對不想多說。實際上與其說蟲族是在想辦法激發靳淵的黑暗哨兵之力,用以對付靳淵自己,倒不如說他們對付的是謝虞舟。

要怪就怪謝虞舟前段時間為了能夠穩定靳淵的黑暗哨兵力量,所以選擇了主動讓靳淵标記,現在靳淵變成這個樣子,和靳淵共享着這樣的精神沖擊,甚至于比靳淵還要承受更多的,成了作為靳淵臨時向導的謝虞舟。

這滋味絕對算不上好受,大概也就比當初在實驗基地裏面被迫承受那些數量龐大的精神力時稍微好過那麽一點,但以謝虞舟現在的狀況,他渾身的力氣就像是都被抽光了般,他此刻被譚野扶着,臉色煞白頭疼欲裂,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與精神似乎都在承受着來自地獄火焰的炙烤,渾身上下沒有哪寸皮膚是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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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想要激起靳淵的黑暗哨兵之力徹底失控,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在那具身體上面動手腳的,但這毫無疑問是下了死手的。

而他現在除了勉力對抗,也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

他必須要盡快讓靳淵稍微恢複點神智,哪怕只有一點,現在的狀況是靳淵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而他現在之所以還沒有徹底爆發,是因為謝虞舟還在以自身的精神力作為支撐,勉強使他能夠稍微控制住不去殺戮。

但如果連他都失控,那麽現場可能就——

就在這時候,更加猛烈的精神沖擊襲來,謝虞舟緊蹙雙眉将口中的腥鹹咽下,強撐着沙啞出聲道:“靳淵。”

前方的靳淵稍微動了動,他的神态依舊癫狂,剛才動作到了一半像是被按了暫停般頓住,那是因為謝虞舟的控制,而現在他再度回過頭來,無聲間已經低頭再度看向了懷中的那具身體。

接着他微微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他低頭将那具身體緊緊擁入懷中,用力得仿佛要将其嵌進骨血,他擡頭看着眼前的所有人,視線如同看陌生人般掃過他們,口中喃喃着道:“你們,都跟他陪葬好了。”

謝虞舟:“……”

他很想問對方究竟是眼神不好還是腦子不好使,但這顯然是後者的問題,黑暗哨兵的力量把靳淵牽扯進了最痛苦的深淵當中,而靳淵最痛苦的記憶,就是九年前當初他“死亡”的那個時候。

現在的靳淵已經完全沉浸了下去,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而現在謝虞舟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喚醒對方的記憶,讓他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

靳淵根本沒有理會謝虞舟通過那點精神連接所傳遞過去的信息,這謝虞舟其實能夠料想得到,因為如果說用一種場景來形容的話,謝虞舟現在所在的狀況就像是在一個有着很多嘈雜聲音的空間,他的耳邊有着無數聲音在向他訴說着許多話語,很多的聲音在誘導着他,蠱惑着他,讓他陷入瘋狂的境地,而謝虞舟所傳遞過去的聲音,就被夾雜在那些許多的聲音裏,很難能被靳淵所聽到。

可是縱然是這樣,他也只能有這個辦法讓靳淵清醒過來。

他現在的狀況實在是不好受,來自黑暗哨兵的精神沖擊還在以他作為眼中釘般不斷沖擊着他,而靳淵則已經開始漸漸狂躁起來,大有要将這個地方眼前所見的人類都統統殺光的意思。

譚野看到這裏也覺得不可思議,連忙拉着謝虞舟對靳淵喊道:“住手!你到底在幹什麽?你的向導不是還活着嗎?謝虞舟就在這裏活生生的人你看不見嗎?”

靳淵就像是沒有聽到譚野的話,步步朝着譚野靠近,俨然已經做好了殺戮的準備。

平常的靳淵在謝虞舟的面前就像是收起了獠牙的狼,不管怎麽看來總是無害的樣子,就算是待人冷漠,但看起來總沒有任何威脅性。

而現在失去了謝虞舟的約束,他像是終于露出了獠牙,到這時候才終于讓人看清他這具軀殼下的內核是多麽危險的存在。

譚野不光自己勸說,同時也還在問謝虞舟:“你不想想辦法把他叫醒過來嗎?”

謝虞舟無奈地笑了下,對身邊還在努力試圖喚醒的譚野說道:“沒有用,他現在根本聽不見我們說話,而且他原本要控制自身的黑暗哨兵力量就很困難,現在蟲族還來添把火……”

他們現在在場的人沒被靳淵全部撕碎,大概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種時候與其說将人給叫醒,不如說是立刻想想該怎麽逃跑來得快。

謝虞舟對于這件事情再清楚不過,可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心裏面有種不甘的感覺,他不想讓事情就變成這種模樣。

被黑暗吞噬的哨兵會逐漸地失去自我,很久之前當知道靳淵具有黑暗哨兵的體質之後,謝虞舟就曾經查過了很多的資料,雖然在聯邦的記載裏面很難找到準确的答案,但謝虞舟大概也能夠總結出大概的規律,那就是迷失的時間越久,他們就越是難以再被喚回神智。

而等到他們這次逃出去之後,再回來想要喚醒靳淵,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聯邦曾經每次出現過的黑暗哨兵,最後的結局都算不上好,不是發瘋之後陷入無休無止的殺戮,就是在發瘋之前就已經被聯邦所擒住并且執行死刑。

而靳淵在這些人當中,大概是唯一在覺醒黑暗哨兵能量之後還能夠好好生活,甚至還能夠走上聯邦最高位置的人了。

他堅持了那麽長的時間才終于走到現在,謝虞舟實在沒有辦法就這麽死心看他就這麽栽在蟲族的手裏,并且如果真正地說起來,他還是為了自己才會被蟲族算計的。

謝虞舟咬着牙,即使知道效果甚微,依然沒有放棄讓靳淵聽到自己精神力所傳遞過去的聲音。

而在同時,他掙脫開譚野的攙扶,拖動着沉重而泛着痛楚的四肢,步步朝着靳淵走了過去。

譚野看得心驚:“小心!”

他雖然說讓謝虞舟勸說靳淵,然而卻也沒有說要讓這個人直接走到靳淵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替謝虞舟捏了把汗,而謝虞舟卻已經對着靳淵用近乎嚴厲的語氣開口道:“你看清楚你自己抱着的是誰。”

靳淵要發瘋,可是他抱着個空殼子,抱着個作為容器的蟲族實驗品軀體在那邊發瘋,這根本就沒有任何道理,說出去只會讓人覺得可笑。

讓人覺得詫異的是,靳淵像是聽不見任何話語,但當他站在靳淵的面前說出這話的時候,靳淵的動作卻稍微頓住了片刻,他直視着面前的謝虞舟,微微眯着眼睛,就好像是在用力地去從淩亂的腦子裏尋覓那點能夠稱之為理性的東西。

見這種方式有用,謝虞舟當即又道:“你別忘了你當初覺醒黑暗哨兵的力量時究竟是為了什麽,還有你拼了命用了多長時間才壓制住……”

“住口!”

說出這話的不是明顯已經有所動搖的靳淵,而是此刻正站在後方的亭西,亭西臉色難看,緊盯着謝虞舟的臉,忍不住怒斥道:“你的話太多了。”

謝虞舟笑了笑,他唇畔還在滲着血,但他卻半點沒有後退的意思,反而挑釁般看着亭西道:“你如果真的是亭西,我大概會稍微忌憚點,但你現在不過是披着她軀體的冒牌貨罷了,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亭西冷着臉,往周圍的人遞了眼色,其他人迅速沖過來就要對現在因為對抗黑暗哨兵的精神沖擊而毫無反抗能力的謝虞舟出手。

譚野見狀也跟着站上前來,要教訓這群不知死活的家夥。

但還沒等譚野動手,那群戰艦的隊員在經過靳淵身邊的同時,血光四下飛濺而出,衆人甚至根本沒見靳淵如何動手,慘叫聲便頓時響起,斷肢殘骸散了滿地。

這下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靳淵冷冷瞥了眼衆人,眼底閃着嗜血的紅,他像是不滿于其他人的打擾,在短暫的靜默過後,單手護着懷裏的軀體,踏着血色來到謝虞舟的面前,右手抽出冰冷的匕首抵在謝虞舟的胸口處,冷聲問道:“你是誰?”

謝虞舟聽到這問話,眉峰微微挑起,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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