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發現
“小姐想好了買什麽了嗎?”佩秋問道。
沈虞背着手,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該買些什麽。再過不久便是祖父七十壽辰, 雖說祖父此時在山上養病, 不會辦壽辰,可沈虞每年都準備生辰禮, 今年也不例外。只不過來了長安後,人生地不熟, 也不知去何處尋些特別的壽禮。她今日出門了一上午, 逛得腿都酸了, 也沒找到合适的。
突然, 她在一家鋪子門口停下,仰望着門頭上的匾額, 上頭寫着金燦燦的三個大字“臻品閣”。
“小姐要進去看看嗎?”
沈虞不确定的搖頭,“也不知裏頭賣些什麽臻品。”
她見門口停了輛華麗的馬車,其中一個官家小姐帶着婢女優雅的進了鋪子, 看樣子,想必這家臻品閣常有達官貴人光顧。
“那就進去看看?”
沈虞率先擡腳進門。
掌櫃的是個女子, 約莫三四十歲左右, 見她進來先是打量了她身上的衣裳首飾, 之後才熱情的迎上來詢問, “這位夫人, 請問您想買些什麽?”
“我随意看看。”
掌櫃的笑了笑, 說好, 讓小厮上了茶過來招待,之後又回去忙了。
沈虞沿着一排排精致的櫃子細細看着,這家鋪子攏共分三間, 外間是些平常之物,越進裏間倒是看到不少客人在挑選。
沈虞打量着一排放着玉佩的櫃子,見其中一個紫色玉佩上頭的花紋別致,便想讓掌櫃的拿出來瞧一瞧,正要開口說話時,不想旁便走來一個女子,搶了先。
“掌櫃的,紫色這塊玉佩可否拿出來一觀?”
她聲音清脆如銀鈴,活潑仿佛不谙世事少女。
沈虞轉身看去,便見一位綠衣少女站在一旁。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一雙黛眉細長,眼尾微微上挑,是個十足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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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帶着明媚的笑意,也正看着沈虞,“你也想要這塊玉佩?”
沈虞點點頭,“覺得很別致。”
那少女笑了,“咱們的眼光果真一樣,竟然連挑選玉佩也如此。”
沈虞不解她這番話是何意,客氣的笑了笑,“既然姑娘喜歡,那讓給你便是。”
她自己轉過頭,又繼續看其他的款式,在角落發現一塊乳白圓潤、光澤通透的美玉,這塊玉的形狀也有些特別,不是傳統的方正或圓形,而是像一個扁平的葫蘆,上頭雕刻着一株蘭花。
“掌櫃的,這個拿出來我看看。”沈虞指着那塊玉說道。
掌櫃聞言,将那塊玉佩拿出來放入托盤中,然後介紹道:“夫人好眼光,這塊玉是丹國名仕李峥最喜愛的玉,後來丹國覆滅,李峥許多私藏珍品流落民間。咱們精品閣尋了許久,才尋得這一樣。”
丹國名仕李峥沈虞知道,一生奢華,尤其愛收集美玉,其審美眼光也極好,向來是丹國男女熱捧的風向标。
沈虞不解,“既是如此美玉,為何會孤零零的放在角落?”
掌櫃的笑道:“美玉難得,只可惜留了些許遺憾,”她高舉起那塊玉佩,透過光線引着她看,說道:“夫人請看這裏,此玉蘭花這處有幾許劃痕,興許是流落民間時不小心被損壞了的。因有了些瑕疵,所以一直無人問津,便擱置在角落了。”
沈虞實在喜歡這塊形狀特別的玉,倒不在意那點瑕疵,她問道:“那這塊玉要賣多少價錢?”
“三百兩。”
“這般貴?不是已經有瑕疵了嗎?”
掌櫃笑道:“雖有瑕疵,卻是難得的美玉,且我個人以為,這點瑕疵其實更像錦上添花。所謂歷史珍品,不也都帶着些歷史痕跡麽?”
“說的好,确實是塊難得的好玉。”一旁的綠衣少女也贊嘆道,她問沈虞,“夫人将此玉讓給我如何?”
沈虞轉頭看去,少女笑得甜美如春風,可那股子非要不可的氣勢卻是霸道得很,令她不喜。
沈虞笑了笑,“實在不好意思,這塊玉我想買下。”
綠衣少女沒在看她,而是跟掌櫃說道:“掌櫃的,我願意出三倍價錢買下,可否賣給我。”
對于這種好事,掌櫃的當然不想拒絕,但礙于這塊玉是沈虞先看上,便故作為難的看着沈虞,希望她能通融一二。
沈虞其實也不是非買不可,老實講,這樣的玉只适合年輕男子佩戴,倒不适合她祖父那樣的。若是這少女真誠的求玉,她倒是不介意讓給她,可這人帶着股輕蔑之意,那就不想就這麽的讓出去了。
她笑道:“她出三倍,我再比她多一半價錢,如何?”
她斷定那綠衣少女會繼續擡價。
果然,那綠衣少女聽後微微不悅,卻仍舊自持身份,微笑着道:“夫人,我實在喜歡這塊玉,且是送給重要之人。”她說到此,臉頰微微羞紅,“還請夫人成人之美。”
“我不懂什麽成人之美,價高者得,你出得起就買,出不起就算了。”沈虞不想與她虛與委蛇。
那綠衣少女臉上的笑僵了一瞬,之後對着掌櫃說道:“我願意十倍價錢将它買下。”
“成交!”沈虞一錘定音。
話音一落,綠衣少女和掌櫃的有些錯愕,沒想到她這般爽快。可片刻後,那綠衣少女會過意來,才發現自己着了她的道,臉上矜持之色再也端不下去了。她氣道:“既如此,掌櫃的給我裝起來吧。”
沈虞拍拍手,指着适才的那塊紫玉說道:“掌櫃的,我要這一塊。”
等拿了玉佩,她好心情的出了臻品閣大門。
裴府書房。
裴義之坐在上首,凝眉思索,之後問道:“曹山鐵礦之事,你處理的如何了?”
他正對面坐着一人,正是剛潛入長安不久的陳煥鳴,此前被派去澤州接手張承運負責的曹山鐵礦。
聞言,他答道:“已經着人暗中開采了,白天開墾農田,晚上開采鐵礦,再通過商隊運往嶺南。張承運那邊,可準備好了?”
裴義之點頭,“一切準備就緒,只等長安的情況。眼下三皇子已經查到了張承運的頭上,正私下派人四處搜尋他,你回頭還是帶個口信過去,讓他這陣仗好生藏身。”
陳煥鳴笑了笑,“您倒是無需擔憂他,他這個人,除非他自己願意路面,否則誰人也見不着他真面目如何。”
裴義之也笑了,“還是不可掉以輕心,眼下局勢緊張,我随時可能離開長安,屆時嶺南那邊可不能有差池。”
陳煥鳴鄭重道:“是,我知道了。”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藍色的賬本遞了過去,“這是之前你讓我攔下的賬本。”
裴義之皺眉,“怎麽還不毀了?當初不是與你說拿到就毀了嗎?”
“原本想毀的,不過賬本裏頭還有其他重要信息皆是我們之前不知道的,特地拿來給你看看。”
裴義之接過來翻了翻,上頭除了記錄順縣船運情況之外,還記錄了沈家大批銀錢走向。
看到這裏,他手指微頓。
“我想,此事恐怕沈則已經察覺到了。”陳煥鳴說道,“沈則能察覺,那沈家其他生意上的人估計也察覺了。這賬本做得細致,不難看出,沈家大批銀錢流入嶺南,若是有心往裏頭查,恐怕”
裴義之突然擡起手阻止他說下去,随後起身悄然的往門口走。
沈虞過來找裴義之有事,一路進院子,卻沒看到裴勝在門口,原本以為書房會沒人,正要走,卻聽見裏頭傳來交談之聲,隐約聽見提到‘賬本’二字。心想,估計是裴義之在查沈家的案子,便耐心等候着。
還沒等片刻,書房大門突然打開,裴義之沉着臉站在那裏,見是她在外頭,臉上神色又有些怪異。
“找我有事?”他問道。
“是。”
“進來說。”
陳煥鳴見沈虞進來,眯眼看了看裴義之,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随後朝沈虞行了一禮,“小嫂嫂。”
沈虞已經許久沒見過這個陳公子了,只覺得這人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知做些什麽,福身回了一禮,之後坐在椅子上,問道:“會不會打擾你們?”
“不會,我們已經談完了。”
“我好像聽見你們說到沈家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裴義之神色驟然一緊,試探問道:“你聽見了什麽?”
沈虞懵懂搖頭,“不真切。”
他仔細打量沈虞的臉色,見并沒有其他情緒,暗暗放下心來,想必适才沒聽見多少。
“是否真的有眉目了?”沈虞問道,随後看見桌子上的賬本,驚喜道:“賬本真的找到了?”
裴義之适才正要悄悄抽開賬本的手又微微收回來,神色幾分僵硬,“是,找到了。”
“太好了,找到了,那是否就說明可以洗清我沈家的罪名了?”
裴義之搖頭,随後輕柔一笑,“賬本的事我晚些與你說,你先說說你過來有何事?”
“是我堂兄骨灰回杭州的事,我堂兄為沈家半生奔波,如今卻慘死異鄉,我之前已經請了幾個高僧做法二十日,希望他死後能得安寧。現在便想着将其骨灰送回杭州,畢竟那裏才是他的根。”
“原來是這事,既如此,交給我辦便好。”
“不,我準備讓鋪子裏的人去一趟杭州,順便去看看我爹爹情況如何了。不過眼下長安到處搜捕,路引不大好辦,所以想來找你幫忙。”
裴義之笑了笑,“好,明日我便讓人辦好送去給你。”
陳煥鳴聽着兩人對話,又喝了半盞茶,施施然起身道:“既然小嫂嫂有事,那在下先告辭,改日再來找裴大人敘舊。”
裴義之起身恭送,等再回來時,見到沈虞拿着賬本,不動聲色的坐過去。
“你鋪子裏的人何時出發?”他問道。
沈虞随意的翻着賬本,聞言,回道:“路引明日能辦好的話,就後日一早出發。”
裴義之自然的抽出她手中的賬本,輕柔問道:“聽聞你近日厭食,可是身子不适?”
“并沒有,只是最近胃口不好而已。”
“對了,”沈虞問他,“既然找到了賬本,接下來要如何做?”
“此事一直是三皇子查探,自然是将賬本交給他。”
裴義之安撫道:“你放心,三皇子的人做事效率極高,定然不久便會還你沈家清白。”
沈虞點頭,臉上極其高興的模樣,“那就太好了。”
她起身道:“我也沒別的事了,就先回正院了。”
“好,我讓裴勝送你。”
沈虞出了門,臉上的笑容漸漸隐沒,直到離開前院書房,她拐進角落,靠着牆,渾身發抖。
适才在書房門口,她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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