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魏澤沉默一陣,忽然道:“他沒死。”
孔翔宇被說得一愣,可手掌下宗彥秋的身體确實已經冰涼,不禁茫然地擡頭看向魏澤。
魏澤蹲下身,手指在宗彥秋緊裹的白袍上敲了三下。那白袍上的暗紋,自魏澤指尖處向四周亮起白光,不過眨眼間宗彥秋的身體便有了起伏。
金寶離得最近,他瞪着龍眼驚喜道:“活了活了,會喘氣兒了!”
孔翔宇把手伸到宗彥秋的鼻息下探了探,奇道:“當真活了!”就連那冰冷的身體也逐漸開始有了溫熱。
宗彥秋眼皮松動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孔翔宇連忙把人扶起,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魏澤解釋道:“他的這件白袍上被人下了福巫,危難時可保他一命。那些被三剎惡煞擠出體外的三魂六魄,全被護在了袍子裏。”
說起來,這白袍還是大皇子給的,真不知道這大皇子是幾個意思,究竟是要宗彥秋死還是不讓他死。
還是說,他孔翔宇想錯了,那真正的幕後之人另有其人?
“不過……”魏澤頓了頓卻沒再說下去。見孔翔宇也沒聽見,便幹脆不說了。
山洞中的三剎惡煞被炸了個幹淨,有些潛伏在金子山壁中的也被連翻炸了出來。一時間,山洞中全是些味道怪異的黑色黏液。
幾人出了山洞,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微亮。先前出來得急,魏澤也沒把白傘帶出來,他們幾乎是擦着太陽升起的前一刻回了客棧。即便如此,魏澤還是被曬傷了。
孔翔宇把宗彥秋放到床上查看傷勢,也虧得這小子運氣好,滿身的傷雖看着吓人卻也只是一些皮外傷,倒是沒傷着經脈。他留下金寶幫忙照顧,連忙轉身去查看魏澤的傷勢。
這曬傷可比宗彥秋的皮肉傷嚴重多了,上一回就差點将魏澤手臂上的肉都給曬化了。孔翔宇扯下他罩在魏澤頭上的白布,額頭到脖子裏全是些焦黑的腐肉,還有那伸在外頭的手掌跟身體。
他現在真是後悔死了,當時怎麽就讓魏澤換了這麽件暴露身體的衣服。如今半個肩膀跟胸膛上也全是傷,看得他心口一陣陣憋悶。要不是擔心宗彥秋這大活人會失血而亡,他鐵定讓魏澤在山洞中呆到天黑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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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窗戶雖然貼着一層窗紙,卻依然漏了些光進來。魏澤赤着雙足,稍稍有所動作便被那白光燙出一陣白煙。
孔翔宇一把扯過宗彥秋身上的被褥,兜頭罩在了魏澤身上。把人帶到了隔間後,将房間裏的窗戶塞得嚴絲合縫,半點兒光也透不進來。
魏澤縮在被褥裏露出半張完好的臉,對滿臉焦急的孔翔宇說道:“我沒事,不疼的。”
“說什麽不疼!你當我三歲小孩嗎?”孔翔宇一着急語氣也跟着沖了許多,他上前把魏澤扒開的被褥拉攏,罵道:“之前就讓你先騎着黑霧走,你非不肯,大白天的我能出什麽事。”
“……”
他心裏一陣火冒三丈,但這股火卻是對自己發的。他好歹也是個将軍,可自打碰到巫術開始,自己就像是個廢物一樣,不僅事事都要靠魏澤,還三番兩次地讓魏澤受傷。
他甩手出了客房,去樓下問夥計要了些熱水跟幹淨的巾帕。在回來時,就看到魏澤裹着被褥像只大蹴鞠一樣縮在床榻裏,心下頓時軟成了一片。
端着熱水坐到床邊,拍了拍那被褥頂,柔聲道:“好了,我不是對你生氣。快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
看那被褥動了動卻沒聲音,他又靠近了一些。正想開口問問,忽然被魏澤一下抱進了懷裏,用被褥将兩人裹在了一塊兒。
他被吓了一跳,反手就往魏澤的胸口拍了一掌,正好拍在了那片焦黑的腐肉上。魏澤悶哼一聲,圈着他的手臂也松了一些。
但僅此一下,孔翔宇便不敢在動了,他連忙撥開一點被褥查看,那被他拍了一掌的腐肉上留了不少黑色的血。
急道:“該死,我這手勁兒怎麽就收不住力。”
他掀開魏澤肩上披着的白布,又捏着他的脖子仔細看了看。魏澤很是配合地擡起脖子,拇指擦過幾處皮膚焦黑的地方,不經意間滑過喉結,那好看的喉結便上下滑動了一陣,發出了吞咽的聲音。
孔翔宇看得仔細,卻不知他這麽上下其手的簡直就是在引火燒身。
他如今滿心滿眼的心疼,哪還會想這麽多。看得差不多了,又伸手去邊上的熱水裏拿過浸濕的巾帕替魏澤小心擦拭着。
巾帕擦過魏澤臉上的傷,那雙深邃的眉眼便這麽一眨不眨的垂目看他。眼神中飽含深情,不經意間又好似透着一股悲涼。
孔翔宇被看得一愣,趕忙別開眼。巾帕擦過嘴角時,指尖不小心觸到了薄唇,溫潤如玉,柔情似水,魏澤順勢在他的手指上親了親。
他猶如觸電一般收回手,頓了片刻,又轉而去擦拭魏澤的脖子、肩膀……
他一個武夫,已經盡可能地下手輕了,可那些腐肉焦黑潰爛,即便只是輕輕碰那麽一下也會流血。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有多不怕疼,傷成這樣竟也沒吭聲。
垂眸低看,巾帕擦過魏澤腹肌上的傷,突然一陣面紅耳赤,驚慌的擡頭道:“你怎麽……”
魏澤終是憋不住自己的心性,一把将孔翔宇抱進懷裏,說話時胸口微微震動。
他抱着他,鼻尖擦過臉頰,薄唇輕啓,在他耳邊說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哪怕只有一點點。”
孔翔宇心裏躁動不安,眼眶發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魏澤問得如此小心,言語間竟還帶一絲祈求。若是百年後的魏澤,怕是只要那前半句,他就會丢盔棄甲。
因着太過用力,身上的傷口都崩開了。孔翔宇有些急了,掙了掙,道:“傷口又裂開了……”
“別動。”魏澤又緊了緊手臂,繼續說道:“一個月什麽的,都是诓你的。你不要……不要娶別人,好不好?”
他将懷裏的人松開了些,額頭抵着額頭,眉眼微擡四目相對。孔翔宇的雙眼中倒影着魏澤的身影,然而魏澤的雙眸中卻倒影着一張帶銀質面具的臉。
孔翔宇忙低下頭不敢再看,魏澤卻不讓他躲避。手掌撫上他的脖子,拇指微微用力抵在下颚,将他的頭強行擡起。
魏澤低下頭,耳邊一側的發絲也跟着垂落。兩人離得很近,鼻息相對,紅唇分寸,只要任何一方再往前一些,戰火便會一觸即發。
魏澤的瞳孔黑的深邃,好像随時都會把他的魂兒給吸進去。孔翔宇緊抿着雙唇,卻不敢擡眼看他。
魏澤呼出一口氣,溫聲道:“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孔翔宇喉結滑動,薄唇輕啓卻沒敢回答。
魏澤又道:“你到底……要不要我?”
他眼角微紅,手裏的巾帕都快被擰幹了,水漬順着魏澤的肩膀而下,冰涼卻又火熱。
魏澤伸出拇指,有意無意地搓揉着他的唇瓣,他道:“我只要你一句話,要……還是不要?如果你拒絕我,我從今以後都不會在打擾你,我保證。”
孔翔宇閉着眼,心中翻江倒海,複又睜開雙眼像是下定了決心。他道:“……我不要……”
魏澤搓着他唇瓣的拇指一頓,眉頭緊鎖,他道:“說謊。”說罷便低頭吻住了他微微發顫得唇齒。
雙唇一熱一冷,就好似冬日裏遇到的一簇篝火,又像是夏日裏淺嘗的一口清泉。
唇舌交纏,皓齒輕觸。
魏澤緊緊地擁着他,活像是要将他融進自己的骨血中。孔翔宇推拒了兩下,卻發現吻着他的魏澤,眼角處亮着一顆晶瑩。只是水珠在那眼角處忽明忽暗,遲遲不肯落下,好似他與魏澤一般。
他終是放下了推拒地手掌,巾帕滑落,反手抱住了魏澤。就像是久旱逢甘露,情不自禁。
孔翔宇吸吮着嘴裏清泉,主動地回應魏澤。魏澤欣喜若狂,他俯身将孔翔宇放倒在床榻上,兩人身上的被褥滑落。
魏澤擡起身,又往孔翔宇滿是水霧的眼睑上吻了吻,然後是耳垂、脖子。那還帶着傷的手臂,發顫得去解孔翔宇的腰帶。
孔翔宇深吸口氣,忽然抓住魏澤的手,他微紅着臉,眼神卻極為堅定,他問他:“我是誰?魏澤,我是誰?”
魏澤頓了頓,道:“趙恒,你是趙恒,我想娶做妻子的趙恒。”
孔翔宇心中微顫,忽然像是被人從頭澆了一盆涼水,他頓時清明了不少,一把推開魏澤翻身下床。
他快速地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那含在眼裏的水霧終是受不住分量,掉在了地上。
魏澤趕忙從床上起來,從身後一把将他抱住,急道:“怎麽了?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孔翔宇整理好衣服,用力地推開魏澤,堅定道:“我說了,我不要你。”
魏澤顯然沒想到孔翔宇會這麽說,而且還是在兩人情到濃時。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趙恒對他明明是在意的!
孔翔宇拿起掉在地上的随身寶劍,擡手便要推門出去。
魏澤急道:“這可是你說的,你若是不要我,那我便走了。”
孔翔宇頓在原地,要推門的手又輕輕垂下。以往這一招一直都對他很有用,因為他怕魏澤走,怕魏澤突然消失,怕自己再也看不到魏澤。
魏澤見人不動了,忽然一陣欣喜。果然,趙恒果然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正要再次上前抱他,卻聽孔翔宇無情地說道:“也好,走了也好。”跟着他,只怕還會再受傷。
說罷便推門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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