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夫妻
漢人太狡猾了!
這是在新郎懷裏萌生了諸多感傷又美好的念頭之後突然被紀直換了個姿勢扛到肩上的托托內心最大的想法。
漢人實在是太狡猾了!而我又太天真了!托托就這麽毫無形象地被扛進了星位樓。
進屋後留了兩三個小太監守在門外,其餘的連帶着小齋子和忒鄰一同關了門進來。
紀直一聲不吭直接把托托擱到椅子上,自己則坐到另一邊。
小齋子立刻看了茶上來,之後假裝看不到托托瘋狂地抛給他的求救眼神退到一邊站好。
紀直喝了一口茶後便不再言語,專心致志地想着什麽出神。
托托始終是在等他發話的,不想一連坐了好幾柱香的時候,敵不動她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主動開口問道:“大人,奴在那蠻荒之地時就有聽聞您素來是位心善的,想來定然是不可能把自個兒的正妻給扔進豬圈的吧?”
這短短一句話看似簡單,實際上已經耗盡了托托身為一個女真人的全部漢語謙辭敬辭詞彙。
言語上她到了位,行為舉止上就完全露餡了。此時此刻她上半個身子整個壓在桌上很是感興趣地把臉往紀直探過去,而紀直也毫不客氣,将茶盞往桌上用力一擱便擡手去擋住她湊過來的臉。
紀直手擰了一下,繼而夾住她臉兩邊,逼得她像鯉魚一般開合着嘴。
然後他靠過去反問道:“為夫為什麽不能請夫人吃點苦頭?”
托托擡起手一把抓住他鉗制着她臉的手,用力地将臉扯出來笑道:“你們漢人常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用不着這般不顧及夫妻情面吧?”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們漢人還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紀直抽回手去風輕雲淡地說下去。
只聽托托忽地一聲輕笑,眼神漸漸伸出一點危險的琥珀色來。
她道:“那是你們漢人。只有你們漢人才會如此陰險狡詐、兩面三刀。”就像柳究離一樣。
一般人到這時候大抵對托托這不知好歹的話都要有些不悅了,可是紀直只是不氣不惱地悠閑道:“不錯。我們漢人就是如此。所以自個兒有幾斤幾兩,還希望本座的親妻掂量掂量再說話。西廠,從不養廢人。”
他說的是方才洞房的事。
托托一聽這話,心下不由得有了些分寸。她素來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就這麽說:“托托我沒有沖撞督主的意思。藏着槍是我不對,只是督主不也是配着刀來挑蓋頭的,奴認為這也就扯平了。”
紀直喝了一口茶,一言不發示意她繼續說。
“您只怕兩三年內都是不會殺我的。殺我,這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嘛。”說起這話,托托又眯着眼睛笑起來,活像只蹑手蹑腳爬過屋頂的貓,“只是您方才也瞧見了。奴即便沒了兩條腿,身手也依舊是好的,這副模樣又正好叫人掉以輕心。若是失手,您以受女真來的細作诓騙之名便可推得一幹二淨。奴瞧着,往後大人一定有用得着奴的地方。”
她說的有道理。
紀直總算有了一次停頓,難得沒有把茶盞直接扔出去,而是慢悠悠地擱到桌上。
他伸出手,下人立即端了毛巾送上來。擦幹淨手,紀直把毛巾往那隔板上一放,道:“再做一次棄子也無所謂麽?”
托托側着頭有些俏皮地發笑着,看起來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道:“是嗎?既然是為了夫君的話,或許是吧。”
她說的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紀直不知道,但總而言之,他已經知道的是這女人絕不是個沒腦子的。
她是一件上好的兵器。
其實托托也沒有十全的把握紀直能聽進去。只不過,只要不死就行。
她一時不會死,進豬圈又如何?她就這麽輕松地想着,原本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卻聽到一旁的紀直驟然開口。
“往後我們便相敬如賓。”他忽然這麽說着站起身來,清秀的身材在大紅的錦衣間漂亮又纖瘦,他竟然勾起一點笑意,“有點意思。你叫什麽名字?”
那笑仿佛一針一針紮在托托的胸口。她忽地想起,“相敬如賓”的意思,還是她童年時身邊那個唯一的漢人教給她的。
她才十來歲的時候,柳究離已是弱冠之年。他穿着粗布麻衣,笑容卻那麽驕矜。他告訴她,“相敬如賓”便是他心中夫妻二人之間最好的相處之道了。
他說得那麽溫柔,居然讓她都神往起來。
面對紀直的發問,托托來不及回答,只是不經意地朝前挪了兩步。她本就只是坐在椅子邊緣,此時又難以把握平衡,于是就身體就那麽朝前傾倒下去。
忒鄰與小齋子都離得太遠,正驚呼着,紀直便已經單膝跪着撲上前去。
她恰好摔在他懷裏。紀直一動不動地抱着她,托托這時才回過神來,她用手掌去推他的胸口,想要借這力量回到座椅上。纖細的手指與溫暖的手掌貼住胸腔裏鼓動而堅硬的位置,他在細碎的一些記憶中捕捉到那兩個字,紀直道:“托托。”
“嗯?”托托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笑容便下意識翻上來,她道,“我是。”
紀直起身,洞房花燭夜,到這裏便也差不多可以收場了。別過臉時,他眉目間依舊是一片冰涼的月光:“這名字,冠哪個夫姓都不會好聽的。”
與此同時,穿過幽深蒼茫的金碧輝煌抵達深不見底的後宮,華燈明滅之下,昭德宮的春光暖響不斷,今夜,門口的常公公都進去提醒了數次。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常川常公公只覺得服侍聖上這幾年确實不好過。只是,每當心中松懈,他便會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另一位在棘手程度上毫不遜色的主子來。
今日,似乎是那位的大喜之日啊!
屋裏頭好不容易完了事,陛下卻并沒有打算就此歇下,而是就這麽起身倉促地回去批折子了。
最近彈劾西廠的折子剛少了些,女真也不大鬧了,不曾想昨日臨時戶部被捅出一件私吞的案子來。
要知道,戶部乃朝廷重要的財政部門,這可忙壞了虛純宗。
進去候着等待皇帝時,昭德宮那位元貴妃娘娘趁着皇上先行的空隙探到常公公身邊問了一句:“近來怎麽不見那家夥入宮?”
常川低聲笑道:“成家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常公公說笑了。紀公公也是宮裏當差的,說是妻,不過就是個對食。何況還是女真來的俘虜,哪用得着上心呢?”元貴妃擡起袖子掩起臉,她一笑,仿佛那禦花園中的萬紫千紅都失了顏色,也難怪純宗獨寵。
“娘娘。大辦婚禮,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您省得的。”常公公道。
元貴妃不再吭聲,常川也就此跟上皇帝。
長着絕世容顏的女子在身後恭送完陛下轉身,方才臉上勝過姹紫嫣紅的笑顏已經消失不見,她坐到床上。
大侍女上前來道:“娘娘,那胡婢染指娘娘您的東西,上回我們派去的人還全都死了,叫她逃過了一劫。要不要再……”
元貴妃突然笑起來,只是那笑轉瞬便冷了下去,她的嗓音也甚是妩媚:“那紀直也不過是我的一件玩物罷了,用不着那麽認真。更何況,那女人是皇上欽賜,讓他清楚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又何必掃了皇上的興?”
“娘娘聖明!”
“紀直這人,我清楚得很。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誰會上心呢?”元貴妃嬌聲道,“上回算她僥幸,等皇上忘了這碼事,只怕我們不動手,紀直也會自個兒把這丢臉的賤人給料理了。”
“娘娘深謀遠慮!上回運那女人的除了我們的人,就只剩下紀公公手下的那個小齋子了。不想他竟是個武功不淺的,殺了我們那麽多人還給分了屍,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元貴妃細細想來,招招手閉上眼道:“這等高手。留着只怕是禍害,找機會做了。”
侍女欠身:“是。”
中原的暮春竟然是這般漂亮的。
晚春的山櫻樹蒼老地伸出漆黑的枝丫,櫻花落滿了地,繁茂得惹人心碎。
托托支起紙窗把半個身子由那口窗子探出來往外張望,瀑布一般濃密的長發垂落下來,單薄的櫻色衣襟微微敞開,倘若不是裏頭還夾帶着一件白色的內衣,只怕必然要春光乍洩了。
“夫人!”小齋子剛端着一盆水進來,瞧見托托這副模樣,連忙加快腳步趕進去将趴在窗前的書桌上的她請下來,“您萬一摔着了怎麽得了!”
托托懶散地甩開他自顧自地斜躺在桌上看着他悶悶笑起來,那嘴角竟有些調笑的味道,她下半身只由上衣的幾寸下擺蓋着,裸露的腿今日已換過上好的細布,但仍有一片白皙的肌膚露在外頭。
見到小齋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托托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她來這兒也有好些日子了,紀直自成婚之後就以“婚假之後要努力工作”為由成天不見蹤影,聽說是一直呆在宮裏。
對于托托來說,這說不上壞或是好。
對一般人來說,大抵都還是會有些欣喜的,畢竟應付一個陰晴不定捉摸不透的家夥着實危險,但是托托這人從小就是一副非同常人的腦子,現下居然真的有幾分把自己當做他的妻來看。
倒是小齋子,這幾日臉色總是壞得很。
忒鄰端着茶點在門口撞見,瞧着他規矩地問了一句:“齋公公這是怎麽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夫人這裏我一個人也行的。”
小齋子搖搖頭,看着主子在裏邊似是沒注意這邊,加之這幾日心頭又憋得久了,于是道:“昨日我忙得昏了頭,忘了用晚膳。不想那貪食的貓進屋偷吃,結果竟死透了。公公又不在,我也不敢妄自行動、擾了督主府上清淨……”
“鈴兒明白了。”忒鄰平靜地說道,“原來是有人要謀害齋公公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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