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野獸
看來,紀直那位暴脾氣要殺了她的相好便是這位元貴妃娘娘了。
這是托托在來昭德宮的路上所想的事。她仰起頭看向萬裏無雲的天空,要知道,即便是鳥,尋常飛得低的都進不來這宮牆內。
但是她的合喜可是上等的海東青、傳說級別的獵隼,她多年生活在森林茂盛的山林之中,天生的鷹目輕而易舉便瞧見那高空之上旋轉着翅膀聽令不加靠近的黑鳥。
托托知道,在這裏決不能輕而易舉動用合喜,不然這防不勝防身處暗處的宮中侍衛會無孔不入地出現然後把它給殺了。
而現下,她已經知道這位元貴妃娘娘必然動機不純,說是給她看什麽佛經,只怕菩薩聽了都要動怒。要說這葫蘆裏面沒有藏什麽藥,打死她都不會相信。
正當她以自己不懂漢字推辭了,卻沒想到紀直卻開口了。
托托尴尬地看向紀直,咽了一口唾沫後從他深不見底的目光中讀不出任何意圖。
她猜想他是想要試探自己。
試探你個奶奶腿!你不知道現在試探會連你一起遭殃嗎?!這勞什子娘娘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可是話說回來,托托又仔細一想,她在女真時可沒少聽人罵中帶誇地說過女真那個“領兵的太監”。
他們說他狡猾得像個娘炮,又拼命得像個莽夫。
這樣一個人,會讓自己被波及嗎?
我毀掉了皇上賜給貴妃娘娘的寶貝,難道他就逃得掉責任嗎?
托托抱着使壞的心情想道,他應該沒這麽愚蠢。但是,假如他想把她推進陷阱,那她拼死也會抓住他把他也拉進去。
再一次擡起頭的時候,托托臉上盛滿了笑意。“那就有勞了。”她說。
那侍女小心翼翼地心下狂喜,就要上前,天空中突然墜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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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一塊鳥糞已經徑自落到了那佛經上。衆人都是一驚,小齋子正想上前操心那鳥糞,沒想到蹊跷的是,佛經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侍女把那火源往前一扔便連連退了起來,而她身前坐的正好是托托。
托托擡袖果斷一揮,立刻把那團火給打了出去。
元貴妃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還是連忙将錯就錯地大呼小叫起來:“妖女!你竟然敢燒我的佛經!”
“娘娘這話妾身可不敢當,”托托笑起來,好似冷冷的彎月挂在臉上,異常皎潔又童真,“若不是您那佛經上滿是白磷,怎麽會遇着熱點的東西便燒起來呢?”
“你……”貴妃咬緊牙關,剛要開口,就被托托打斷。
托托道:“您可別說沒有白磷了。白磷那股子臭味都快把我熏暈了。”
白磷的味道理應當是不可能重成那樣的,可這個女人卻一下子便分辨出來。這是怎樣的嗅覺?加上那推開火的反應,元貴妃此時此刻心裏只有一個詞語呼之欲出——野獸。
這根本就是動物才有的本能與直覺。
元貴妃還想說什麽,紀直這時漫不經心地坐在一旁開了口。
他道:“娘娘受了驚,有些糊塗是正常的。只是,方才這裏的人都瞧見了,是那鳥糞落下來,這佛經才燃起來的。倒是賤內,差點被您身邊的丫鬟扔的那火團給傷着。”
丫鬟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這時吓得起身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饒命!公公饒命啊!”
這娘娘、公公地喊着,倒是顯得那兩人很般配。托托擡手抵着額頭,莫名地看起戲來。
“那佛經,我再請人去求一份便得了。”抓到元貴妃把柄占據主動權的紀直突然地便換了自稱,平日那份壓着百官的威懾力也漸漸上來了,而且現下确确實實把元貴妃逼得不能動彈。
他是聰明人,知道這女人吃軟不吃硬,于是又放緩了口氣,“我知道娘娘平日伺候皇上和皇後娘娘辛苦了,宮裏嫔妃走動也不多,想多交個閨中密友什麽的。只是托托上不了臺面,娘娘的厚愛,本座覺着她還是敬謝不敏了。”
他一字一句愈發用力,卻又到點為止,把叫她不要将托托放眼裏給他找麻煩的意思委婉又精準地表達得淋漓盡致。
到最後,元貴妃也只是自嘲地低聲笑了一下道:“本宮自然是省得的。”末了她又擡頭,還是甩給了托托一個眼神。
這一次,那眼神不是虛僞的和善,也不是兇狠的警告,而是一種讓托托極其不舒服的憐憫。
她同情我。托托想。
她雖然不太通人之常情,可是卻又不蠢,那貴妃看她的眼光裏都是憐憫,甚至夾帶着一點不屑。
他乍一看是在為托托撐腰,但實際上一想便能明白,貴妃娘娘才是他的老相好,貴妃娘娘才是真正能幫他在官場興風作浪的人,貴妃娘娘才是他真正要袒護的人。
托托是什麽?
她是女真給他的獻祭品,她是用來表現皇上沒那麽依賴西廠與他的幌子,她是用來提醒世人他是殘廢的另一個殘廢。
她是他的妻,然而,她也是他的恥。
托托看着元貴妃巧笑盼兮地望向紀直,而紀直也不動聲色地垂着眼睛漏出兩分笑意。她正靜靜地看着,只聽院門口一陣騷動,下一秒,一匹真正的野獸沖了進來。
那是一只渾身紋滿金銅的大貓。它仿佛閃電一般沖了進來,并且直直地撲向了坐在雕花座椅上優哉游哉地品着茶的紀直。
紀直擡起眼睛剛要用內力的罡風逼那畜生飛出去,在那之前,一架輪椅霎時已經停到他跟前把他死死地擋在了身後。
托托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沒有多想,只不過身體先一步做了反響。她擡起手,卻只是一聲喝道:“坐下!”
她沒有使出半點武學,可那豹子似的大貓一愣,竟然真的坐下了!
紀直看着前面坐在輪椅上的女子,一時竟然沒有開口。
托托退了兩步,繞着輪椅回過頭來,她額頭上已經因為方才的危機沾了一點汗,她原本是想笑的。只是不知為何,大概是剛才想的那些事使然,她居然笑不出來。
于是她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兒,忒鄰上來把她請了回去。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的又是一位大排場的主兒。
那女子不過與托托一般大的年紀,頭頂的冠冕鑲滿了名貴的珠玉,嫩黃色的綢緞攏在袖口垂下來,裙子上繡滿了紛飛的蝴蝶,而且泛着一股绮麗的異香。
女孩生着一張珠圓玉潤的臉,驕縱而傲慢的神情在臉上一展無遺。
她飄然而至時沒有向任何人行禮,只是毫不客氣地高聲呼道:“紀直,你的對食倒是個妙人,竟将我這西域進貢來的豹貓訓得服服帖帖。”
紀直眉宇間有轉瞬即逝的陰沉,只不過他立刻回道:“能在昭德宮遇見公主,當真是我的福分。”
這時,這身份為昭玳公主的女子才把視線抛向元貴妃。雖然措辭挑不出毛病,可這态度可就不大尊敬了:“貴妃娘娘,今日我馴養的那孽畜不大聽話,竟然擺脫繩子自個兒跑進來沖撞了您和公公。恕本公主急着追這小貓,一時忘了禮數。”
說着,她也不等元貴妃回答,馬上就起身摸了摸那豹貓的頭。
那豹貓分明乖乖巧巧依偎着她,哪裏有半點馴養不夠的樣子。
莊思宜還擡頭朝他們一行人耀武揚威地笑了笑,一副仗着公主的身份他們也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
貴妃娘娘、西廠廠公與昭玳公主三個人正僵持着,另一頭的托托此時狀況卻很不好——
她正撐着輪椅滿頭冷汗地想,完了,我的秘密技能暴露了!
原本剛來時紀直就有排查過她那海東青,那時她倒是糊弄過去了。
他們女真族的獵戶幾乎人手一只海東青,并不算什麽特別的,紀直雖然似乎想殺合喜,但她早傳了令讓合喜當心些,紀直懶得再操心,也就沒有什麽後患。
然而……
托托有一個秘密,來這裏以後就決定當做自己的秘技好好瞞着外人。可惜剛才,她居然一不小心沖動地為了保護根本不需要她保護的紀直沖出去了。
而現下,那只被莊思宜重新套上項圈的豹貓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嘴上還一直在問着呢:“我為什麽聽得懂你的話?你又為什麽聽得懂我的話?喂!你說啊!”
而托托只能一忍再忍,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狠狠剜一眼那嘴貧的豹子。
那豹子倒是被她那副足以手刃百獸之王的兇悍程度吓到了,不再說話,卻還是盯着她看。越看托托越煩惱,憑着紀直的小心程度,怎麽可能不起疑心呢——
“二位,賤內今早就身子不适。咱家想着,也就先行告退了。”紀直倏然起身,回過頭看向托托時,托托正低着頭。
打死她都不會這個時候擡頭的,要知道,沒對上眼神還可能可以狡辯一下,一對上目光,托托根本就不可能騙得過紀直。
忒鄰心裏是知道托托在苦惱什麽的,想勸兩句卻又開不了口。剛要開始推輪椅,卻見到紀直一手搭上輪椅的把手。
他就這麽親自推着托托的輪椅朝外走,推得托托至少折壽十年。
那一刻,托托滿腦子都是“他該不會要帶我到外面把我扔進禦花園池子裏淹死吧”。她在內心也開始糾結起來——會不會主動坦白比較好?
女真人以狩獵打漁為生,常年與獸共生。其中,有極少數的女真人擁有一種天賦——
托托能夠與動物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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