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私會

他們對視着。紀直擡起眼睛,盯着她問:“預備好了?”

“嗯!”托托高聲宣布。

他們夫妻二人在院子裏站着,中間相隔有幾裏地,随後紀直張開手臂說:“那你過來吧。”

托托這就開始拄着拐走路,她走得不大順暢,但卻也比前幾日好了許多。磕磕絆絆的,難免比正常人多花一些時間,但最終還是到了紀直跟前。

好不容易走到終點,托托立刻張開手臂抱住紀直道:“托托真是聰慧伶俐啊!”

紀直仿佛嫌惡地擡起手,卻還是幫着托托去抓住她就要倒下去的雙拐。他一邊任她抱着一邊敷衍道:“是,是,真真伶俐。”

忒鄰和尖子立在一邊,很想提醒他不要這麽慣着托托比較好。

下一刻,紀直立刻補充道:“既然這般伶俐,下午再由小齋子幫着你再多練幾趟。練不好今晚就吃全素宴吧。”

見到紀直去披衣服,托托拄着拐杖問:“又要進宮?”

“夫人莫不是以為人人成日都只消蹒跚學步?”紀直無情地回答,“太子沒死,皇上心煩,咱家自然是要伴君左右的。”

“他還沒死?”提到太子,托托就露出惡心的表情。

“我奉命活捉,交給了神機營的人。結果他們中途被劫了。”紀直轉身要走時,沒有忘記說完下半句,“據說還不是漢人幹的。”

他轉身出了院子,尖子別了忒鄰,跟上前去時見紀直若有所思的模樣。

“爺,”尖子道,“可是有什麽顧慮?”

紀直仍在思索,他說:“讓木匠給她把那義肢削掉一截,本座倒不記得這女人從前個子有這麽高。”

托托對于重新走路是充滿了興致的。她恢複得也快,雖然其中的緣由與她習武一事密不可分。

她的腿本不是由根部切斷的,因此其實看來還有很多可挖掘的辦法。膝蓋往上是無事了,小腿若是控制得好的話——

她仍然在院子裏站着,倏忽之間,托托猛地擡腿踢了出去。

——或許還能用來打架。

托托想着,剛要笑,身子便因為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前些日子,紀直允準把合喜養進家裏來了。從此合喜便不用風餐露宿,也能跟着他們一起生活。

托托受傷躺在床上的時候,合喜就在宅邸的上空悠閑地飛着。

後來她還是經常想起柳究離來的。他之前又救了她一命,若不是柳究離,恐怕她早就葬身在太子的炮火之下了。

她靜悄悄地嘆氣,卻在這時候突然聽到合喜于天空中發出一聲哀凄的鳴叫。

托托卧在榻上擡起眼睛,床帳如霧氣披下來,托托面無表情地仰頭看着頂端,眼睛裏的江水漸漸凍結成冰。

她睜着無神的眼睛。屋子裏一片死寂,纖細的手腕悄無聲息地挪動到床邊。

說時遲那時快,托托一把按住床邊的木拐。拐杖霍地飛起,她?經坐起身來,抓住便是一棍朝外頭敲過去。只聽一聲悶響,一只手突然揮進來。

托托側身一躲,那記手刀劈了個空。銀絲鹿筋槍就藏在床柱後邊,托托伸手過去握住,卻不急着抽出來。

“是哪位英雄這麽大膽,敢摸西廠督主夫人的卧榻?”托托臉上帶着慣有的冰涼笑意,“奴不記得有與人約過這個點私會呀。”

只聽床帳後頭不見真面目的人笑了一聲。元嘉艾的聲音是幹脆的,他笑道:“夫人的确未曾與某有約,但既然恰逢紀公公不在,那夫人與某又何必辜負這大好時光呢?”

“小英雄說的這是什麽話,”托托無聲無息地把槍壓軟了,從帳子邊緣抽進來,手上忙着準備兵器,嘴上的話倒是沒停,“奴怎麽聽不明白?莫不是小英雄欺負奴不精于漢話吧?”

“夫人休要戲弄我了。您怎會不懂?紀公公也能行那檔子事麽?倒不如跟了我。”元嘉艾咬牙笑着,随口胡謅這迂回的渾話。他身下不動神色地踩到了床榻邊沿,只等着一躍而入,用手中的短刀扼住這女真女人的喉嚨。

他是從屋頂爬到窗子進來的,也不知道這女真人是怎麽覺察的他。

仿佛不約而同地收到什麽信號,他們二人即刻一起動彈起來。元嘉艾竄上床榻,而托托則一下攻了過去。

元嘉艾正是身手最為敏捷的年紀,加之也不是沒有沖鋒陷陣過,迅速地躲開了托托的這一擊。

而與此同時,他也用短刀朝托托劃了過去。

托托今日着的是雪白色的輕紗,她揮袖,似躲非躲地攔下來,借力打力,用槍杆把他的短刀彈了出去。

在元嘉艾的一把短刀飛出去時,布帛撕裂聲也随之傳來。她的衣衫破了,腿上猙獰的傷口暴露無遺。

元嘉艾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托托臉色一冷,以槍化鞭甩了過去。

元嘉艾擡起剩下的那一把刀擋住。托托試圖把他的刀拉過來,而元嘉艾卻握緊短刀不放。二人就這樣僵持着,元嘉艾終于看清了這女真女人的臉。

紀直的妻長着一張尤為和善的面孔。不過配上這暴虐走獸的眼神,這女人身上凸顯出山脈陰陽般強烈的反差。

“你是誰?”托托冷冰冰地道,“紀直的仇人?”

“哼,”元嘉艾毫不留情地回道,“我是他爺爺。”

托托不怒反笑,說:“我看你年紀尚小、身手不凡,打扮不是平常人,進來也沒驚動這附近的影衛,料想也不是賊。”

“老子當然不是賊!”元嘉艾反駁。

“你說你是紀直的爺爺,爺爺來爬孫媳婦的床……倒是奴不知道你們漢人也有這般猥瑣的習俗了。”

元嘉艾活動短刀:“猥瑣?衣衫不整,你才猥瑣!”

“我的衣服不是你弄壞的嗎?”托托其實沒露什麽身子,就是腿傷沒藏得住罷了。

“你的腿,是怎麽回事?”元嘉艾問。

“幹你何事?”托托眯起眼睛。

元嘉艾之前是聽說過了的,紀直的妻是一個廢了手腳的。

他腦海裏也有過一個大概。那女子被滅了神氣,大部分的都應當會要死不活了,即便是再潑辣的,也肯定大受打擊。萬一遇上個偏激的,沒準就瘋了。

總之,他萬萬不會想到,她是一個這樣的女人。

“你的功夫不淺,一個女人,幾乎能與訓練有素的沙陀人匹敵。”元嘉艾死死望着托托分析道,“但是竟然被折去雙腿,手也有被人動過筋骨的痕跡。”

托托一笑,回道:“沙陀人?那些外藩的雜種算什麽,當初在部落,來一個我殺一只,來兩個我屠一雙……”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托托意識到自己多說了,于是匆忙收了尾道:“你究竟是何人?”

元嘉艾忽地送了手中的力氣。短刀一松,托托也順勢把鞭子抽了回來。

“我叫元嘉艾。”他說。

托托并沒有聰明到能從這個姓氏聯想到元貴妃。她不是漢人,也不覺得女子的名字不能随便同人說。

她說:“我叫托托。”

與此同時,穿過大半個京城,翻閱高聳入雲的宮牆直達大殿,在金碧輝煌的門外,江散全正面色鐵青地等候着皇帝的召喚。

江散全最近着實不走運。他原本是想順水推舟送昭玳公主一個人情,原以為受寵如昭玳公主,這忙幫起來,說什麽都不可能引火燒身,還能順帶踩紀直一腳。

然而太子卻在這時突然發兵了。

民間有一種說法,說是人品與氣運息息相關。平日行事的善惡自會回報到自個兒身上。江散全是極其相信自己的人品的,一直以來,他運勢極好,要說進宮當差這麽些年來,他遇上的壞事也唯有一件令人耿耿于懷,至今還欲除之而後快。

無他,就是紀直。

江散全第一次見到紀直時,是在新入宮的小太監堆裏。那時候他?經在宮裏呆了許多年,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了,但瞧見紀直時,還是愣了半晌。

少年時的紀直,頗有幾分男生女相的味道。眉目秀美卻籠着一襲厚重的陰雲,嘴唇單薄,側過頭時鼻梁、唇角與下颌勾勒出攝人心魄的容貌。

憑借這張臉,這孩子便必定能平步青雲,然而,估計這一世也要動蕩不安了。

然而,比這刺人的美貌更加叫人難以忽視的,是稚嫩的雙眼中抵死交纏的陰霾與恨意。

他不得了。

那一刻,江散全便清楚了這一點。當即他便招手,讓當時還在他手下當差的常川過來。他說,這孩子,不能到聖上跟前去。

然而數日之後,這一批小太監裏便見了血。江散全趕過去時,只見到幾個小太監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而有一個則被砸破了腦袋,癱軟在地上。

這時候的紀直是背對着院門的。聽到聲音,他才側過頭來。

紀直的側臉仿佛蒙在黑暗中的刀。他回過頭,右手都是鮮血,臉上也有紅色的斑斑點點。

太監也是人,人總歸是排他的。紀直從皮囊上便太過出挑了。

起因不在紀直,但畢竟他動的手,且下了狠手,因此還是紀直受的罰。

那一日紀直跪在院裏不許吃飯,江散全也沒用晚飯。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陪着他。

紀直一聲不吭,跪的膝蓋青紫一片。被江散全攙扶着起來時,他問:“公公為何留下?”

江散全望着他陰沉的臉,道:“你這副樣子,叫我想起當年自個兒入宮的時候。”

紀直盯着江散全的臉看了許久,那時候江散全也還正直壯年,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公公當年入宮的時候……”年少的紀直搖了搖頭,耿直地說,“肯定沒我長得好看。”

江散全差點摔倒,起身瞪了這臭小子一眼:“你這不識好歹的……”

他本來想罵兩句,又覺得無法反駁,最終只能轉移了話題:“我現如今還沒打算收幹兒子,但是從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學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