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戰書
她咬牙切齒,倒不是有多麽恨,只是覺得殺意橫沖直撞就要掀開天靈蓋翻出來。
語畢她就甩手把那武旦推了出去,自己也猛然後退。武旦撞到牆,不由得吐了一口血。原本坐在鏡子前巋然不動的老生不知是何時起身過來的,他手中的三環大刀兀自向着托托劈下。
托托身子往後一退,輕而易舉地躲過去。長子與立子連忙抽刀上前,卻見托托擡手制止。她往後翻了幾步,向身側伸出手。
忒鄰會意地從後排的架子上取了一柄直槍送到她手裏,随後又退到一旁。
堂鼓與檀板急促而交雜地響起來,托托上下打量面前這老生。他戴着黑三髯口,盔頭上的紅色絨球顫動着,絲縧中垂着些許金線,雉尾是寶藍色的,與那他身上的打衣交相輝映。、
一聲鑼響,萬籁俱寂。托托再開口時,才有月琴聲悠揚而清脆地響起來。
托托直立站着:“勇士好歹也報上名來,省得死無對證。”
那老生冷笑一聲,聲音是唱戲時用的本嗓。他說:“知道了名字,等成為老朽的刀下鬼後要來尋仇麽?”
托托也笑,順勢用塞進繡鞋的假肢在地上劃了一圈,就這麽把身體重心壓低下去。
她用槍貼着身子,擺出迎戰的架勢:“諸位看招式也是江湖兒女,既然下藥此等龌龊事幹得出來,那即便是要一起上,奴也不覺得驚愕了。”
是激将法。忒鄰心裏清楚,托托說得沒錯,這幾個看來也是混江湖的。江湖人最看重的莫過于名聲與義氣。以少對多,即便是長子立子全力相助,他們四人也絕對應付不過來。但是托托說了這等話,對方多半不會有那個臉子一起上了。
果然,老生握緊三環大刀道:“下藥是因為先前沒料到夫人自己也是個有身手的,擔心幹起來時您受傷。但既然你能打,那當然是單挑。”
“好,”托托眯起眼睛,“正合我意。”
她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握緊直槍。在對方揮刀斬過來的那一刻,托托輕笑了一聲。
此時此刻,殺手我眉正靠牆癱坐着。
他打扮成武旦,是全場第一個也是截至目前唯一一個流血的人。方才他本以為自己的毒絕不可能被察覺,卻沒想到,在成事的邊緣被一腳踹了出去。
原先他是大虛數一數二殺手班子的一份子,從前和同僚殺任何人,都是一路暢通無阻。然而事情卻在與托托搭上關系之後便改變了。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他與同伴聽令去殺一個馬車裏的殘損女子。
那一日,我眉花街的相好約他,他糾結了老半天,最終還是告了假。
結果,去了這次任務的同僚悉數慘死。屍首血肉模糊,下手的人可謂殘暴至極。
從此之後,我眉的組織便分崩離析,就連他的實力也受了質疑。
我眉被迫加入其它殺手班子。但是他從未忘記過令自己落到今天這般地步的那個罪魁禍首。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這卻不能改變他恨她恨進骨髓的事實。只是他到底沒見過她,因而有仇也無處可尋。
但是,當他被托托扼住喉嚨的時候,伴随着窒息感撲面而來的正是這份仇恨。
我眉突然想了起來。
不會錯,這個女人就是害他走到今天的兇手!
他想握刀沖上去,能牽絆制約她的行動就好,自然,要是能刺她一刀就再痛快不過了——可是我眉只能這樣在心裏想想,因為他的身子連半分也動彈不得。
如今的殺手班子有一位頭牌,性情兇狠,技藝高超。今日見着目标出門逛廟會,他們便尾随起來,卻意外發覺他們進了戲園子。
本來打算換個場合,卻見這位頭牌殺手沉着冷靜地提議道:“正是殺她的好時機。兄弟們去後臺将人收拾了,換上戲子和小厮的衣服,老朽自有辦法。”
頭牌殺手換上老生的衣服,甚至登臺替原先的角兒唱了一曲。他的能力與膽識在我眉之上,我眉對他心服口服,也相信世上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對手。
然而——
以殘破之身叱咤風雲的女子沒有半點輸給他的意思。
托托打鬥時好像脫離人形,她是一頭黑色的猛虎,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行動不如對方敏捷,索性并不挪動步子。在老生的第一刀砍來時,她不過輕巧地偏過身子,直槍狠狠從側身一砸,打得那老生踉跄了幾步。
他似是也沒料到,甩了甩頭再來。托托還是不動,在他再過來時用槍擋開刀,擡腿一腳踢了過去。
她的一踢用的不是血肉的足,而是堅硬的木頭,因而老生也等同于受了棍棒的痛打。
幾招幾式,托托仍然立在原地,老生卻已經不知從何下手。
“不行啊,”在喧嚣的唢吶、京胡、單皮鼓合奏中間,托托輕輕擡頭,她悠閑自得,“你與我,差得太遠了——”
在這場打鬥之外,隔着廟會以及京城重重疊疊的住戶是繁華富貴的皇宮。宮門沉重地關攏,紀直在馬車裏默不作聲。尖子在外頭跟着,有幾分介懷地問道:“爺,您不緊張夫人麽?”
他好久都沒回複。末了,在陰霾中揉着太陽穴,細聲回答道:“她可比你想的厲害多了,元氏不清楚她的底細。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來的,她可是本座的夫人。”
“……”尖子感覺自己右眼皮猛跳,又說,“可是——”
“再說了,你以為長子和立子是吃白飯的?”紀直說,“他們可是本座的影衛。”
他冷聲答完便不再作聲,車輪碾過地磚。走了一陣,他才說:“咱們尋個好日子去戶部柳大人那裏拜年罷。”
一切正如紀直所料。
鮮血噴湧,托托将直槍從老生胸口拉拽出來。仿佛是為了躲閃,她就這麽後退,一跌便坐進身後的椅子裏。
“大年未過便要見血,”托托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晦氣。”
那老生着實生猛,像不相信自己會輸給這麽一個殘廢女子般繼續撲上前來。她懶得擡頭,身後的長子與立子一人一刀,一起用刀将他送了出去。
其他殺手見狀,頓時有人血口噴人:“卑鄙!你不是說單挑?!”
“你們漢人不是說大丈夫才‘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托托輕笑着,再次起身時一腳踹開跟前的屍首,槍掃一周,逼得敵人齊齊後退,“我又不是大丈夫。”
“一起上吧,”托托道,“長子,立子。玩得盡興便好。”
雙胞胎影衛對視一眼,刀也不必抽回去,甩開血笑着齊聲回答:“遵命,夫人。”
而托托則徑自搭着忒鄰的手臂起身,她一步步走到已經勉為其難從牆邊爬了起來的那個武旦。剛走過,她便一腳重新将他踹了下去。
我眉的旦妝也花了,頭暈目眩地咬牙道:“你不得好死。”
托托覺着好笑,伸出手去揪着他的頭發拎起臉來:“你分明是收錢辦事,怎的說這話。好似恨毒了我的人是你似的。”
我眉唾罵道:“我就是恨你!先前也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兄!”
“先前?害死你弟兄?”托托做出思量的樣子,卻又道,“我怎麽不知道?”
“可惡!你這毒婦!”我眉呵斥,“你忘了麽?!那時候我弟兄們奉命前去,卻被你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截了胡——等、等等,許根本不是什麽小太監,是你自己殺的我弟兄,是不是?!”
托托原先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一聽小太監,卻又明白了一些。“你說的是小齋子?”她想着,忽地一笑,“啊,那奴大概還是記得的。你弟兄要來殺我,卻怪我殺了他們?那按你的意思,奴是要乖乖受死才對麽?”
我眉被她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幹瞪着眼睛。
“我還沒問,你自己倒說到點子上了。”托托伸手又掐住他脖子,“說,是誰指使你們過來的?”
我眉只覺得腦子發燙,耳鳴陣陣,一個念頭忽地浮現在腦海裏。
會死。
他會死的。
這個女人是真的會殺人。她剛才已經當着他的面殺了強悍逼人的老生,要殺他也不過捏死蝼蟻般容易。現下她身後,其他弟兄們正在被那兩個孩子模樣的影衛殺得片甲不留。
我眉見着視野裏的女子在笑。托托笑着繼續逼問:“說啊,是不是元貴妃娘娘?!”
我眉只能點頭,他使出最後的力氣一把将她推出去:“你既然知道何必還來問我?!”
托托起身,斜着眼睛細細地想了一番。她回頭的時候,我眉連忙起身朝外邊逃去。
忒鄰剛要驚呼,卻見托托擺手道:“無妨,讓他去吧。”
“這怎麽妥當?若是他再回來尋仇呢?”忒鄰問,“托托,你這是什麽打算?”
托托轉過身去拍了拍,示意正在單方面淩虐對手的長子與立子暫且停下。他們稚嫩的臉上都沾了血,衣服也弄髒了。
長子不語,立子則藏不住怨念,拉扯着新年剛換的新衣服,有些不快地嘆氣。
“等回去再買新的給你們。”托托說着,拄拐走過去微笑。她又說,“說什麽尋仇,貴妃娘娘根本沒打算放過我們。這一番不成,下一次必定還要來。讓那武旦去報信,省得往後她還亂打別人的主意。
“要殺人就對着我來。元氏,”托托仰頭,望着陰恻恻的房梁說道,“讓我們結束這場游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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