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愛的眼神
花生米那晚受到驚吓,又開始鬧覺了,常常是剛剛睡着,不到兩分鐘又忽然委屈地大哭着醒來,也不好好吃奶了。艾茉急得上火。
恰好到了例行的兒保檢查時間,她帶花生米去醫院。因為心裏着急,又仗着有了周逸辰這個熟人,她給他打了個電話,然後被一個護士領着,厚顏無恥地在一堆等待的媽媽裏插隊了。
一進診室,周逸辰微笑相迎,還沒坐定,一個已經在診室外多時等候的女人忽然沖進來:“醫生,你這樣就不對了,她怎麽插隊啊?”
艾茉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一擡頭發現原來是姜黎黎。大水沖了龍王廟。姜黎黎“噗嗤”一笑。
姜黎黎的一對雙胞胎女兒也來了,被保姆牽着,繼承了媽媽的漂亮,呆萌可愛的姐妹花。自懷孕時姜黎黎就一直在那種人少花錢多服務好的私立婦産醫院做産檢,後來娘家媽媽說省醫院公立三甲,技術過硬,更值得信賴,林清遠一聽,馬上讓姜黎黎棄暗投明,後來産檢生産産後兒保就一直在省醫院。
見艾茉和眼前這位長得頗像周渝民版花澤類的醫生認識,姜黎黎想起上次在艾茉家她使勁使眼色的事,恍然大悟:“周大夫,下次我來,是不是也可以插隊啊?”
周逸辰溫和地笑笑:“您提前打電話給我,我讓護士留一個靠前的號給您。”
姜黎黎得意地沖艾茉挑挑眉。
給花生米做了體檢,一切正常。說起孩子最近夜鬧和厭食,周逸辰追問起緣由,艾茉說了樂樂那個蛇的惡作劇。
“這熊孩子,就是欠揍。”姜黎黎說。
對于孩子受驚吓的問題,周逸辰也并沒有什麽過人的應對方法,不過是“多多懷抱拍撫,播放一些舒緩輕柔的音樂”,然後開了一盒小兒驚風散了事。
艾茉憂心忡忡,這一次對周逸辰的醫術表示懷疑。
姜黎黎一語道破:“這治标不治本啊!治理好熊孩子才是關鍵啊!要不叫你家老向回來。”
艾茉嗤笑:“他,簡單粗暴,回來只會暴打外甥一頓,樂樂心生怨恨下次只會變本加厲。”
周逸辰聽到艾茉這樣評價自己的丈夫,顯然有點吃驚,她描述的人和他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簡單粗暴?暴打?會不會家庭暴力打老婆?他隐隐替艾茉有些擔憂。那次老向的母親做手術,他拜托劉醫生時特別去樓上瞥了一眼,老向看上去倒是很穩重成熟的一個人。也許他想多了。
做完檢查,艾茉和姜黎黎要走了,周逸辰送她們到樓梯口,艾茉抱着孩子走在後面,他忽然開口問:“如果不是來給孩子做兒保,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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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令艾茉非常尴尬,仿佛她是一個只會利用別人的小人似的。可事實确實如此。為了下次還能順利利用,她不得不說謊:“怎麽會呢?我只是太忙了。”
“有了孩子,也不要把自己整日綁在家裏,女人要善待自己,留出一些時間給自己,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逛逛街,你首先是一個女人,其次才是一個母親,很多女人把這個順序搞錯了。”他真誠地說。
艾茉信服地點點頭:“沒錯。有空我們一起喝喝茶,下次我不帶花生米。”
姜黎黎順道送艾茉回家。小情人鬧脾氣罷工了,姜黎黎自己開車。因為有保姆在後面坐,艾茉也不好多問。但是她注意到姜黎黎的手旁,多了一個橙色的手包,艾茉認得,那是愛馬仕當季新款限量版,配姜黎黎的藍裙正是相得益彰。只是艾茉一直想不通,為何那樣一個款式笨拙模樣醜陋的包包要賣那麽貴,十萬塊,是農民伯伯幾年的收入,城市底層人民再湊湊就夠一套小戶型的首付了,可姜黎黎卻用這個十萬塊的包包裝紙尿褲和奶粉,她喜歡它是因為它空間夠大。
艾茉再次感慨起起同人不同命來。記得妙妙肖肖滿月酒的時候,林清遠送了一顆碩大的鑽戒給姜黎黎,周小荻羨慕嫉妒恨,幽幽地說給旁邊的人聽:“人家坐月子,收獲了一個鴿子蛋,我們呢,就收獲了很多土雞蛋。”謝晖假裝沒聽到和旁邊人聊天,艾茉調侃自嘲:“知足吧你,有人懷胎十月,孕初期一家人歡喜若狂,孕中期唐篩糖篩各種擔心,孕後期丈夫出軌各種訴苦傷心絕望痛哭流涕,最後呢,只收獲了一個‘滾蛋’。”在座的人有人歡笑,有人心酸。閨蜜的友情很微妙,危難的時候,可為對方兩肋插刀去生去死,真心地希望對方過得幸福,可又不能太幸福了,那樣的幸福太遙遠不真實,最好像張愛玲寫得那樣,華麗的袍子上爬了幾只虱子,有了這幾只虱子,幸福才接了地氣,閨蜜們的起點差不離,友誼才能地久天長。
艾茉這一刻不得不承認,原來這點小小的陰暗心理,自己也有。這時,她看到了姜黎黎的“虱子”,她發現姜黎黎臉色很差,并且有了黑眼圈。
“你臉色很差啊!是不是生病了?”她問。
姜黎黎一聽,如臨大敵。恰逢一個紅燈路口,她連忙拿出小鏡子,一邊看一邊緊張地問:“真的很差嗎?還好吧!就是最近睡眠不好,沒休息好。睡幾個美容覺就好了。”
綠燈亮了,車子開動,姜黎黎被說臉色差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轉移話題道:“別說我了,說說你吧!那個醫生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剛不是說了嗎?我的高中同學。”
姜黎黎不以為然:“就只是高中同學這麽簡單?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哦!”
艾茉的心頭忽然漾起一陣莫名的痙攣,臉紅了一下,瞥瞥後座的保姆,低聲說:“別瞎說。”
姜黎黎可沒瞎說,剛才在診室,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周大夫看艾茉的眼神,是那種毛頭少年才會有的眼神,那時荷爾蒙泛濫,青春盛大寂寞,就像夜空裏縱了火,自己燃燒還不夠,要把對方點燃,吞噬,毀滅才罷休。那是愛的眼神。
見艾茉有所顧忌,她也不便多說。這時艾茉懷着的花生米又從一個淺睡中委委屈屈地哭着醒來,艾茉輕輕拍了拍,心疼地說了聲:“媽媽在這兒,媽媽抱着。”孩子又漸漸睡去。
姜黎黎氣艾茉懦弱,說:“治理熊孩子,我在行啊!你等着,這兩天得閑我去看你,順便幫你出出氣,打擊一下熊孩子的嚣張氣焰。”
“來看我自然歡迎,你可別亂來。”艾茉擔憂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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