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授之以漁

艾茉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回答：“是我。”

婆婆又問：“你把花生米呢？花生米現在你抱着嗎？”

“在呢！我抱着。”

花生米聽到自己的名字，又聽到奶奶熟悉的聲音，歡快地發出咿咿呀呀地聲音回應了一下。婆婆聽到花生米的聲音，心情放松下來，聲音裏漫溢着歡喜：“花生米，米米，有沒有想奶奶啊！”

“哦！啊！”花生米手舞足蹈。婆孫倆熱烈地“交談”起來。

過了一會兒，物業的人來了，電梯門很快打開，婆婆被拉了上來。老人受了點驚吓，又在電梯裏悶了半天有點胸悶，再無大礙，一見到艾茉，她的臉拉得比馬拉松的跑道還長，伸手就要抱孩子：“給我。”

艾茉本能地躲了一下，婆婆馬上怒了：“你還回來幹什麽？你不是出去自在去了嗎？要走你自己走，把孩子給我。”

艾茉看了看在旁邊修電梯的那幾個工作人員，臉上讪讪的。敢情婆婆以為艾茉離家出走沒人去接自覺無趣自己又灰溜溜地回來了，這樣回來的人是沒有臺階沒有底氣矮人一截的，可艾茉總不能說我不是回這個家我是回那個家，她又不想在樓道裏上演搶娃大戰，既怕別人笑話，又怕傷到孩子，于是松了手。

婆婆抱着孩子，掏鑰匙開門，徑直進了屋，腿腳已經很靈便了。

艾茉無奈，只好跟着進了屋，這才後知後覺地回答婆婆剛才的問題，說：“我，我回來拿點東西。”

婆婆拿眼皮翻了翻，一副大度的樣子：“拿吧！”

艾茉其實真的有好些東西需要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畫具。這些日子她認真想過了，從這個家走出那一刻，她已經預知了各種結局，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最後真的選擇了離婚，她必須從現在開始做好做單親媽媽的準備，她要工作，她要掙錢，她要給花生米提供一個至少不比現在差的成長環境。

在陽臺上找到了自己的畫具，又在卧室拿了幾件自己和花生米的換洗衣服，來到客廳。

婆婆正和花生米逗樂，婆孫倆玩得很開心，不待艾茉開口，婆婆擡頭，語重心長地說：“一家人過日子，怎能沒有磕磕絆絆，華昕和樂樂都是華晟的親人，你也應該把他們當親人，要能容人，樂樂畢竟是個孩子，發生那樣的事，誰也不想啊！”

老向“出軌”的事壓在艾茉的心頭，至今沒對任何人說過，對婆婆也不能，即使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她的兒子。他向華晟不要臉，可艾茉要。愛面子是處女座的致命弱點。她沒辦法向婆婆解釋，其實樂樂闖禍，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在那之前，她的婚姻裏就已經藏了一個巨大的炸藥包。

她走過去，把包放在地上，俯身去抱孩子。花生米一見媽媽，馬上張手要抱，婆婆卻一把摟過去，緊緊地箍在懷裏，臉上是劍拔弩張地戒備表情：“幹什麽？要走你一個人走，孩子是我們向家的後，你別想抱走。”

艾茉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想起婆婆以前在醫院勸她生二胎的話，心裏冷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您以前不是說女孩不算後人，沒有兒子就斷了香火，香火是個啥玩意兒？怎麽現在你承認花生米是向家有後了？”

婆婆無言以對，強詞奪理：“別和我玩文字游戲，我玩不過你。反正孩子你不能帶走。”

孩子被婆婆箍得太緊，在她懷裏掙紮着哭起來，她稍一松手，花生米就手腳并用撲到媽媽懷裏。婆婆不甘心，蹭的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擋住門：“你今天別想把她抱走。”

艾茉沒有馬上站起來，還是氣定神閑地抱着花生米在那裏玩，但心裏卻很着急，如果向華昕馬上回來，婆婆和大姑姐聯手阻攔，她今天就走不掉了。她知道，婆婆阻止她抱走花生米其實只是借口，她一向也并不怎麽寶貝孫女，她這樣做，只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挾孩子以令孩娘，當然婆婆也不是舍不得艾茉走，艾茉知道她的症結所在，那就是，錢。

老向和龔貝貝分手，人財兩空，老太太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她怕艾茉是第二個龔貝貝。想到這裏，艾茉調整了語氣，從随身的錢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來，謙卑地說：“媽，這是老向的工資卡，我暫時住在外面，帶在身上不方便，就先放你這兒吧！”

婆婆一見到銀行卡，備戰狀态的表情果然放松了許多，但仍然半信半疑。

艾茉又說：“我出去住，是有別的原因，是我和華晟之間的事，我只是希望彼此冷靜冷靜，希望你能尊重我。”

艾茉說得很真誠，婆婆再也不好意思撒潑耍橫地阻攔了。艾茉抱着孩子出了家門，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婆婆的腳步聲漸漸小了，确定她已經回卧室了，她才快速回到對面的“家”。

至于剛才給婆婆的那張卡，當然是真的，那确實是老向的工資卡，上面也有不少錢，但不是全部。艾茉并不善理財，只有三張卡，一張是自己的工資卡，也是私房錢，一張是老向的工資卡，平日吃喝拉撒取用都是這張卡，剩下的錢積累到一個數額較大的整數時，她會取出來存到另一張卡上，這張卡是他們夫妻共有的存款，倒不是艾茉心眼多故意把那張數目并不大的工資卡給婆婆，而是恰好身邊帶着這一張。退一萬步想，即使和老向走到了離婚這一步，她也不會多要一分不屬于自己的錢，男人的錢，是燒好了擺在桌上的魚，這頓吃了，下頓不知道還有沒有，她要有“漁”，要有釣魚的魚竿，而她從落滿灰塵的陽臺上拿出的畫具，就是她的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