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逃離狼群

荒涼的樹林裏，兩個男人正在走着，其中一個男人不住地在說話：“那個時候每天要趕幾個場，不同的會所，有時候還有演出，有時候就覺得疲于奔命，不過現在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亡命天涯。舞蹈教師的體型都很好，所以有時候就有人揩油，可是顧客就是上帝，況且他們也沒真的幹什麽，所以，你懂的我只能……”

“我不懂，從小到大凡是想占我便宜的都被我打倒在地上了。”

男人低聲笑了起來：“你真是個很幹脆率性的人，那些為你着迷的人真倒黴，不過有一個人是例外是嗎？”

“他沒想占便宜，他是真的愛我，後來我發現自己也喜歡他。”

“你們兩個一定很幸福，在學校裏……”

忽然前面那個年輕人停下腳步，警惕地微微側轉了臉，靜聽林中的動靜。

後面的同伴立刻緊張起來，問：“殷琪，怎麽了？這裏有喪屍嗎？”

孟一凡緊張地前後左右不住地看，想從枯褐色帶着殘雪的林間發現喪屍的蹤影，但卻看到四周都是靜悄悄的，似乎沒有喪屍從這裏經過，但這種表面上的安全卻反而讓他更加緊張起來，越是那種看不見的危險就越讓人恐慌，威脅突然爆發時帶來的那種沖擊震動性太強了。

很快，遠處影影綽綽閃現出幾個人來，他們在林間慢慢走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麽，這讓殷琪和孟一凡立刻繃緊了神經。

就在這時，忽然從旁邊的灌木叢中弓着身子竄出來一個瘦小的身影，那個人跳到兩個人面前，張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兇悍地說：“嘿，別擋道！”

然後就往樹叢裏跑去。

殷琪看了那人一眼，又望了望遠處不斷接近的人，突然一拉孟一凡，追着方才的人就跑了下去。

後面那些人似乎對這一片地方很熟悉，體能也非常好，兩方的距離在逐漸縮短，已經可以隐約聽到對方的咒罵聲。這時前面的小個子似乎有些脫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她恨恨地回頭看了一眼，忽然竄到一邊，掀起地上一個被砸破頭的行屍就蓋在自己身上，逃亡者整個身子蜷縮在行屍軀幹下面。那個行屍生前是一個魁梧的男性，死去後也沒有消耗多少脂肪，如同一扇門一樣正好将那個逃命者覆蓋住。

孟一凡驚嘆地說了聲：“很有創意啊！”

殷琪立刻跑過去，說：“別閑看着，再幫一下忙！”

兩個人又拖了兩具屍體蓋在那個行屍上，殷琪用腳把拖拉的痕跡掃平，轉頭對孟一凡說：“現在我們快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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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叢中兩方一個追，一個逃，不過由于地形不熟悉，殷琪他們終于被追上了。殷琪見雙方之間只相距一百多米，便猛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拉着孟一凡隐蔽在樹後，手中的槍口穩穩地對準了前方。

後面的三個人見前面的人忽然消失不見，也知道不對，追擊的腳步就謹慎了起來，如同将要被伏擊的捕獵者一樣警惕着四周的情況，腳步沉穩地向前進。

忽然，為首的一個人兩只眼睛緊緊盯住了樹枝間隐藏着的一個黑洞洞的東西，他連忙擺手讓後面的兩個人停下來，然後沖着前方說：“喂，朋友，別誤會，我們不是來追你們的，我們只是來找自己隊伍裏叛逃的人，要把她帶回去，她在外面是威脅，對別人是這樣，對她自己也是這樣，我們這是為了所有人好。”

樹後一個男人粗重低沉的嗓音傳來：“你們想幹什麽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看到你們一直在追着我們跑，可是我們的食物也不多了！”

對方的首領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氣，說：“我們不是來打劫你們的食物的，只是要找回我們的人！你們有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短頭發的女孩子嗎？她偷了我們的東西，忘恩負義的人，我們要找到她！”

“不，沒看到，別和我們說這些，我們只想活下去，別跟在我們後面浪費時間，在這個世界如果大家都想活，那就最好不要跟得太緊，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對方豎起一只手掌，息事寧人地說：“，，我們不想找麻煩，不過也奉勸你們一句，如果真的看到那個小賤人，最好不要幫助她，這種小婊子最會花言巧語裝模作樣了，簡直是一只九尾狐貍，她會騙走你們的一切，把你們全害了的！兄弟們，我們走！”

追擊者倒退着往回走了一段路，轉了個彎閃身消失在樹林裏。

樹後的殷琪和孟一凡屏息凝神又觀察了一會兒動靜，這才終于放松下來。

殷琪長出一口氣收回了槍，轉頭對孟一凡說：“你說起話來真是個狠角色，簡直像黑社會，否則還真不能讓他們這麽快就走。”

孟一凡得意地說：“我從前很迷‘黑道風雲’，沒想到今天居然用得上！而且我成年人的聲線也很有效果吧？”

然後他刻意壓低聲音說：“‘嘿，兄弟，你想幹什麽？’這種嗓音聽起來就兇狠多了。年輕人，如果換上你的聲音，雖然是清亮悅耳，但實在不具備威脅性，他們在看到你的身手之前是不會怕你的。”

殷琪笑了笑，說：“是的，你有你的長處。好了，我們回去看看吧，不知那個女孩子怎麽樣了，她身上足足壓了三具屍體，三四百斤呢！”

兩個人小心翼翼兜着圈子回到剛才堆疊死屍的地方，遠遠地就看到屍堆下面一拱一拱的，一個瘦小的人影正從底下艱難地鑽出來，就像從地震後的瓦礫堆中掙紮出來一樣。

殷琪和孟一凡連忙跑過去将疊在上面的屍體搬開，女孩子身上的壓力陡然減輕，她立刻就用纖細的胳膊大力将最後一具屍體推開，然後跳起來睜大眼睛将面前的兩人狠狠掃描了幾下，最後說：“你們看來和他們不一樣，你們是好人。”

殷琪笑着說：“末世裏還能得到這個評價真是讓人高興。這裏還沒完，我們得把屍體像剛才那樣複原，萬一有人找回來，別讓他們看出問題。”

三個人将喪屍的屍體大致按剛才的樣子重新堆放好，孟一凡就問：“殷琪，我們現在應該往哪兒走？那些人看來不是很好惹，我們得離這兒盡量遠一點兒。”

殷琪轉頭問那女孩：“你知道這裏的路嗎？”

女孩搖頭道：“我們自從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只有那些人能夠自由出入。但那幫人的巢穴是在那個方向。”

她的手向東南方向一指。

殷琪向周圍看了看，說：“那麽我們只好盡量往相反的方向走。往正北走吧，西北方怕有人。你還有力氣吧？”

女孩點頭道：“剛在屍體下面趴了半天，好多了。”

“太好了，那我們就走吧。”

三個人在林間尋找道路，迅速離開了這裏。

樹林中的另一處，三個剛剛追獵回來的人正在走着，看他們走路的姿勢似乎是有些沒精打采，空手而回的感覺并不好受。

一個矮壯的男人問：“周哥，我們為什麽讓那兩個人離開？我聽那男的說話心裏就別扭，他周潤發演電影呢！以為自己真的是黑道老大？咬文嚼字地玩兒深沉！這麽會裝，不知哪天就變成喪屍的糞便了！這年頭就是美國教父看到一群喪屍也得喊‘上帝救命！’”

另一個人說：“是啊，而且我總覺得那兩個人來路不正，袁碧薇那小婊子很可能就是被他們帶走了，或者是被他們藏起來了，那兩個家夥就是壞咱們好事的罪魁禍首，這麽放他們走太便宜他們了！”

那位周哥腳步慢了下來，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兩位兄弟，說：“哦？那你們打算怎麽辦呢？他們有槍，而且能活過這個冬天的都是被激發了野性的，他們像我們一樣是野生食肉動物，你們想和他們硬拼？如果真打起來，就算我們不死人，這附近可是我們的營地，如果槍聲響了，就會引來成群的喪屍，現在每天清理行屍就已經夠麻煩的了，你們想讓營地外面漫山遍野都是那種怪物？那我們只能搬家了。”

那兩個人頓時沒了聲音，為了減少對喪屍的吸引，隊伍裏規定遇到行屍盡量使用冷兵器悄無聲息地解決，最好是讓它們連發出嚎叫的時間都沒有，萬不得已才可以使用槍支。

其實說實話，使用槍械的效果本來也不怎麽好，打在喪屍身上根本沒效果，除非是打中頭部，但除非是神槍手才能有那麽高的精确度。可是中國一向禁槍，平民很少有機會接觸槍支，像他們這些人頂多是從前的黑幫混混，還有一些是末世後堕落的人，根本沒受過正規軍事訓練，連金三角毒枭的水平都趕不上，哪有那麽高明的槍法？很多時候開槍除了引來更多喪屍，真的沒什麽大用，除非是對付活人。

一個人還有些不死心，說：“他們要真是那種狠人，我們也可以把他們招進來，和我們一起幹，那兩個人看起來是沒有營地的，說得好聽是孤狼，說得不好聽就是喪家犬，我們肯收留他們，他們一定高興。”

周哥沉吟了一下，說：“那兩個人對我們沒什麽好感，滿是敵意，喪家犬也并不一定都肯和我們一路，那樣的人我們從前不是看到過嗎？與其到了營地後覺得不是一路人，甚至看不上我們，還不如現在就別招攬，免得後來又要費神清理，總在營地裏幹這種事也不好，哪天出了岔子營地就毀了。不過那兩個人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放過，還有袁碧薇那個丫頭，放任他們走了早晚會給我們招禍。”

殷琪三人在林子裏穿行了好一陣，終于來到公路上，現在他們迫切需要找一輛車，快一點離開這裏，本來他們的給養已經快消耗完，應該搜尋一下食品的，但這時也顧不得了。

公路上隔不多遠就能看到一輛輛汽車，但很多都落滿了灰塵，還有一些則翻倒在地。殷琪和孟一凡試了幾輛，都打不着火，那邊女孩找了一輛車頭已經癟了的尼桑，打開車門試了一下發動機，居然可以啓動！

她連忙向殷琪和孟一凡招了招手，說：“嘿，這輛可以！”

孟一凡和殷琪飛快進入車裏，孟一凡還問了一句：“小姑娘，你多大了？有駕照嗎？”

女孩說：“我十七歲，放心，我經常用我老爸的越野車練手的！”

然後女孩熟練地一踩油門，車子嗖地一下就飚了出去。

車子在公路上平穩地行駛着，車中的三個人這時才覺得放松下來，有了機動車輛，他們終于覺得自己暫時不會被追上了。

殷琪輕輕籲了一口氣，手肘拄在車窗邊，說：“現在終于安全了，看來這兩車雖然前面車燈被撞碎了，但性能還是蠻好的，反正我們現在也用不到車燈了。對了，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手握着方向盤轉過臉飛快看了他一眼，有點嫌惡地說：“別叫我小妹妹，哥哥妹妹很古怪的，我叫袁碧薇。你們呢？”

孟一凡見殷琪有點發窘，便從後座探過頭來說：“碧薇，我叫孟一凡，從前是教拉丁舞的，他叫殷琪，末世前正在大學學數學。”

殷琪這時緩了過來，說：“我有一個愛人，他是男的，不過我不是同性戀，生活沒那麽糜爛。”

袁碧薇顯然楞了一下，又瞟了他一眼，這時後座的孟一凡說：“我也是，喜歡的人是男的，但我也不是同性戀。”

這一回不但袁碧薇詫異，連殷琪都覺得奇怪了，他真沒想到孟一凡也喜歡上一個男人。

袁碧薇開了一會兒車，繃緊的面色終于放松了下來，嘴邊甚至還有一絲微笑，說：“我這是走的什麽運，末世前沒發現過身邊有喜歡同性的男生，結果末世之後居然一下子遇到兩個。我聽說真正的男同都是很恨女人的，可是你們又都說自己不是同性戀，只是喜歡上了某個男人，那是不是說，我和你們在一起比較安全？”

殷琪笑了笑，說：“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們變成喪屍，你還是會有危險的。”

孟一凡連忙攔住了他，說：“嘿，兄弟，別這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現在這個世界實在邪門兒透了，更不敢說這樣的話，我們每天都要說，我們一定會一直活下去的！”

袁碧薇輕輕笑了一下，原本陌生的氣氛終于變得融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