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返歸原始

車子在公路上跑出了很遠，直到一堆車子卡在前方，前面再沒有路，他們這才從車上下來。

孟一凡眼望着路上的一堆車，說：“我們來到一個物資集散地了，希望這裏收獲能不錯，放棄剛才那些車裏的東西真讓我心疼。”

殷琪道：“我們最好能找到自行車，這兩天走路真是辛苦。”

孟一凡嘆了一口氣，道：“希望能找到一個自行車修理鋪，拿些補胎工具什麽的，現在路況太差，經常爆胎撒氣。”

袁碧薇問：“你們之前是騎自行車的？”

殷琪道：“是啊，本來一直都好好的，可是前天經過一個路段，不知誰那麽缺心眼兒，居然在地上撒了許多鋼釘，他們以為這是在對付活人嗎？傷了腳後就不能行走？結果喪屍滿腳是釘子地從那片區域經過，根本沒受到影響，我們的車胎卻爆了，讓我們這兩天只能步行。”

一想到喪屍腳底板釘滿了鋼釘的情景，袁碧薇也笑了，說：“那些喪屍走路時鋼釘摩擦地面的聲音一定很響亮。”

孟一凡說：“我們當時真的看到一個腳上紮滿鋼釘的家夥，那個行屍估計是從游泳館跑出來的，身上只穿了條泳褲，赤着腳，我們把它放躺下後發現它腳掌上都是鋼釘，光閃閃的還形成一個圖案，看着跟北鬥七星似的，走起路來啪嗒啪嗒直響，就像馬蹄子一樣，難怪過去給馬匹釘鐵掌，這都是為了避免腳掌磨損的。”

袁碧薇嘴角不住往上翹，緊繃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她正要打開一輛車的前門，忽然車裏原本趴在座位上的人猛然擡起頭來，沖着窗外的人吼叫起來。袁碧薇猝不及防之下微微有些吃驚，但馬上就冷靜下來，手裏握着匕首慢慢地打開車門。

這時殷琪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拿着尖銳的鋼釺來到袁碧薇身邊，警惕地看着從車門縫裏栽出來的行屍，行屍平衡性不好，它不是從車裏面邁步跨出來的，而是如同一個軟倒的口袋一樣逐漸從車裏滑下來，上半身已經匍匐在地上，下半身還挂在駕駛位上。

殷琪看着已經做好準備的袁碧薇，說：“你準備自己來嗎？”

袁碧薇點點頭，道：“是的，很久沒幹過這種事了，戰鬥也是一種權利。”

“好，車門交給我吧。”殷琪緊緊靠在車門上，将行屍兩只腳夾在裏面，讓它不能掙紮着站起來，于是行屍的兩條胳膊就只能在地上亂撲，那樣子讓人看了，雖然身處末世的恐怖之中，但也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袁碧薇繞到行屍背後，一只腳踩在它的背上，這時行屍的一只手反過來抓住了她的褲腿，袁碧薇沒有在意，舉着刀在行屍頭部比量了一下，就狠狠紮進喪屍的太陽穴中。

看到行屍徹底停止了動彈，殷琪放開車門，讓那兩條懸吊在車座上的腿摔到地上，轉頭問袁碧薇：“你從前殺過喪屍？”

袁碧薇聳聳肩，道：“不殺它們我就得死，還有我爸媽，不過他們現在也已經不在了。你是不是覺得女孩子就應該是那種純潔美麗善良的，像城堡中的公主一樣，用天使一樣的眼睛去看待世界，看到一點小小的事情就大驚小怪？我和你說，那樣的女孩兒都死了，在末世之初就死掉了，她們是社會寵物，社會崩潰了，寵物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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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琪說：“可能有的人會有那樣的想法，覺得女孩子就應該什麽也不懂，天真純潔得像白癡一樣，但我不是那樣想，我父母一直告訴我，生存不是一種權利，而是一種鬥争，人類早晚要重返自然界的殘酷競争，現在看來他們說對了。”

殷琪三人果然在抛錨車隊裏找到幾輛自行車，淘汰了兩輛折疊單車，他們踩着三輛普通腳踏車上路了。經過兩天的步行，如今騎在車子上真讓他們有一種身輕如燕的感覺。

傍晚的時候，他們遠遠地看到前面有一棟房子，而且那房子外圍還有一道鐵絲網籬笆，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好的宿營地，只要房子裏面不要擠滿行屍。

他們很謹慎地來到房前，敲了敲門，裏面沒有發出奇怪的聲音，殷琪撬開了門，讓袁碧薇在外面觀察動靜，自己和孟一凡小心翼翼地進去探查，袁碧薇在門外手裏拿着一把撬棍站崗，這是之前在車隊裏找的，有了合适的武器讓她覺得心裏踏實多了。

房子裏面靜悄悄的，情況似乎不錯，但忽然裏面傳來一聲沉重的倒地聲，袁碧薇立刻緊張起來，手裏的撬棍擡高，随時準備進去救援。不過好在那一身響動之後裏面就又恢複了平靜，沒有聽到人的哀號聲，她這才稍稍有些放心，看來殷琪和孟一凡沒有受傷。

又過了一會兒，孟一凡和殷琪終于從房子裏出來了，殷琪面色正常，孟一凡則臉上有點發白，額頭還青了一大塊。

袁碧薇立刻問：“剛才是怎麽回事，裏面有喪屍嗎？”

孟一凡立刻挺起胸膛說：“那是當然了！有一個很強壯的行屍向我撲來，我很英勇地和它搏鬥，終于把它打倒在地，讓整棟房子都幹淨了！”

袁碧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說：“真的嗎？”

孟一凡撓了撓頭，說：“其實，是有人把油灑在卧室地板上，進去的時候滑了老大一跤，很實誠地摔在地上了。幸好是木地板，如果是瓷磚地，我的臉都要磕壞了。也不知道是誰，這個時候還浪費油料！”

殷琪說：“可能那個人是‘小鬼當家’看多了，用這些方法防壞人的，即使是行屍進去，它們腿腳那麽不利落肯定更要摔跤，這樣起碼給人逃跑的時間。要說這辦法起碼比釘子啦催淚劑茶葉罐啦有效一些，不是白費力氣。”

袁碧薇立刻說：“過去就說抗戰的時候曾經用撒黃豆的方法來對付穿皮靴的日軍，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對付喪屍？”

孟一凡笑着說：“那可得準備足夠多的黃豆鋼珠才行，還是用鋼珠吧，黃豆還要留作食物呢，不能白白糟蹋在行屍腳下！不過想一想我們背着一大口袋鋼珠……”

袁碧薇頓時也明白了，她失望地嘆了一口氣，說：“是啊，地上的鋼珠密集度要足夠大才可以，看來這辦法是不行了。”

殷琪笑了笑，說：“那裏面已經清空了，我們進去吧。”

房子裏空蕩蕩的，大部分家具都不見了，根據這一個冬天的經驗，大家都知道這些東西是被燒掉了。不過這裏面的東西并不顯得很淩亂，不是匆忙逃難的樣子，雖然地上也丢棄着一些東西，但很顯然廚房儲物櫃是經過收拾的，床上也很整齊。

殷琪展開被子，說：“曾經有人住在這裏，幸好他們沒把被子燒了。”

孟一凡從廚房回來，說：“氣罐裏已經沒有煤氣了，我們得找些燃料了，不過附近已經沒什麽樹了，要麽找一點幹草也好。可惜今天要在這裏過夜，否則就燒床了。”

袁碧薇站在窗邊向後院看着，忽然說：“那裏有幾塊木板，我們今晚就燒它們吧！”

孟一凡一聽居然有木板，連忙也站到窗戶旁去看，嘴裏還說着：“在哪裏？啊呀，果然有！看起來板子還不錯，一定很耐燒的，我去把它拖進來。”

袁碧薇和孟一凡來到後院，孟一凡彎腰拖起一塊板子就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說：“這木板真沉，看來是實木板材，好料啊！”

但很快木板的尾端就掉進一個坑裏，原來下面是一個深坑，這些木板都是遮蓋土坑用的。袁碧薇正在搬動另一塊板子，這時看到孟一凡拖走的木板下面露出的空隙越來越大，底下的東西也逐漸露了出來，那是幾根在夕陽下散發著慘淡白光的細圓柱形的東西。

袁碧薇眨了眨眼睛仔細一看，終于看清楚了，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天啊，孟一凡，看看坑底是什麽？”

孟一凡正像牛一樣拖着板材一門心思地往回走，聞言詫異地回頭一看：“有什麽？要命，這裏是墳場嗎？”

他立刻丢了板子，跑到坑邊蹲下來仔細看着裏面。

殷琪在廚房擺好食材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那兩個人帶着木板進來，他覺得有些奇怪，已經和他們說了板材拿回屋子裏來劈，不要在外面劈柴，免得招引喪屍，可是孟一凡和袁碧薇為什麽這麽久還不回來？在末世生存久了，殷琪很自然地就把事情往壞處想，當意識到那兩個人出去得太久的時候，他立刻激靈了一下，抄起身邊的鋼釺就往後面跑。

當殷琪跑到後院的時候，看到那兩個安全地蹲着的身影，他總算松了一口氣，倒拖着鋼釺走了過去，說：“有什麽稀奇的東西嗎？你們連吃飯都不顧了，再晚一會兒我會把東西都吃掉的哦！……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殷琪已經來到坑邊，當他看到坑裏的東西，登時不由得也低呼了一聲。只見坑底滿是慘白的骨骼，不是屍體，而是骨骼，當然有的地方比如頭部、腳部也沾着一些肉，但全身大部分肉都已經不見了，尤其是腿骨和臂骨這樣的長骨更是幹幹淨淨，連一絲肌腱都沒有剩下，潔白的骨頭在暗淡的陽光下發出凄慘的幽光，看起來真像象牙一樣，但殷琪去總覺得上面像是飄滿了淡綠的磷火。

孟一凡擡頭說：“我們搬開木板，發現下面是這些東西，這些骨頭就像是被一群饑餓的野狼啃過一樣幹淨。”

袁碧薇手裏拿着一根腿骨，說：“一定是用刀刮的，這上面還有刮痕，我在那地方看過那些人刮骨頭，不過好在他們刮的不是人骨頭。”

殷琪也從坑裏拿起一塊骨頭，這是一塊碎骨，殷琪舉起骨頭眯着眼睛對着陽光細看，發現骨頭中央有一道細孔，他明白這是裏面的骨髓被抽走了。

殷琪放下骨頭，很顯然，這些人都是被吃掉了，連骨髓都沒剩下，自己原來的團隊大半個冬天都待在度假村裏，種植了作物，還收集了許多物資，更何況度假村裏原本就有很多東西，因此他們雖然也實行食品配額，但過得卻并不艱苦。

不過他可以想象漂泊在外的人是怎麽樣的。不時有人會在網上訴說自己現在的艱難凄慘，今年冬天全國的氣溫都偏冷，很多人忍受着饑餓和寒冷四處躲藏，還要經常和行屍搏鬥，這讓他們的身體十分虛弱，如果這時發生疾病，那簡直就是死亡的信號。即使是在兩廣那樣相對溫暖的地方，這個冬天也是不好過的，濕冷的天氣會讓寒意滲透進人的骨縫裏去，說起來只有海南好一些。

殷琪不敢去想西伯利亞，很多中國人都逃到那裏去了，還有印度人，在那個嚴酷而荒涼的地方，真不知他們要怎麽度過這個漫長的寒冬。

而現在，活生生的證據就擺在自己面前。

殷琪沉默了一會兒，說：“好了，別看這些了，回去做飯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

房子裏，殷琪用斧子劈開那些木板，孟一凡和袁碧薇用一個不鏽鋼盆在生火，火盆上吊着一口小鍋，鍋裏是清水煮的細細一绺挂面。

面煮好後，每個人碗裏分了一點，撒上一點鹽花就是今晚的主食，除此以外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零食，比如薄荷潤喉糖、糖、蝦條、果脯，總之是沒有真正能飽肚子的東西。

孟一凡一邊吃面一邊說：“現在連醬油都沒了，只能用鹽來配面，哪怕是找到一瓶橄榄菜都好。再看看這一小堆東西，這就是我們今天在車隊裏找到的全部物資了。末世将近一年了，現在的物資越來越難找，剛開始混亂的時候在商店或者民房裏總能找到許多吃的，但現在幾乎什麽都沒有了，都被別人拿光了。我現在可以理解……”

他說到這裏，一下子頓住了話語。

殷琪心頭也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但他馬上振作起來，說：“別洩氣，我們會找到食物的。”

孟一凡有些沒勁地說：“是的，還有你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