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禁寺
這幾天陸雨的情況有些不對,他飯量很大,但是卻日益面黃肌瘦,經過張亞倫的檢查,判定他腸道內生了寄生蟲,可能是蛔蟲之類。
一聽說陸雨腸道內有蟲,人們的臉色頓時都不大好看,在衛生條件良好的現代社會,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了,一想到陸雨腸道內一條條白色面條狀不住蠕動的蟲子,他們就有點犯惡心,雖然末世已經看多了喪屍,但仍然覺得蟲子比喪屍要惡心。
張亞倫和大家說:“我們現在的條件不比從前了,所以一定要加倍注意個人衛生,比如說,決不能飲用生水,不吃生肉,也不能吃沒煮熟的蔬菜,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化肥,都是把發酵糞肥澆在菜地裏的,會有污染。”
張勁加了一句:“還有一點,絕對不能赤着腳在地上走,那些蟲子無孔不入的,天知道會鑽到什麽地方去!”
謝金龍說:“好了,今天我們出去要找一些驅蟲藥,現在準備走吧。”
公路上,一輛車寂寞地行駛着,車裏面幾個人正在聊天。
殷琪問:“法清,從前人們到你們的寺廟裏燒香獻祭,是不是有很多供品?”
法清笑着說:“是啊,都是面食水果之類的,大饅頭,蘋果、香蕉、石榴,堆成寶塔一樣,看着很漂亮。有一次還有人往供桌上放榴蓮的,好在沒有打開殼。”
高北極呵呵笑着插口道:“要是真打開了,你們廟裏那個味兒,啧啧……佛門淨地成了做臭豆腐的了!”
法清聳聳肩,說:“大雄寶殿裏當然不會開殼,不過後來大家拿回去分着吃了,大師兄最喜歡吃榴蓮,絕不會拒絕這樣的供品的。不過到了後來就很離譜了,市區裏鬧得太厲害,因此居然有人往我們廟裏送烤乳豬和燒雞的,當時廟裏一群師兄弟就都暈了。方丈師父對施主說佛菩薩是戒殺生的,因此供奉給佛祖的都該是素食,但是對方卻很激動地說饅頭水果都不飽肚子,總吃那些腸子裏沒油水,因此佛祖就沒力氣幹活,才讓妖孽橫行,因此一定要獻大葷的供品,佛祖和那些金剛力士們吃得高興了,這才能下來降妖除魔,讓我們千萬別攔着,否則城裏面繼續死人都算在我們頭上,當時我師父就沒話說了。”
林雅咯咯笑道:“那你們最後把那些豬頭燒雞的供品怎麽處置了?”
法清說:“最開始是在寺院門外散給香客們了,不過到了後來,你知道,外面也挺亂的,我們就想,持齋守戒了那麽久,不如嘗試一下。”
他這幾句話一說出來,車裏的幾個人都笑了,連一臉嚴肅正在開車的謝金龍都說:“味道不錯吧?”
法清說:“太久沒吃肉,真像龍肝鳳膽一樣,脂肪就是美味!”
城郊的一棟房子裏,五個人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些食物和藥品,高北極拎起一袋藥片看着,說:“甘草片,治感冒咳嗽的,再看看這個,健胃消食片,我們現在還用得着這個嗎?”
殷琪看了一眼,說:“還是帶上吧,今後說不定會有那種保質期很短的食物要迅速吃完,腸胃可能就有些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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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屋子裏出來往下一棟房子走,林雅有些沮喪地說:“找了幾間房子,可是都沒有驅蟲藥,都是些感冒發燒咳嗽之類的常用藥,還有就是高血壓心髒病的藥,那些心血康降糖靈我真不知道現在末世還有誰用得到,我覺得那樣身體的人應該早在末世之初就已經死了。”
謝金龍說:“心髒急救藥還是有用的,隊伍中有的人年紀不小了,就算青壯年也可能有猝死的。”
連搜了幾間房,都沒有太大的收獲,裏面都是被前面的幸存者搜略過的痕跡,不過在其中一間房子找到一幅地圖,他們對比着地圖,發現附近居然有一座寺廟。
法清立刻高興起來,說:“寺院一般都有些偏僻,因此廟裏面總會儲存很多米面幹菜藥品之類,我們廟裏就是這樣,不如我們去這個‘普雲寺’看看?可能還沒有人到那裏去過!”
由于城郊的房子大部分都已經被搜檢過,因此衆人也覺得去廟裏看看比較好,于是他們就開車往一群小山裏面去了。
二十分鐘之後,車子停在了山中一座寺廟的門前,幾個人下了車,望着普雲寺高高的圍牆和宏大的山門,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但願這裏的香積廚裏能有成袋的挂面和菜幹。
半掩着的紅漆剝落的厚重廟門慢慢被推開,由于長久沒有人推動,也沒人上油維護,經過這麽久的雨淋鏽蝕,木門的門軸已經發澀,發出咯吱吱的聲音,聽着好像人在磨牙,讓人不由得有點牙酸。
幾個人一邊不住掃視周圍一邊踏進廟門,寺廟寬闊的前院一片荒涼雜亂,地上丢棄了許多線香和衣服皮包,還有一些類似僧袍的居士服,揉成一團丢在地上,好像一團泥一樣,上面明顯是曾被人踩踏的鞋印。
法清看着地上的慘景,說:“當時一定曾經有人在這裏作規模很大的法事,不過突然發生了變故。”
空曠的寺廟裏一片寂靜,這座寺院已經有了一定的歷史,院子裏有許多大樹,有幾棵兩人合抱粗的樹上還挂着牌子,說明是清代某某法師親手種下的,距離現在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歷史。普雲寺中林木參天,處處是綠蔭,野草瘋長,另外還有一些非常古舊的石香爐銅盆之類,如果此時不是喪屍遍地的末世,在這座寺院裏參觀游覽倒還真是不錯。
林雅一邊緊張地看着周圍的動靜,一邊說:“如果是在從前,夏天到這裏來避暑還真是不錯,到處都有蔭涼,坐在樹下喝茶看書真的很好。”
法清的腦袋不住轉着向左右看,輕聲說:“我們夏天就在樹下讀經,風吹得樹葉輕輕響,樹上有蟬在叫,很刺耳很枯燥,也有鳥在樹枝之間鳴叫,讓人感覺特別放松,有的時候讀着讀着就睡着了。”
走在他前後的殷琪和林雅都輕聲笑了出來。
他們通過了前庭,來到大雄寶殿,剛剛靠近大殿,他們就聽到裏面有輕微的響動,站在大殿門前,他們注目往裏面一看,頓時都僵在了那裏,只見正殿裏有幾個行屍正蹲在地上在咀嚼着什麽,而在佛殿的廊柱上則綁着兩個身量不很高的人,他們身上的肉已經大部分都被吃掉了,腹部赫然被掏開,裏面的內髒全都沒有了,空蕩蕩的腹腔看起來就像一個恐怖的黑洞。
這時似乎是發覺了剛剛進來的活人,那兩個廊柱上被捆綁的人慢慢擡起頭來,空洞的眼珠望向這邊,然後喉嚨裏就發出聲嘶力竭的叫聲。
蹲在地上正吞吃食物的行屍這時也站了起來,嘴邊還挂着血肉腸子,蹒跚着向謝金龍等人走來。
法清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兩個被綁在朱紅廊柱上的少女少年,低聲驚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金龍淡漠地說:“沒什麽不好理解的,他們是供品。”然後就舉起鐵棒迎了上去。
佛殿裏一陣沉悶的敲擊聲之後,終于平靜了下來,幾個人心情沉重地踏進了大殿,只見地上躺着一個男人,那人穿着一身獵裝,周圍散落着一些武器和工具,很顯然他是一個裝備齊全的戶外生活愛好者,但也沒有逃脫末世的命運。從屍體的新鮮程度來看,他是前不久剛剛進入這裏的。
殷琪來到廊柱邊,看着那個還在吼叫的少女喪屍,從面部殘留的肌肉來看,這個女孩子生前容貌十分秀麗,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使得她被選中成為祭品。轉頭再看向另一邊被綁着的男孩,也是堪稱清俊,看來選擇祭品都是挑選容貌姣好的。
他剛一分神,就聽到有人大吼:“殷琪小心!”
殷琪立刻激靈了一下,連忙後退一步回頭去看,只見這時那個少女喪屍已經掙脫了身上的繩索,伸着兩只手向自己撲過來。殷琪一腳把它踢倒在地,當踢到喪屍身上的時候,他感悟自己好像踢在骨架上,少女身上的肉大部分已經被啃噬,很多地方只剩下骨骼了。
殷琪用少林鏟狠狠砸扁喪屍的頭部,這時另一邊的少年行屍身上的繩子也滑脫了下來,因為它身上原本也不剩多少肉了,繩子無法再捆住它,高北極扛着鐵棒走上去砸碎了它的頭,這邊謝金龍将地上的犧牲者頭部也破壞掉,佛殿裏終于徹底安靜了。
法清兩手顫抖着望着殿中的慘景,說:“他們怎麽能夠這麽做?佛祖是慈悲的,怎麽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殷琪的眼神掠過供桌上擺着的蒼蠅哄哄的烤乳豬,還有已經爛成一堆黑泥的水果,說:“他們這些供品不是獻給佛祖的,是獻給喪屍的。”
林雅走到那少女的身邊,蹲下來看着她已經破碎的臉,說:“她們還這麽年輕,不過十幾歲,為什麽有人會這麽殘忍地對待她們?”
謝金龍冷冷地說:“年輕嬌嫩才好做祭品吧,誰有那個本領去獻祭五大三粗全副武裝的男人?他們估計是沒找到童男童女,否則祭品就要換樣兒了。”
高北極喘着粗氣說:“我就想知道幹這事的那群人現在還活着嗎?”
謝金龍一揮手,道:“沒時間想這些了,我們到後面廚房看看,如果有東西就拿走。”
普雲寺的廚房裏沒剩下什麽東西,法清艱難地從一個櫃子的角落裏找到一包木耳,他舉着那包木耳,說:“幸好這東西幹燥,沒有被蟲蛀。”
眼看這麽大的一個寺廟裏卻沒有什麽收獲,他們只得離開。當來到廟門口時,謝金龍不由得頭皮一緊,掄起鐵棒就沖上前打了過去,後面四個人也紛紛舉起武器重重敲擊,打倒了門前的幾個行屍,然後飛快鑽進車子向山下開去。
公路上,一輛車子沮喪地停在那裏,車子裏的幾個人都下了車,謝金龍下巴朝前一點,說:“那邊有幾棟房子,我們去找找那裏有沒有食物汽油之類,車子快沒油了,而且這一次出來實在沒找到多少東西。”
殷琪等人都心有同感地點點頭,這一次的出行讓他們感到分外憋悶,不但沒有搜尋到多少物資,而且還在廟裏看到了那麽一幕,每個人的心裏都好像塞了一團黃泥,既沉重又無法透氣。
他們走進村子,接連進入幾家房子,背包裏總算漸漸填滿了,當進入下一個院子時,林雅和殷琪向房後搜索,猛然間只聽到一聲巨響,殷琪回頭一看,只見正在搜索院子角落的林雅一下子倒在地上,頭部滿是鮮血。
殷琪立刻跑了過去,小心地查看林雅的情況,只見林雅仰面朝天,一張原本清秀的臉現在已經坑坑窪窪滿是彈孔,簡直是被打成了篩子。他連連呼叫林雅,還用手去試探她的呼吸,但林雅卻一動不動,已經沒有了氣息。
這時正在屋子裏查探的謝金龍等人聞聲也飛快跑了出來,他們一到後院就連聲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林雅受傷了嗎?”
殷琪走到一堆花盆中間,從地上撿起一把槍,說:“是霰彈槍,有人在地上設了絆弦,林雅絆發了它,正打在頭上,我想她已經死了。”
外面已經聽到喪屍的吼叫聲,謝金龍利落地把林雅身後的背包取下來甩在自己肩頭,說:“北極背上林雅,我們快走!”
一行人快步往村外跑去,這時原本游蕩在村子各處的行屍都聞聲而來,很快四周就滿是搖晃走着的活死人,謝金龍一邊打行屍一邊說:“快放下林雅!我們帶不走她了!”
高北極一只手托着林雅的屍體,另一只手狠狠揮着鐵棒打擊着面前的行屍,滿臉悲憤卻遲遲不肯放下林雅,這時又有行屍從後面趕了上來,伸手就抓在林雅衣服上。高北極只覺得後面一沉,即使是他這種異乎尋常健壯的人,這時也陷入了困境,他只得滿心不甘地放開林雅,任憑林雅的屍體摔在地上,馬上就有幾個行屍嘶吼着撲上來撕咬這具還溫熱的身體。
當剩餘的四個人沖破屍群終于坐回車裏,車子發動的時候,高北極從車窗向後看去,只見一堆行屍圍成一圈,枯藁的頭顱湊在一起,正埋頭吃着什麽,他知道那是林雅的屍體,後面的行屍因為得到了食物,因此沒有對他們緊追不舍,給他們帶來了逃脫的時間。
車子開了出去,追過來的零散行屍被甩落在後面,高北極的脖子一直向後扭着,眼看着那一堆行屍的影子漸漸變小,最後終于消失,他也再看不到林雅,這時他才終于将脖子轉了過來,一張寬闊的圓臉上滿是沮喪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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