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弟弟,你有點眼熟

國慶過後,T市的天氣終于有了些秋的味道,喧嚣的空氣裏帶着絲絲涼意,下班路上來往的車流都敞着窗,讓微風拂去滿身疲憊。

相比于他們,身處時代大廈四十層的時嶼像一只被丢在熱鍋上炙烤的螞蟻,急得滿頭大汗。

在賀铮說讓送他去醫院的時候,時嶼就把人扶了起來,然後背起他往樓下跑。

以賀铮的意思,是想讓幫忙開下車,但時嶼顯然誤會了,賀铮吃了一驚,掙着想站直身體。

“別動!”時嶼喝止他,“我能背動你。”

賀铮185cm,時嶼死命長也只夠到179cm,背起賀铮其實有些吃力,但他手抓的緊,吼人的氣勢莫名也很有威懾力。

賀铮便不敢動了。

“草,這破電梯怎麽還不來!”

“別急,”賀铮這會疼的意識有點恍惚,聞言安撫道,“快來了。”

“這能不急嗎!”時嶼喊了一嗓子。

急起來,脾氣還挺大,賀铮心道。

終于電梯叮一聲停在了40層,時嶼連忙把人背進去,而後放下賀铮,一只手半扶半抱着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機迅速撥了個號碼,“聰哥,你在樓下嗎?”

“在。”電話那頭道。

“你進來電梯門口,幫我接個人,我們得先去趟醫院。”時嶼馬上說。

原本每天接時嶼的是家裏司機李叔,今天李叔請假,大哥便打發了愛人林聰來接時嶼。

也幸好是林聰來,這人人高馬大,又是練過的,等時嶼下來,輕輕松松就幫他把賀铮扛上車,前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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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人送進急診,林聰去給家裏打電話,時嶼站在門口等。

過了一會,有護士出來,時嶼急忙上前,“怎麽樣?”

“在做檢查,暫時沒敢用藥,要等等。”護士把一堆單子塞給他,“病人家屬先去繳費。”

又過了一陣,賀铮的一些檢查結果出來,初步判斷是急性胰腺炎。

聽到急性兩個字,時嶼臉上神情立刻繃緊了,“那怎麽辦?是不是很嚴重,需要喊他家屬來嗎,我不是他家屬……”

“你別着急,”醫生道,“就目前從患者CT結果看,不太嚴重,只是發病急,疼的厲害,但不排除有其他并發症的可能,還要觀察。我們剛剛給了鎮痛藥,等藥效散開,就不會這麽難受了,後續治療,等所有的檢查結果出來,咱們再商量。”

時嶼點點頭,向醫生道過謝,靠在了急診外的牆上。

一旁林聰見他耷拉着腦袋未見半分輕松的樣子,用腳尖踢踢他小腿,“怎麽了,人沒事,咋還喪上了?”

時嶼先是搖了搖頭,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就是有點郁悶。”

賀铮應該早就不舒服。

如果自己中午找他時多問幾句,勸他早點來醫院,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麽慘?

“啧,你老板是個成年人,又不是需要人照顧的小孩,他身體如何自己還能不知道麽?”林聰哭笑不得,“你怎麽還怪上自己了。”

時嶼,“我也不是自責,就是……”

他擰了下眉,不知道該怎麽說,賀铮是他喜歡過的人,尤其還是唯一一個,到底是不一樣的。

對方突然病成這樣,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林聰在時家多年,當然也知道這小孩是個情感豐富,內心敏感的人,他便沒再說什麽,只安撫性地揉了把時嶼的腦袋。

折騰半夜,等賀铮從急診出來被轉入普通病房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時嶼讓一直陪着他的林聰回去了,自己守着,家裏本想再派人過來,但時家大哥說正好讓時嶼鍛煉鍛煉,跑跑醫院流程,照顧照顧人,不然真成個廢物小點心了。

其他人一聽,便由着他去了。

此刻廢物小點心揉着困得泛着淚花的眼角,跟着進了病房。

醫生正在記錄賀铮身體的各項指标,看到時嶼進來,他指了指輸液瓶叮囑道,“點滴快完了,按呼叫鈴,會有護士來換。”

時嶼點點頭,向對方道過謝,然後看着賀铮。

賀铮這會睡着了還沒醒,蒼白的臉配上鼻間插的氧氣管,讓他看起來格外脆弱,時嶼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臉,長出了一口氣,“哥們兒,你吓死我了。”

嘟囔了一句後,時嶼便無所事事地拉過病房中的椅子坐下來。

守夜的時間總是特別難熬,時嶼記着醫生的叮囑沒敢睡,他拿出手機随便點開一個游戲玩。

期間值班醫生和護士進來過幾趟,有一回,當醫生掀開被子,檢查導尿管時,時嶼才發現賀铮身上什麽都沒穿。

一不小心看到的時嶼騰的鬧了個大紅臉。

之後的游戲時嶼總是在送人頭,差點被隊友噴成狗,他滿腦子都是賀铮自眼前一閃而過的長腿和腰臀。

“操!”時嶼丢下手機,搓了搓臉,恨鐵不成鋼地罵自己,“可把你饑渴死了。”

大概四五點的樣子,賀铮醒了,他有些迷蒙地眨了眨眼,視線轉了一圈,當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時嶼時,有些驚訝道,“你……”

時嶼原本在打盹,聽到動靜立刻警醒了過來,他從椅子上蹦起,又原地轉了兩圈,再抹了抹嘴角,确定自己沒有流口水後,這才看着賀铮興奮道,“老板,你醒了!”

賀铮被他一些列動作弄得彎起眼睛,“昨晚謝了。”

“客氣什麽,”時嶼笑着擺手,“助人為樂麽。”

賀铮跟他一起笑了笑,而後打發他,“回去休息,熬了一夜了。”

聞言,時嶼愣了愣,他确實挺困的了,便道,“我走了,你這裏能行嗎?”

“可以,”賀铮道,“不用擔心。”

聽賀铮這樣說,時嶼以為白天他家人會來,又守了一會就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父親和二哥正在吃早飯,母親在二樓陽臺給她的蘭花澆水,時嶼來到餐桌旁想伸手抓個包子吃,卻被二哥一筷子敲在了手背上。

“去洗把臉,沒洗就上手。”

時嶼撇撇嘴,他困的要死,就想對付兩口去睡覺,但礙于二哥的淫威,還是乖乖洗了臉,換了衣服。

時父把包子夾給他,“你老板怎麽樣了?”

時嶼咬了一大口包子,美滋滋的嚼咽了,回道,“急性胰腺炎,醫生說至少得住院一周。”

父子幾人便就這個病聊起了天。

吃了兩三個包子又灌下一碗粥,時嶼撇下其他人,蹦上樓快速洗了個戰鬥澡,随後往床上一趴,幾乎是在臉接觸到枕頭的瞬間,他人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天昏地暗,等醒來時,時嶼感覺自己骨頭都是軟的,伸個懶腰,撈過床頭手機一看,屏幕上有條未接來電,幾個小時前打來的——

賀铮的號碼。

時嶼心裏惦記着他的情況,立馬回撥了電話。

“喂?”對方的聲音較平時有點啞。

時嶼耳朵照舊被麻了一下,心裏不禁嘀咕,怎麽着,難道自己不只顏控還聲控?

他搓了搓耳根,問道,“老板,你怎麽樣了?”

“好多了。”賀铮說。

“那就好,”時嶼點點頭,“我過兩天去醫院看你。”

“你是不是把我的檢查單和繳費單都拿走了。”賀铮問他。

時嶼聽聞蹦下床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兜,果然摸到了一沓紙,頓時啧了一聲,“在我這裏,我忘記掏了,我這腦子。”

“那你明天就得來醫院,大夫說有兩項檢查沒做,但你交了費,得拿着單子去窗口退。”賀铮笑着說。

第二天正好周末,時嶼吃過午飯便去探望賀铮,他也不知道該給病人買點什麽,就随大流,買了個果籃又經不住隔壁花店小姐姐的推銷,買了一大捧百合。

拿着這兩樣東西時嶼來到了賀铮的病房外,卻發現裏面早有人在。

“人醫生早就叮囑過你,飯要按時吃,你這樣饑一頓飽一頓,還吃着那麽多刺激性的藥,不把自己折騰死不算完是吧?”

“病成這樣也不告訴我們,你想幹嘛啊,賀铮?是不是等着哪天你死了,要辦葬禮了,我們才會被通知啊?”

“沒有,沒來得及。”

賀铮靠在床頭,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話,他面前站着個穿粉色格子襯衫,戴銀色裸鑽耳釘的男人,很騷氣,但襯着那張容貌昳麗的臉又覺得這打扮恰到好處。

而此刻那張好看得不像話的臉上全是怒容,他絲毫沒有因為賀铮的解釋而收斂怒氣,反而冷笑出聲。

“沒來得及?你早上就醒了,到現在過了多長時間?有給我們這些朋友打過一個電話嗎?要不是姐姐今天查房正好碰到你,怕是到你出院,我們都不知道你胰腺炎,差點死醫院裏。”

言罷,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男人的眼眶突然紅了,他瞪着賀铮,半晌啞聲道,“你這麽些年,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了啊?”

賀铮扯了扯嘴角,想說自己沒事,死不了,哪有那麽嚴重,但他知道對方不會信,便沒吭聲。

空氣凝滞下來,到了好一會不小心聽到他們吵架的時嶼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賀铮最先發現了他,時嶼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老板,我來看你了。”

賀铮笑笑,“休息好了?”

随着時嶼的到來,房中壓抑的氣氛頓時一哄而散,站在病床前的男人也斂了自己的情緒轉過身。

面面相對的瞬間,時嶼心裏咯噔一下——這人名字叫溫景,是賀铮的室友,最主要的是,曾經他向賀铮表白的那天,對方就站在賀铮身邊。

果然,就在溫景看清時嶼相貌時,他嘶了一聲,開口道,“弟弟,你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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