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綁了他
方煥側過臉,用一種近乎陌生的目光看向覃志钊,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覃志钊緩慢松開手,朝徐從龍遞眼色,很快,車子停在不遠處,保镖随即推開車門,空氣驟然安靜,十來個保镖幾乎将去路攔住,就等着方煥。
路口也停着一輛越野車,應該是方煥的朋友,是個金發帥哥,單手擱在車窗上,一臉惋惜地看着方煥上了那輛黑色商務車。
正式回國沒那麽快,方煥要參加畢業典禮,跟私交甚好的同學聚會,還要告別恩師。另外他在英國有私人資産要處理——這當然是方先生的意思,省得方煥樂不思蜀,以後想念倫敦,搭飛機再來就是了。
車上,徐從龍翻閱文件,有條不紊地說起行程:“13號在謝爾登劇場參加學位授予典禮,當天晚上在Clubbing有聚會,Joosten教授16號早上有空,屆時可以去拜訪他,”他邊說邊留意方煥的反應,見他并無異議,接着講:“Karen最近一周要去拜訪祖母,說是祖母得了帕金森症……”
“誰是Karen。”覃志钊問。
徐從龍低聲解釋:“是學姐,之前說唱社團的負責人之一。”
這些事原本另有人打理,是方先生不滿有人事事順從方煥,才轉交到徐從龍手裏。徐從龍二十多歲,跟方煥算是同輩人,對待方煥的社交有本能地敏銳。
覃志钊又問:“聚會定在Clubbing,還有其他地方嗎。”年輕人荷爾蒙飙升,愛混Clubbing,就像國內的夜店,也有普通酒吧,最好別有gay bar。
說到這裏,方煥忽然擡起眼眸,看了覃志钊一眼,像是心中不悅,又懶得費口舌:“沒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果然,覃志钊不再過問接下來的事。
白天時間好打發,覃志钊定了泰晤士河畔附近的酒店,推開窗就能看見倫敦眼,若幹游船慢游在河面。今天天氣尚好,天空湛藍,一朵朵浮雲像泡芙,船上不少游客戴起帽子,也有撐傘的女士。
他将自己收拾利落,出門前帶了把雨傘,獨自走到泰晤士河洩閘口,算是城區東區的位置,周圍建築呈現銀灰色,人也不多,很适合散步。路過天橋時,覃志钊買了一包玉米粒,坐在廣場長椅上喂鴿子。徐從龍剛好打電話過來,說畢業典禮現場隆重,畢業生們如脫缰野馬,少爺今天很開心,還說晚點跟朋友有聚會,晚上可能不回酒店了。
覃志钊輕微皺眉:“他在你旁邊?”
徐從龍遲疑片刻,仿佛有些騎虎難下,語氣很是為難:“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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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聽電話。”覃志钊說。
電話裏出現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兒,覃志钊問:“最晚幾點。”
不知方煥說了什麽,覃志钊始終立場堅定:“多晚都要回酒店。”
方煥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像是在罵徐從龍:“你個豬頭,撒謊都不會!”
“或者通宵也行,地址發給我。”覃志钊将剩下的玉米粒揮灑至半空,引得群鴿争相撲食,他再起身,個子又高,周身帶着嚴峻的壓迫感,鴿子急促飛起,廣場好不熱鬧。
Clubbing位置有些難找。
或者說要在這條酒吧街找到方煥有點難。場內光線極暗,打了幽藍色的燈光,現場有樂隊演奏,主唱是個留着絡腮胡的瘦高男人,貝斯手站在靠後的位置,戴了副墨鏡,看上去十分沉浸于表演。舞臺前站滿年輕人,靠近二樓的地方,有人趴在欄杆上,閑閑地聽着歌曲。
方煥站在靠近角落的位置,視線停在人群中的某個地方。
就連友人跟他碰杯,方煥好像沒有反應過來,是察覺到覃志钊瞧見他了,正要上來,他連忙推着友人的肩膀往卡座走。通往卡座的位置有一條長廊,可能是為了營造氛圍,轉角處用了磨砂玻璃,方煥看得很清楚,覃志钊沒有走過來,站在磨砂玻璃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覃志钊把徐從龍叫到跟前,低聲交代了幾句。
徐從龍偏頭看了一眼,方煥坐在人群中央,這群人裏男女都有,只是男生居多,都跟方煥年紀相仿。徐從龍說:“好像在玩牌,有人在抽煙。”
覃志钊下意識皺眉,想起方煥都不能聞煙味,但這種場合好像也很難勸,還令人掃興。
“還有誰?”覃志钊問。
“幾個男的,”徐從龍收回視線,接下來的場景不敢轉述,只講:“董事長說的是真的。”
覃志钊探身看了,心裏有數,閉了閉眼:“別太出格就行。”
也許是覺得過意不去,方煥朝不遠處的徐從龍招手,示意他過來一起喝一杯,徐從龍看向覃志钊,“钊哥,少爺叫我。”
覃志钊擡眸,恰好撞上方煥的視線,有個男人正摟着他的脖子,像是說到什麽趣事的,男人親吻方煥的鬓角,方煥沒有躲,直勾勾地瞧着覃志钊,又抿了一口酒,像是在挑釁他。
“去叫他,車就在樓下。”覃志钊不想把場面弄難堪。
徐從龍‘欸’了一聲,沒過多久又折回來:“少爺叫你也過來。”
覃志钊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他,就差說一句‘沒用的東西’,徐從龍見他松了一顆西服扣子,接着,取下耳麥,朝方煥走去,他就趕緊跟上,在後面嘀嘀咕咕:“我可不敢叫他,你們神仙打架,幹嘛又拿我獻祭——”
沒等他說完,覃志钊回頭,“你說什麽?”
“沒……沒說什麽。”
覃志钊是亞洲人面孔,身材高大,這幾年他有健身習慣,身形比幾年前更緊實,他剛坐下,周圍空出一大片,像是在給他騰位置。這些人裏面,除了方煥,覃志钊一個也不認識。
有人試圖緩和氣氛,問方煥這位是誰。
方煥整個人溺在昏暗中,幾乎看不清表情,他沉默着,并未做任何回答,只跟朋友輕輕碰杯。
覃志钊看得很清楚,旁邊那個男人還摟着方煥的腰。
似乎是察覺到他們之間不對勁,有人提議早點散場吧,方煥旁邊那位顯然不願意,摟住方煥的手更緊了,還偏頭笑了笑。
覃志钊翹着二郎腿,手指擋在鼻息處,一言不發地看着方煥:“回去。”
“晚點吧,今天Lloyd生日。”方煥看向旁邊的男人。
覃志钊用一種頭痛的表情看着Lloyd,示意他把手趕緊拿開,因為他看着十分礙眼,誰知Lloyd并不買賬,直接叫他滾,覃志钊松了松領帶,像是準備走了——
方煥盯着他的背影,心髒跳得很快。
下一秒,覃志钊回頭,一拳砸在Lloyd臉上,Lloyd哀嚎連連,咒罵道:“shit!”他試圖抄起威士忌酒瓶,卻叫覃志钊迅速鉗制,覃志钊腮幫子緊了緊,真是擔心自己将他打死。
周圍尖叫不止,還有人試圖反擊,但覃志钊三兩下躲開,這些人哪裏是他對手。
最後他拂開茶幾上的酒水,杯子叮鈴哐啷摔得一地,雙手撐在茶幾上,幽幽地盯着方煥:“我再問你一遍,回不回去?”
方煥極不情願地起身。
身後有人在說中文:“Anson,你daddy啊?”
徐從龍在一旁瞧得心驚肉跳,連忙比了‘噓’的手勢,叫方煥的朋友少說話。
覃志钊臉色沉沉,叫徐從龍去善後,該賠賠,該打官司打官司,不過料Lloyd也不敢吱聲,有本事他舍得讓方煥走?
酒吧依舊喧鬧,人群中間卻劈出一條路,覃志钊走在最前面,等到司機推開車門,他站在車門口,示意方煥先上車,這回方煥很配合,安靜地坐在靠裏的位置。
一路上覃志钊什麽都沒問,比如方煥這些年如何,學的什麽專業,交了哪些朋友。
方煥隐隐覺得覃志钊真的生氣了,至于為什麽這麽生氣,他就不知道了,或者說他懶得去猜,幾年前他已經猜得夠多了,筋疲力盡,現在就這樣,他無所謂。
覃志钊訂的房間挨得很近,他們這次來的幾個人,幾乎住着連號的房間,為了就是逮住方煥,免得他又耍花招,逃離視線。
一直送方煥到房間,覃志钊準備照常說一句‘晚安’。
方煥卻問:“有小熊軟糖嗎?”
覃志钊怔了怔,很快又想起來,“我有,在我房間。”以前方煥會失眠,覃志钊經常備一種能讓人快速入睡的軟糖,醫生說裏面有褪黑素,“我讓人給你送來。”說着,他要出去了。
方煥說:“我自己去拿,反正很近。”說着,他按下了門口處座機的快捷鍵。
看樣子覃志钊默許了,取出房卡開自己住的那間房,‘滴滴’一聲,燈也随之亮起,房間內很空,靠近櫥櫃的位置放着一個旅行箱。覃志钊打開,裏面東西收拾得整潔,東西倒也很好找,一個小瓶子。
“給我。”方煥伸出手。
正說着,門口傳來敲門聲,是個女服務生,問是不是需要溫水。
方煥說是,他接過服務生手裏的茶水壺,托盤裏還有兩個杯子,方煥說一起給他吧,服務生點頭同意了,還說有什麽需要随時叫他。
覃志钊坐在床邊,雙手環胸,看着方煥喝下溫水,又吃了一粒小熊軟糖。
“你喝水嗎?”方煥剛剛給他也倒了一杯。
是了,從下午到現在,覃志钊滴水未沾,的确有點渴,他順手拿起杯子,喝了下去。
也許是喝得急,水珠順着覃志钊的嘴角往下滴,滑進他的脖頸處,最終落在領結上。
“那我回去了。”方煥說。
覃志钊單手撐在桌面上,覺得頭很暈,他試着睜開眼,天地間仿佛在旋轉,而方煥的身影也有些模糊。最後,他終于堅持不住,整個人失控地倒在床上。
方煥見況笑了笑,不知在跟誰說話:“把他給我綁了!送到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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