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追個人

正式回香港那天,方煥難得給瞿伯打電話,問及瞿伯的家人,還問到瞿伯的孫子如今在讀到幾年級,最後繞了一大圈,問了一句,覃志钊這些年有沒有戀人。

瞿伯沉吟片刻:“聽說相了幾次親……”

方煥瞬間臭着一張臉,朝徐從龍看了一眼:“你說。”

“說什麽?”徐從龍一愣,畢恭畢敬地站在房門口,等下他們就要一同去機場,覃志钊正在樓下送律師,應該在處理方煥在英國的房産。徐從龍想了想既然不能得罪老板,那就只能出賣大哥了:“好像是被家裏逼,他也老大不小了……”

這個回答讓方煥勉強能接受,仔細算算,覃志钊也30了,方煥比他小八歲。

以前方煥矮覃志钊一個頭,最喜歡抱着鯊魚枕頭尖叫,惹他不痛快就亂哭亂嚎。現在不同,方煥冒過覃志钊肩頭,身形完全是個成年人,就是很瘦,穿西褲不顯胯,襯衣穿他身上顯得很松弛,不似覃志钊穿襯衣熨帖有型,就好像方煥輕輕後仰,襯衣就能堆起許多褶皺。

方煥喝了一口水,不着痕跡地問:“他都喜歡什麽樣的?”

“這我不知道。”徐從龍語氣認真,他真的不知道,钊哥是工作狂,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方煥心裏很郁悶,“男的女的?”

徐從龍像是沒忍住,有點想笑:“相親當然是見女士。”

“徐從龍。”方煥瞪着他。

“欸。”徐從龍學覃志钊應付老板的姿态,答不上來就無條件服從,反正不至于出錯。

果然,方煥氣得說不出話來,揮了揮手,過了好久才扔下兩個字,聲音很輕:“出去。”

徐從龍進退有度:“好的。”

沒過多久,覃志钊上來了,問徐從龍為什麽站在門口,等下就準備出發了,要幫少爺拿随身的行李。徐從龍說知道,少爺正在生悶氣,讓他出去等着。

覃志钊往房間探了一眼,方煥正坐在餐桌旁,手速飛快地寫什麽,好像是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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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寫完——”方煥聽得出覃志钊的腳步聲,頭都沒擡,“等下寄出去。”

覃志钊站在他身旁,雙手環胸,低眸看着,随手拿起幾張方煥寫好的明信片,看着上面的擡頭,念道:“Daniel,Patirck,DearKen, Marshall……”

“不許念。”方煥要拿回來。

覃志钊手腕一偏,“哪個是男友,”他停頓了一下,桌上還有好幾張:“還是都是。”

“要你管,還給我——”方煥伸手去奪。

奈何覃志钊還是比他稍微高一點,故意把明顯片舉高,惹得方煥一直踮腳,覃志钊就低低笑起來,覺得方煥好像還沒長大,一逗就惱,氣得臉頰紅紅的。

反正明信片是公開郵寄,方煥索性不搶了,破罐子破摔地說:“我男朋友多着呢,能踢世界杯。”

覃志钊将明顯片放回桌面,語氣很悠閑:“那你應該參加奧運會,沒關系,”他氣定神閑地講:“反正一個也帶不回香港——”

“覃志钊!你皮癢!”方煥沖他大呼小叫。

覃志钊含蓄地笑,恭敬有加:“不敢不敢。”

等方煥寫完,覃志钊讓徐從龍将明星片一一寄出,方煥在英國上了這麽多年學,臨走時牽挂幾個朋友很正常,就算是男友……

覃志钊斂住眉眼,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反正方煥要回香港了。

忙完這些,方煥也準備出發,他自顧自地解開紐扣,問:“香港現在什麽天氣?”

“晴轉多雲,26度左右。”

方煥說:“那穿個短袖。”說着,他将身上那件白襯衫脫了,光着膀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翻找他要穿的衣服。覃志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方煥長得很白,又因為偏瘦,肩膀處有清晰的骨骼感,這幾天方煥多半出席正式場合,穿得是西褲,明明是很正經的褲型,他站也不好好站,皮帶扣得有點松,褲子像挂在腰間一樣,走路時會踩到西褲邊緣,關鍵還是赤着腳。

覃志钊有強迫症,簡直看不下去,輕微地皺着眉。

方煥轉過身來,覃志钊下意識避開視線,方煥一下子就發現了:“你偷看我?”他漫不經心地走過來,邊扣扣子,邊說:“要看就光明正大看咯,”說着,他當着覃志钊的面,将短袖的下擺束進腰間,還意味深長地看着覃志钊,“看不看嘛——”

覃志钊眉頭緊鎖,固執地移開視線。

見他這般沉默又惱火,方煥‘哈哈哈’笑個不停,覺得剛才那口氣總算是出了。

臨走前,覃志钊幫方煥推了個旅行箱,這個箱子裏放得是方煥的重要物件,比方畢業證書、院系合照、手表、鋼筆那些。方煥看着即将合上的房門,想起之前上學,他偶爾也會詩興大發,到泰晤士河畔寫生,順便作詩,住着最靠近河畔的朝向,跟這間屋子很像,他有些沉默。

“走吧。”方煥收回視線。

飛機上冷氣開得有些足,半夜方煥在打噴嚏,一直睡得不安穩。覃志钊坐在方煥旁邊,幫他掖了掖毯子,又把手心放在他額頭,擔心他發燒。

方煥像一只小動物,很快就靠過來,還抱住覃志钊的胳膊,在他脖頸間很輕地呼吸。

覃志钊覺得心裏很踏實,下意識地靠近了一些,用下颚抵住方煥的額頭,免得他枕空了。雖然他什麽都不會對方煥講,但他其實很習慣方煥依賴他,白天方煥屬于很多人,耀眼又張揚,只有這種時候,這種依賴,屬于他一個人,他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現在方煥的鬓角離覃志钊很近,他靜靜地看着,承認自己是有一些嫉妒。

飛機聲轟鳴聲依舊,穿過雲層時有輕微的颠簸感,偶有失重之嫌,惹得渾身酥麻,那當然怪飛機,絕非臉頰相貼而致心跳過快。廣播裏輪流播放旅途信息,播到最後一遍,是粵語廣播,這一年Beyond成立20年,特別推出EP《Together》,廣播音量開得很輕,電氣搖滾竟有些浪漫。

噢,他們将《Together》譯成‘同在’。挺好。

覃志钊這次将方煥順利接回,中途沒有任何閃失,很符合董事長的預期,還囑咐長子方沛延,沒事多讓阿钊盯着。方沛延如今已到中年,對幼弟同樣疼愛有佳,只說:“回家就好,都在香港很方便。”

方煥現在不住老宅,方先生另贈了大平層給他住,能俯瞰維多利亞港灣。他呢,倒也像個兒子,懂得每周過來陪父親吃飯,也看看母親,最主要還想陪姆媽散步。聽說四姐姐方予姍早就回國了,現在在一家中學教書,有時他們姐弟也一同吃飯。

方予姍問他記不記得阿忠。

方煥一愣,說:“當然記得。”當年賭氣出國,連阿忠他們都沒來得及告別。

“阿忠現在是運動員,職業的。”方予姍神秘地笑笑,還像小時候那般人美心善,穿一件米色連衣裙,掐腰的款式,美得很含蓄,脖子上帶一粒珍珠。

方煥說:“改天聚聚。”又笑着感慨:“好多年沒吃魚丸了。”他實在是個玲珑人,論放縱玩樂,能徹夜不歸,左擁右簇,不知抱着誰。收了玩性,将頭發染回黑色,穿得人模狗樣,竟也有幾分體面與恭順。覃志钊看着,覺得順眼多了。要知道,方煥是系着領帶吃棒棒糖、穿西褲赤着腳的人,難得。

方先生現在還未将事交到方煥手上,只叫方煥先認人,集團裏都有誰,負責哪些事,要緊的是哪些,非要緊但不能輕易動的又是誰。最後才熟悉業務,挑他擅長的入手。

有一次,方煥問覃志钊如今在哪當值,還像之前一樣嗎。

方先生哂笑,言語間頗有幾分賞識:“阿钊如今是你大哥的左膀右臂,你說呢。”

“是麽……”方煥嘴角帶了笑意,“那他挺厲害。”

“他比你靠譜得多。”方先生由衷地講。

方煥沒好氣地翻白眼,“那讓他留在我身邊,我去跟大哥說。”

方先生答:“你跟沛延要,人家未必舍得給,不信你試試。”

說的有多神秘,方煥本來沒有放在心上,是有一次集團開會,在座的都是都為大股東,大哥臨時出了國,覃志钊代為出席,對集團的業務熟稔在心,應付老臣也游刃有餘。

從前他連英文都講不明白,如今竟能全程英文對答,挑合同細微毛病更是不在話下。

時間在覃志钊身上烙下印記,他當然不是書卷氣那一卦,是周到,是馴服又棱角分明,妥帖又鎮定。像跨越千禧年的分界線,前半生帶些莽氣與無畏,後半生歸順得明明白白,含蓄,講理,好惹人疼,難怪大哥這樣重用他。

偶有視線交錯,方煥覺得覃志钊有些陌生。

他的眼睛還是那樣沉靜,好像多了一些堅定,一擡眼,也許只是掃一眼,眼裏全然看不出情緒,卻能全部記在心裏,等到下回見面,能很安靜地對視,再點一點頭。是得閑飲茶的交情。

方煥還有幾個發小也一同回國了,裏面有一個他的前任,說是前任其實也不全對,因為人家喜歡女孩,是為了錢待在方煥身邊,把方煥氣得半死。若非看在他女友求情,方煥絕對讓他吃不了兜着走,臨走時,‘前任’說欠他一個人情,改日再還。

改日不如撞日,方煥叫喬立森現在立刻馬上還債。

“做咩也?”喬立森剛坐上副駕駛室,方煥踹了他一腳,叫他滾到後面去,這地方有人要坐。

“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哥,不要翻臉不認人。”

恩個屁,根本沒恩成,方煥就差‘呸’他一口,最後拿了張照片出來,問:“能不能搞定?”

“誰啊,”喬立森接過來,是一張規規矩矩的登記照,一個寸頭男人,照片像是有些年月,“說,要手還是要腳,小弟必上刀山下火海!”

“上你個大頭鬼,”方煥見他就有氣,對着他一通亂打,惹得喬立森鬼嚎,方煥這才清了清嗓子:“追一個人,這個”說着,他擡了擡下巴,“要你幫幫忙。”

喬立森說:“見鬼噢,你要誰,誰不排着隊來。”

方煥很安靜地說:“他不一樣。”他沉默了良久,雙手扶住方向盤:“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歡——”說到這裏,他終于止住聲音。

“好辦啦!一試就知道了。”喬立森拍拍心口,不像是在吹牛。

接着,喬立森在方煥耳畔低聲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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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每天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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