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到醫院的時候天空還在飄着鵝毛大雪, 在路燈下猶如狂亂的飛絮散落,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能聽到輕微的吱呀聲。
因為天色太晚了, 陳諾諾還有別的事, 她就幹脆拿着衣服自己來找陳隽川。
周圍冷得過分, 吸口氣都感覺肺要被凍結了,她腳步不由快了些。
因為腳步匆忙, 寧婵并沒有注意從身邊走過的人, 也沒有注意他們的争吵內容,因此被一把拽住胳膊往後拉的時候還險些摔倒。
“是你!你來幹什麽!”
尖利的女聲從耳邊響起, 簡直就是一把刀子, 刺得人悶疼。
寧婵皺着眉回頭,發現程晴正對她怒目而視,如果不是程桓在拉着, 可能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咬她了。
程晴掙開程桓的手, 猛地撲向寧婵,用力推了她一把。
傘脫手掉在雪地裏, 還被程晴給踩了兩腳。
因為穿得厚重, 這麽被推了一把,沒站穩就栽進雪地了,但是雪很厚實,又不疼。
寧婵也不怎麽生氣, 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程桓。
“已經來醫院了啊,那醫生那邊怎麽說?”
程桓一言不發, 只是緊抿着唇冷眼看她。
程晴越發癫狂,沖上來撕扯寧婵,嘴裏都是辱罵的話, 但是到底是受過教育的大小姐,罵人的詞彙和網絡噴子比起來是不痛不癢,寧婵好歹也是為了演警察受過訓練的,當然不會任她打不還手,找機會就把她反手擒拿,從後踹了一腳膝蓋,直接讓她跪到了地上。直到看見自己妹妹吃虧,旁觀的程桓才過來拉架,将寧婵扯開了。
寧婵呼了口氣,冷嗤一聲。“看來已經要走到遺體捐獻那一步了。”
程桓終于被她諷刺得惱怒起來,怒道:“閉嘴!你怎麽還有臉來,差點害死了陳隽川的人是你,你連孟惜雪半根手指都比不上,他不過圖一時新鮮,你以為自己能蹦跶多久,一個小明星,你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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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夠了嗎?”寧婵撿起地上的紙袋,拍了拍上面的雪,這才看向他。“那是陳隽川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我不關心你怎麽想的。我跟他談戀愛把你氣成這樣?”
她溫柔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程桓和程晴同時愣了一下,接着他爆發出一聲怒罵:“誰他媽喜歡你!”
“那你這麽關心我跟他在一起,難道你喜歡他?”她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男同竟在我身邊嗎?”
程桓火冒三丈,氣得臉都紅了,“寧婵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周圍不斷有路過的人,程桓掃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有人正好奇地看向他,頓時更惱火了,怒沖沖地說:“你胡說八道什麽!”
寧婵嗤笑一聲:“你這麽多管閑事,的确很容易讓人想歪啊,我有沒有病不知道,你跟你妹妹鐵定是有點問題,陳隽川真是倒了血黴遇上你們這家子,是非不分胡攪蠻纏。沒本事讓陳隽川喜歡上自己,就找孟惜雪和我撒氣,我可真看不起你妹妹的……”
“你閉嘴你閉嘴!都是因為你們不知廉恥,要不是你勾引,他才看不上你這種賤貨,我要撕了你的嘴!”程晴終于被刺激得發狂,歇斯底裏地叫喊着,用怨毒地目光瞪着寧婵,本來一張俏麗的臉都因為怒氣顯得猙獰而可怖。程桓死死拉着她,想讓她安靜下來,也被撕扯了好幾下,終于發火了。
“有完沒完,不嫌丢人?”他吼完,程晴愣了一下,這才停止了大喊大叫,被強硬地拉走。
寧婵站在原地,雪落了滿頭,臉都要凍僵了。她剛才其實已經想好了要是程桓上來揍她,就立刻大喊讓保安來幫忙,好在程晴雖然是個瘋子,程桓卻還知道要點臉面。
緩了一口氣後寧婵看了眼周圍,确認沒人認出她,才邁開步子緩慢地往住院部走。
她現在是真的怕了程晴這種女人,有錢有背景還偏執缺德,所有靠近陳隽川的女人都被她視為眼中釘,不是搞得對方身敗名裂就是讓人斷手斷腳,一副法律對她不起作用的樣子。看起來還有精神病,哪天真犯事了也能被撈出來。
這麽一想,她竟然有些慶幸,當初陳隽川沒有讓她公開兩人的關系,不然這幾年她可能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突然有些可憐孟惜雪,就因為被陳隽川喜歡上,就要被這麽個難纏的瘋子給針對。
可真是個災星。
寧婵在心裏罵了兩句,擡頭時電梯已經到了。
陳隽川住的是豪華版單人間,十分好找,門口長椅上還有個人坐着打游戲,聽到腳步後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有幾分警惕,應該是保镖之類的。
真不愧是有錢人,住個院還要找看門的,估計這輩子沒進過多人病房。
寧婵把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自己的臉,說道:“我是替陳諾諾來送衣服的。”
言罷将自己手中的紙提袋給他看。
“哦,那你把衣服給我吧。”保镖多看了她兩眼,卻沒認出她。
寧婵只好補充道:“我是陳隽川的朋友,順帶來探病。”
保安的眼神立刻變得淩厲,詢問道:“你剛不說替陳小姐來的,怎麽又成朋友了,我們陳總說了,不讓無關人員打擾他。”
“這樣,你和他說一聲寧婵來了,總可以吧?”
保安猶豫了一下,起身去開門,門沒有關嚴,寧婵站在門外,聽到了裏面的對話。
提及她的名字後,陳隽川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說:“她來幹什麽?”
寧婵的手凍得發紅,進入醫院內部溫度突然升高,現在癢得有些難受。
她看了眼玻璃映出的自己,頭發被化掉的雪浸濕了,現在軟塌塌的貼在臉頰邊,頭發也因為摔在雪地裏而淩亂了很多,整個人看着很狼狽,還有些可笑。
突然之間,她又想起了程桓嘲諷她時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是全無道理。
千萬不要心軟,再喜歡也不要回頭了,萬一又被抛棄,萬一又不要她了呢?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寧婵趕在陳隽川說下更多話之前,推開門走進去,他擡頭看過來,又沉着臉撇開了目光。
“衣服給你放這裏了,好好休息。”也不指望陳隽川能回答,她自顧自地說完,放下袋子轉身就出去了。
陳隽川臉色一變,拳頭緊攥起來,聽到門關的響動後,又無力地松開手指。
保镖看到陳隽川的神情,不禁慌亂自己是不是犯了錯,過了好一會兒,陳隽川在嘆了口氣,問他:“真的走了?”
保镖推開門看了眼走廊,為難地說:“真走了,要我去追……诶,陳總你別下床啊!”
——
一出去,雪花就順着冷飕飕的寒風往寧婵的臉上撞,她用圍巾圍着大半張臉,眯着眼睛慢悠悠往回走,沒多久,背後恍惚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本來以為聽錯了,過一會兒聲音卻變得更清晰,期間還夾雜着另一個男人在喊“陳總快回來吧”。
不等她轉身,就被人以撞上來的方式從後抱住了。
且抱得更緊,好似生怕她跑了一樣。
寧婵看到手臂上單薄的病號服,沒忍住問了句:“你不冷嗎?”
陳隽川抱緊她,頭埋在她的肩膀處,咬牙切齒地說:“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講道理的人?”
他說完,又怕将她氣走了,語氣悶悶的,帶着點怨氣地說:“我不怪你了,別走。”
“別再走了。”
寧婵想要扯開他的手,卻被更用力的環住了,她明顯能感受到抱住她的這個人在輕微地發抖。
“我不走,你先放手,不騙你。”
話說完,再去扯,終于能扯開了。
陳隽川的眼睛在雪光映襯中,透着雪夜的寒涼和清明,偏偏眼眶帶着紅,顯得人有幾分可憐。
她解下圍巾披在陳隽川身上,一邊推着他往回走,一邊将棉服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陳隽川想要拒絕,她一句“不聽話我就走了”說完,立刻就安分下來。
緊接着才發現他正赤着一只腳踩在冷冰冰的雪地,估計是剛才跑過來的時候把拖鞋給跑丢了一只。
“你腦子壞掉了嗎?”
“什麽?”他拉着她的手,沒聽清就問了一遍。
“我說你腦子壞了嗎,就這麽追出來凍死你算了?不想讓我走你發什麽脾氣,那麽能耐你追出來幹嘛?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你覺得這樣我會心疼嗎?我會覺得愧疚嗎……”
“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陳隽川看她似乎突然生氣了,低頭捧着她的臉想要哄她,才說了兩句,就聽到寧婵責怪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他的手摸到了濕潤的冰冷。“寧婵?”
她擡起臉,紅通通的眼中蓄滿了淚水。“你真是個混蛋。”
明明觸到的是冰涼,陳隽川卻覺得這些淚水無比滾燙,好似會将他灼傷,只能慌亂無措地替她抹着眼淚。
“我沒有真的讓你走,剛才都是氣話……”
他解釋的樣子十分笨拙,一點也不像冷靜理智的川海總裁,寧婵憋住眼淚,憤憤道:“還站在幹嘛,回去啊。”
雪花都飄在陳隽川細碎的額發上,寧婵擡手去撥了一下,被他捉住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怎麽了?”
冰冷的吻落在纖細的手腕處,緊接着他俯身,捧着她臉親了下去。
舌尖滑過唇縫,從齒間探入,急切要得到回應而愈發放肆,而得到回應後,又吻得發狠起來,讓她舌尖都在隐隐發麻。
直到一聲并不清晰的咔嚓聲響起,他終于停下來,微微喘息着,朝拍照的那個人看過去。
陳韞聲撐着一把黑傘,仔細端詳着照片,似乎覺得沒拍好,拿起手機正準備再拍一張,才發現兩個人正盯着他看。即便是這樣,他的臉上也沒有出現偷拍被抓包的心虛,反而十分自然地打了招呼:“hi,看起來好多了啊,穿這麽少站雪地接吻,年輕人就是有情調。剛才還奇怪誰這麽抗凍,一看才發現是自家人。”
“你拍照要做什麽?”陳隽川沒好氣地問他。
“已經發家庭群了。”陳韞聲微笑着說。
“這點小傷不影響我打人。”他語氣中透着威脅。
陳韞聲溫和提醒:“我還拍了視頻,沒來及發。”
陳隽川瞪了他一眼,轉過身拉着寧婵往回走。
等到了住院部的時候,回去拿衣服的保安和護士一起趕到,陳隽川将衣服給她重新套上,然後被護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覺得丢臉而不敢看她。
陳韞聲看他走路還一瘸一拐的,不禁笑道:“你可真行啊。”
“閉嘴。”他低聲說完,回頭去看寧婵,然後将她的手拉住了。
寧婵被任他牽着,自己卻沒說什麽話,陳隽川低聲問她:“在想什麽?”
她愣了一下,答道:“我在想,我可真是個笨蛋。”
肯定是腦子被凍壞了,哭什麽哭呢,像個傻子一樣。
她應該不心軟不回頭,應該讓陳隽川凍死也不看一眼才對。
那她現在是在幹什麽呢?
陳隽川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溫柔道:“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身體在漸漸回溫,被緊握的手也暖和了起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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