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睡不着可以找點事情做……
穿着單薄的病號服在跑進雪地的下場, 除了被拍照片放到家庭群出醜以外,還有大半夜高燒不退。
陳隽川雖然生活富餘,但是從小留下的習慣, 讓他這麽多年來也堅持運動。除了偶爾太忙誤了飯點以外, 平日裏的作息三餐比寧婵這種晝夜颠倒的人要好得多, 幾乎不怎麽生病。湊巧兩次發燒,都和寧婵脫不了幹系。
寧婵知道陳隽川不喜歡到醫院這種地方來, 卻也沒想到他都燒得腦袋發昏了, 還在拉着她的手催着要回家去。
病弱的陳隽川沒有再強撐出那份矜貴傲慢,貼在她身邊像個怕被主人扔掉的大型犬。
陳韞聲覺得好笑, 連拍了好幾張照, 就差拿出手機現場直播了。
等上了車,陳隽川靠着寧婵小憩,因為發燒而滾燙的呼吸慢慢平穩, 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即便是這樣, 他的手也還緊緊握着寧婵的,五指強硬地嵌入她的指縫, 生怕一睜眼她又丢下他不知跟誰走了。
陳韞聲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 語氣和善地問她:“寧小姐也看到了,隽川很愛你,你在他心裏分量沒有人能代替,那你呢, 你是怎麽想的?”
鏡片折射的光線下,斂着溫潤笑意中深藏的鋒芒。
謙和有禮, 也是看上去而已,也是個表裏不一的笑面虎。
寧婵腹诽了兩句,到底沒有表現出不悅的神色來。
陳韞聲再怎麽調侃陳隽川, 他也是站在自家人那邊的,肯定不會容忍她一個外人玩弄陳隽川,亦或是看着陳隽川為她理智全無。
當初程桓的話也不是全錯,陳隽川為了她在片場待了那麽久,陳家人肯定也是知道的,估計心裏都給她安了一個紅顏禍水的形象。
寧婵語氣平平,答道:“無可代替嗎?其實并不見得,如果早一點你問我這個問題,我一定會便毫不猶豫地回答,只是現在你問我怎麽想,那我只能說不知道。”
“你還在介意孟惜雪的事?”陳韞聲很直白地問完,還細心地瞥了眼寧婵的臉色變化,而她始終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反而讓他覺得更棘手了。
“可能不在意嗎?”現在有人突然和她提起孟惜雪,她還是想把陳隽川從車上推下去,讓他凍死在冰天雪地裏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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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韞聲為難地笑笑,說道:“可是你也知道,那是他一廂情願,而且也有些誤會在,從小到大,他也只對你上了心,別的女孩連手都沒碰過。何況孟惜雪現在出國繼續追求她的藝術生涯了,你也不用擔心會……”
寧婵直接打斷:“我知道,我不擔心。”
“那為什麽?”
靠在她肩側的男人睫毛輕顫了顫,寧婵掃了他一眼,沒有點破,繼續說道:“為什麽我一定要和別人争?他就算再好,難道我就很差嗎?憑什麽我談個戀愛還要患得患失,這純屬是浪費情緒,我的世界不會再圍着他一個人轉,就這麽簡單。”
和陳隽川分開,回到醴水鎮的那段日子,她就已經想開了。
越是在意什麽,什麽就會讓她難過。
車裏很安靜,陳隽川貼在她身邊,就連細微地呼吸變化也能被捕捉到,寧婵擡手在他頭發上胡亂摸了兩把,柔軟的黑發頓時就淩亂了。
“醒了還裝睡?”
陳隽川極輕地嘆息一聲,擡頭看向陳韞聲,眼神帶了幾分怨氣,像是在說“你這人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韞聲從後視鏡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嗤笑一聲,奚落道:“聽到了,人家沒那麽喜歡你了,少自作多情,把身體作踐壞了可沒人心疼。”這話進了寧婵的耳朵,也品出了那麽點刺耳的意思。
“我樂意。”陳隽川嗓音沙啞,語氣也帶了點不耐煩。“不會說話就閉嘴。”
前座的陳韞聲幾乎是從鼻間發出一聲不滿地冷哼,以此表達對陳隽川見色忘義行為的不滿。
其實剛才陳韞聲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半醒了,只是還想在她身旁多靠一會兒,不曾想兩個人就這麽聊了起來。
寧婵的回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只是聽見了這些,還是會覺得胸口發悶,就像有什麽鎖鏈勒着心髒處。并不是因為寧婵,而是源于他自己。
源于那個将寧婵抛在腦後,一次次辜負冷落的自己。
其實他們兩個人的相處,一直以來都是寧婵在遷就,也是她小心翼翼維系兩人的感情。
而他都做了些什麽?
其實不是寧婵無法釋懷,是他自己不敢回想。
不敢提及孟惜雪,不敢提及過去薄情的自己。
他直起身,卻沒敢看寧婵的眼睛。
“有一件事,我必須對你說。”寧婵開口的一瞬間,能感受到身邊男人的身子立刻緊繃了起來,連神色都變得不安。
又不是宣判死刑,怎麽這種表情?
她收回目光,說道;“我剛才遇到程桓了,還有他妹妹,關于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
“程晴?”陳韞聲率先開口,“她又被放出來了?”
陳隽川也皺起眉,仔細察看她身上有沒有哪處受了傷。“她什麽時候來的,怎麽讓你撞見了?有沒有傷到?”
她實話實說,将當時的情形原封不動說給了他聽,包括程桓的話。
每多說一句,陳隽川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到最後已經是一副隐怒不發的神情了。
“她推你了?”他的語氣陰沉得能結成冰。
按照寧婵的描述,就好像她是被兩個瘋狗兄妹攔在雪地欺淩的可憐小姑娘,不過這樣聽上去實在太慘了,畢竟她不僅還手了,還和程桓罵得有來有回。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她還是不要提比較好。
于是寧婵默默點了點頭。
陳隽川沉默片刻,将怒火壓了下去,語氣放輕,帶着歉意地說:“我當時讓底下的人看着,不讓外人打擾,不知道程桓他們來過,也不知道你和他們遇上了,我當時語氣不好,對不起,這件事我會解決的,回家我再和你說,可以嗎?”
前座傳來一聲戲谑的輕笑。
寧婵好整以暇地看着陳隽川,他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如果不是她在場,可能陳隽川會下車去駕駛座把人拖出來揍一頓。
——
陳韞聲按照導航,把兩個人都送回了小區,雖說是一家子,但是都挺不靠譜的,陳隽川身體他并不過問,反而是那些八卦更值得他關心。好像今天不是來探病,而是來看陳隽川吃癟一樣。
大哥喜歡陰陽怪氣看他笑話,妹妹是一婵知秋cp粉,還當着他面剪視頻拉郎的那種,寧婵想了想陳隽川這段時間過得日子,心裏突然平衡了很多。
寧婵走進電梯,拿着手機頭也不擡地給他念醫囑,準備送他回了家自己去泡個澡睡覺。
等電梯門開了,她就開始掏鑰匙,一回頭,陳隽川還不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後,提着一袋子藥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幹嘛?”
陳隽川:“不是說了和我回家嗎?”
寧婵指了指自己的家門,又指了指他的門。“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懂?”
“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陳隽川反應迅速地不像個高燒快三十九度的人,黑沉的眸子就這麽直勾勾盯着她,莫名有幾分撩人。
寧婵聽到這句話,本來冷硬地拒絕都到了嘴邊,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沒辦法輕易說出口。
大概是動容了,因為沒人這樣對她說過,從姨媽家離開,又在趙家無法容身,她當時年紀還小,其實也沒有多少去的地方,多數時候都住在學校宿舍。後來遇到陳隽川,理所當然地和他住在一起,有了自己的房間,也不至于無處可去。
“算了”,她小聲地嘆息了一下,開門讓陳隽川進去。
他輕車熟路地在玄關處找到男士拖鞋,看到是許知衡上次穿過的那雙,冷着臉給丢了回去,然後拿了自己常用的出來。
“客房沒有收拾,要睡自己去鋪好,不收拾就睡沙發,要喝熱水自己燒,我先去洗澡了。”她一路走一路脫衣服,因為穿得太厚,動作顯得艱難又滑稽。
陳隽川走過去幫她把厚重的衣服給扯下來,将空調又調高了幾度。“嗯,你去吧。”
身體被溫熱的水漫過,全身毛孔放松的舒适感,讓寧婵幾乎不想起身,她在浴缸裏賴了好久才想起還有個陳隽川,于是慢悠悠爬起來擦幹身子準備穿衣服。
在寧婵這裏是沒有冬季睡衣這個選項的,就算是冬天也是穿着帶蝴蝶結的睡裙。
因為她這套房子是租下來,沒有裝地暖所以還是會冷,每次從浴室出來都會百米沖刺地鑽進被窩。陳隽川坐在沙發上正再喝藥,忽然有什麽從眼前嗖得一下過去了,他甚至只看到了一個虛影,還以為自己燒昏了頭,起身去寧婵的房間看了眼,看到她已經鑽進被窩把自己裹好了,頓時了然。
寧婵也沒有過問陳隽川,玩了一會兒手機就睡,直到半夜因為口渴想喝水,在溫暖的被窩裏掙紮了好一會兒,決定幹脆裹着被子去倒水。
其實在生活上,她一直是帶了點傻氣的,所以踩到被子邊導致撲通摔倒在地這種事,她并不是第一次幹,陳隽川也不是第一次見到。
但他還是不留情面地笑出了聲。
寧婵把自己裹得像個蠶繭,摔倒後也沒能第一時間爬起來,反而是沙發上的陳隽川把她解救出來,還忍着笑意問她:“有沒有磕到?”
“沒有。”
陳隽川怕她冷,再次把她裹嚴實。
“是要喝水?”
她點了點頭,于是陳隽川把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回了床上。“先等一會兒,不要喝涼的。”
客廳傳來一陣不大的響動,沒多久陳隽川就端着一杯溫水進來。接過杯子的時候,寧婵觸到了他冰涼的手背,他身上還是單薄的衣物,剛才還折騰了一會兒。
寧婵想起他還在發燒,便說:“沙發如果冷……”
“我想和你一起……”
寧婵無情打斷:“我是說你可以再加一床被子。”
“真夠狠心的。”陳隽川嘆了口氣,端着杯子回去了。
當她夜裏第四次聽到咳嗽聲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爬起來,裹着被子小碎步走到客廳,然後往陳隽川身上丢了張毛毯,正準備再小碎步回去的時候,被子被扯住了一角,幾乎沒用力就讓她砸到了他身上。
陳隽川抱住她,問道:“要是睡不着,我們找點事情做也可以。”
寧婵:“我很困。”
“一會兒就不困了。”
陳隽川燒還沒退,身子熱烘烘的就像個暖爐,寧婵被抱着很是舒心,索性由着他來。
等他不知好歹想去親她的時候,她提醒:“你剛才咳嗽了,自覺點不要傳染我。”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以前感冒發燒我都随便你親。”
“那是你獸性大發自己親上來,跟我有什麽關系,被傳染也是自找的。”
雖然這麽說了,陳隽川還真的顧忌這一點,沒有和她唇齒糾纏。只是該落下去的吻一個不少,都回報給了其他位置,寧婵心想,那還不如接吻呢,至少不會這麽折磨人的。
等到了最後一步,陳隽川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下手中的動作,喘氣的間隙問她:“要戴上嗎?”
“你他媽不會随身帶着吧?”想到這個可能,她被這個人的無恥程度給驚到了。
哪有上醫院的人還帶着這種東西,要不要臉?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陳隽川低笑一聲,去吻她頸側,激得她不斷往後縮。“怎麽還說髒話……”
他知道寧婵的習慣,很自覺地沒做到最後一步,卻也只是沒有做最後一步而已,其他的花樣只多不少。直到寧婵力竭一動不動,他才抽出紙巾簡單清理一番,抱着她去浴室。
第二天一早,陳隽川還是在寧婵床上醒來的。
寧婵閉了閉眼,想起昨晚做的荒唐事,臉上都覺得發燙。
後悔,現在就是很後悔。
一大早的,沒等她從懊悔中出來,電話鈴聲就開始響個不停。
寧婵四處翻找手機,背後的男人長臂一伸将她給塞回了被窩,然後起身将昨晚和衣服一起被踢下床的手機拿給她。
寧婵瞪了他一眼,露在被子外的圓潤雪白上,有形狀不一的紅痕。
陳隽川似乎知道她的意思,輕咳一聲撇過頭去,耳尖卻泛着微紅。
來電人是她的姨媽,寧婵對陳隽川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門口,示意他出去。
陳隽川臉色忽然一變,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還是聽話的沒有出聲,卻也不肯出去。
寧婵也不在意,聲音一下子就溫柔了起來。“喂,小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聲“姨媽”出口,陳隽川緊繃的表情忽然就平和了。
“小婵啊,怎麽嗓子這麽啞,感冒了嗎?”
她下意識看了眼陳隽川,臉頰有些發熱,“有一點吧,不是很要緊。”
“那就好,你一個人在外可辛苦了,照顧好自己不要生病,然後馬上也要過年了,到時候票可不好買,你節目錄完了可要早點買票……”小姨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大都是細碎的家常,等寧婵以為她要說完了,最後才到她的重點。“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個小許,我聽小恒說,你們還沒确定關系是吧……”
小姨的嗓門比較大,陳隽川坐在床沿,應該是隐約能聽到,于是扭過頭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寧婵:“……”
她也不知道小姨怎麽就對許知衡那麽執着,現在還想着撮合他們。“這個……小姨,這件事是這樣的,我跟許知衡不适合在一起,你就不要想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小姨語氣失落:“哦……這樣啊,那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懂,你也別嫌我話多,但你那個前男友我也聽小恒提過了,好像挺不靠譜的。你要是不喜歡跟那些個演員談戀愛,回來相親也是可以的……你那個張阿姨的兒子在國外讀博回來,現在是市醫院的眼科大夫,一表人才的,你要不……”
寧婵身側人的呼吸重了幾分。
她将手機拿遠,準備爬遠點打電話,陳隽川猝不及防地咳嗽了兩聲。
電話另一頭的說話聲突然安靜了下來。
寧婵看向陳隽川。
陳隽川面色坦然:“沒忍住,抱歉。”
小姨疑惑道:“這一大清早的,小婵你是在家裏嗎?”
寧婵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我現在還不需要相親,以後再說吧。”
小姨沉默片刻,說道:“那我就不多管了,只要你不和那個不靠譜的前男友在一塊我就放心,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呢。”
“小姨說的對,我一定記着。”寧婵又應和了幾句,這才結束了對話。扭過頭,她那位不靠譜的前男友正在目光幽怨地盯着她。
陳隽川不免氣結,語氣中帶着幾分委屈,“那我還能去你拜訪你的家人嗎?”
寧婵實話實說:“除了你以外,好像沒什麽人看好我和你在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不要自找沒趣。
他想起寧婵和許知衡的大量cp粉,一時間臉色更差了。
——
寧婵的休息時間不多,她還有兩個商務活動要跑,陳隽川退燒後就回公司去了,臨走前還給寧婵做好了午飯。
小禾比她先到一步現場,好在行禮不多,她到了機場也會有助理來接。
只是沒想到,飛機起飛不久,坐在她附近座位的一個小姑娘就語氣不善地問:“你還要纏着許知衡到什麽時候?”
寧婵把戴到一半的蒸汽眼罩扯下來,臉上是大寫的問號。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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