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沒良心
據調查, 車禍是一個貨車司機醉駕導致的,因為是突然起步撞上前,速度沒能提上去, 所造成的後果還不算無法挽回。本來以為是單純的醉駕, 但是他的說辭又顯得疑點重重, 警方便開始深挖。
陳隽川醒來的第二天,寧婵就回了醴水鎮。
車禍發生的地點特殊, 好在陳韞聲處理的好, 并沒有什麽新聞流出。陳諾諾知道其中原委,對她也有了怒氣, 看到陳隽川半條命都沒了, 也不想再替她說一句話。
陳隽川的舅舅和舅母也來醫院看他,和寧婵見了面,因為不知內情, 便沒有遷怒她。反而是看見陳隽川無視寧婵的冷淡态度, 對他不輕不重地斥責了兩句,他也并未辯解。
多數人都以為陳隽川是因為寧婵大晚上去酒吧, 害得他路上出車禍才生氣, 寧婵自己心裏卻清楚,他多半是看到了許知衡喝醉酒親她的那一幕。
病房裏還有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寧婵和陳隽川在這裏。
這段時間, 她一直都沒有明确過心意,不斷模糊和陳隽川的關系, 和許知衡三番兩次的過線。既然說好斷開,就應該斷得徹底,不該有心軟和動搖, 無論是對陳隽川還是許知衡,她都是優柔寡斷,不能做到徹底割舍,所以才會導致現在的局面。
陳隽川固然是欺騙了她,可她現在拎不清的模樣,比他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沒能像他一樣斷得幹淨,無非是覺得他有愧于自己。
車禍沒有太多致命傷,但是輕微腦震蕩還是有的,包括右手兩根手指神經受損,左手骨折,枕骨顱底骨折,喪失部分嗅覺,能不能恢複還要看後期。
陳隽川遲遲沒有開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寧婵也覺得這一年陳隽川格外不好過,最讨厭上醫院的人,卻要三番兩次住院,每一次都與她和許知衡有關系。
陳隽川的家人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自然很不好過,連陳韞聲都委婉地提醒她,做好決定就不要搖擺不定,如果實在對陳隽川失去感覺,他無論如何都會幫忙勸陳隽川不再糾纏。
他說話已經很客氣了,也沒有太過指責的意思,畢竟是陳隽川有錯在先,但是說到底,如果做不到好好在一起,那樣相互折磨也沒什麽意思。陳韞聲的話也相當于其他人的表态了,寧婵能明白,如果他們分開了,其實會更好。
她沒有立刻做出回答,她想等陳隽川醒了以後再做決定,至少要知道對方的心意。
“你不說點什麽嗎?”猶豫了許久後,寧婵才問出口。
陳隽川的呼吸突然重了起來,似乎在竭力抑制什麽,寧婵悄悄擡眼看向他,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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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別過臉,語氣虛弱地說:“回去吧。”
寧婵握緊了手,問他:“你不想看到我?”
他沒有立刻回答,臉色沉了沉,又重複一遍:“回去。”
現在知道了。
得到答案後,寧婵也沒有要糾纏的意思,非常幹脆地起身離開,陳隽川的唇緊抿成一條線,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如果眼神是刀子,她現在就能被片兒成一千塊。
——
時茵也知道了這件事,還在電話裏反複問她。春運車票不好買,她幹脆開幾個小時的車回醴水鎮,也免得要上下搬東西了。時茵跟周巍已經私底下開始商議訂婚的事了,她樂得清閑,就開始為寧婵的感情發愁。
“不是我說,你就這麽走了?他讓你走你就走,也不抵抗一下?”
寧婵心裏堵得慌,就像胸口沉着一塊黏糊糊的泥巴,濕冷厚重還甩不幹淨,糟心的要命。
“這抵抗什麽,我跟他就那點破事,糾纏來糾纏去多沒意思。人都說讓我走了,我還賤兮兮地湊上去,真就欠虐嗎?這次是真散了,談感情真沒意思,年紀大的年紀小的都不省心。”她說得情真意切,連時茵都能聽出她是真的身心俱疲。
時茵壓低聲音,問道:“你真把陳隽川綠了?”
一提到這個,寧婵就氣得牙癢癢,“綠個屁,許知衡小王八蛋,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看到陳隽川來了,故意給他做樣子呢,怎麽就這麽會掐點。早知道這樣管他去死。男人真是禍害,成天給我找不痛快。”
因為車禍太過蹊跷,陳隽川開的車前段時間一直在給她用,只是那天他的車停在了公司,就先開那輛出去,誰能想到當天就出了事。許知衡那天是被朋友叫去的酒吧,幾個人使勁兒給他灌酒,最後撺掇許知衡給她打電話,完事就把他一個人丢在那了,聽上去就像故意要逼她過去似的。
然而這些事都有陳家的人在調查,也沒告訴她查到了哪一步,她也不好去問。
即便出了揚陵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是沒能如願抛在腦後,寧婵回到醴水鎮也是悶悶不樂的。姨媽看出她心不在焉的,就吩咐她多運動,一會兒去跑腿買個菜,一會兒去幫忙貼春聯的。
到了年關,鎮子上年輕人都回來了,小孩也多得很,有小姑娘知道他們家有個明星,偷偷在院子外朝裏望,寧婵暗自嘆了口氣,朝她們看去。
小姑娘們又想地鼠一樣縮回頭,她無奈道:“你們躲着幹嘛,我又不吃人的,進來烤火嗎?”
姨媽是搞民宿的,平常也有小孩子喜歡到院子裏玩,她都習慣了。這些小姑娘看着年齡也不大,高中生的模樣。
寧婵從屋子裏給他們拿了幹果和糖,一起坐在火盆邊聊天。小孩子說話總是口不擇言的,連那些記者都不敢随便問的話題,她們倒是張口就來,甚至還問許知衡到底是不是她男朋友。
寧婵否決後,幾人都是一臉喪氣。
等到中午要吃飯了,她們才戀戀不舍地趕回家。
馬上就過年了,小姨摧着寧婵和那位醫生見面,她頭疼得很,心裏越發郁悶。而自從她回來,就很少再看手機了,陳隽川也沒給她打過電話,基本是默認兩個人到底結束。
到處都歡樂祥和,寧婵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好像也沒有自己說得那麽灑脫,失落還是有的。總是會忍不住想,為什麽偏偏是她呢,這些難過的事,怎麽總是發生在她的身上。
除夕那天,小姨起了個大早擀餃子皮,做菜的時候發現小蔥不夠了,催寧婵出去買。
她只好從沙發裏鑽起來,圍巾随便纏兩圈就出門了,忍不住再心裏腹诽:誰除夕還在賣菜啊……這東西不都提前備好了嗎?
想是這麽想,但也不能真這麽說,不然小姨會逼着她去問鄰居借蔥的,還是要試一試才知道。
街上冷得過分,只有小孩子還笑嘻嘻地在亂跑,手裏的炮到處丢,寧婵高中被人拿這種東西吓過,心裏很抵觸,站得遠遠的一直等他們跑遠了才敢過去。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還有什麽東西敲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聽起來規律又沉穩,倒是不像小孩子。
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剛才跑過去的一個小孩手裏拿着棍子呢。
寧婵加快腳步,準備趕緊買完菜回去。
腳步停住了,緊接着,一個熟悉的,帶着沉怒的聲音響起。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陳隽川心裏憋着一股氣,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狼狽過,打着石膏一瘸一拐來找寧婵,她倒好,聽到聲音反而走得更快了,甚至不回頭看他一眼。
寧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過頭愣愣地看着他,一時間變得無措起來,喉嚨發哽,問他:“你怎麽來了?”
陳隽川雖然心裏冒火,見到她這幅模樣,還是沒忍住軟下語氣。“你真的不想見我?”
這話真的是冤枉她了,明明是陳隽川要她走的,誰不想見誰啊。
雖然心裏這麽想,卻不能真的說出來,不然陳隽川這種別扭的性格可能會真的被氣到轉身就走。
“我們不是分手了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如果陳隽川否定了,就代表他消氣了吧。
然而他說完後,陳隽川瞪了她一眼,接着就艱難地轉過身,背影透着一股狠勁兒,大衣随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劇烈地上下起伏,似乎也代表着他此刻的情緒波動。
“你去哪,等一會兒。”
寧婵追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陳隽川也不看她,像是賭氣一樣把她的手扒下來,繼續往前走。
“你這是幹嘛,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她覺得莫名其妙,又要去扶,陳隽川這次沒有甩開她手,也不往前走了,就那麽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片刻後緩緩将臉扭過去,像是不想看她。
寧婵覺得他這幅樣子簡直和小孩一樣,不禁有點好笑,問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而這話到了陳隽川耳朵裏,反而是充滿着不耐煩的意思。
“我說……”
“你就那麽煩我?”
她的話突然被打斷,而仔細聽,陳隽川的聲音還帶着強忍的顫抖。
小街道沒有什麽人,他的聲音更顯得清晰。
等陳隽川轉過頭以後,寧婵才發現他的眼眶泛紅,眼角已經濕了。似乎是因為氣憤,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好像她做了什麽天大的惡事一樣。
她突然覺得這一年很神奇,竟然三番兩次氣哭陳隽川,這是她在過去五年都沒有做到的事。
“我沒有煩你……”
“我做錯什麽了又要和我分手?別的男人有什麽好你這麽念念不忘,你有什麽不滿意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去找別人,為什麽那麽煩我連一句解釋都不給,你知道我等了幾天嗎?結果你直接走了,現在又說分手,寧婵,我……”他說不下去了,薄唇抿出一條冷冽的線。
寧婵看陳隽川是真的被氣急了,居然說了這麽一大堆。
她一瞬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便上前抱住他的腰。
“不冷嗎?”
“寧婵!”陳隽川咬牙切齒地念她的名字。
“你這麽兇幹嘛,到底要怎麽樣?”
“我能怎麽樣!”他語氣發狠,聽着似乎是要吵架。“我從醫院爬起來找你,你還問我要怎麽樣。你就算要分手,煩我罵我,我也厚着臉皮來。就算你把我氣得半死,我又能怎麽樣,還不是你一句話我就繼續沒出息了。”
陳隽川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攬着她,将她抱得緊緊地,半張臉都埋在了她頸窩。
“寧婵,你沒良心。”
“好好好,我沒良心。”
“分手,你想都別想!”
“不分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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