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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楠一看到王磊那張石頭臉,就意識到事情不妙。
果然,王磊目不斜視走過一排金碧輝煌的包廂,路過群魔亂舞的大廳向他走來,直長腿一步一跨跟算好了距離似的,說用幾步到他面前,就用幾步。
走到了,他那臉上也是素來的無表情,腰杆挺直站在那裏,眼皮微垂不卑不亢道:“少爺,江先生讓您去車上等他。”那語氣那模樣,襯得江楠這個少爺特掉價。
江楠甩甩手,剛從衛生間出來,烘幹機壞了,手還是濕噠噠的滴着水,幾個小水滴子落到王磊白襯衣上,暈出一個圓形的水漬。
江楠讪讪地笑:“有手帕嗎?”
王磊側過身體,“江先生讓您去車上等他。”說完就走了,留下江楠舉着兩只雞爪子一樣的手在衛生間外邊吹冷風,傻不嚨咚的。
他站了會,索性胡亂把濕漉漉的手抹在褲子上,反正燈光這麽暧昧不明,誰會注意他屁股上有幾個手印子。
車子停在室外車庫,一出店門,冷風嗖地一下就卷了上來,王磊走在前頭,腳步都不頓一下,可憐江楠因為今天要和朋友喝酒,臭美,只穿件薄薄的風衣和更薄的襯衣,風一吹,牙齒直打顫,連頭發都豎了起來。他礙于風度強撐着伸直脖子,這下冷風灌的更暢快了,沒走兩步便受不了,左右一瞧,沒人,于是趕緊縮起脖子袖着手,一通小跑沖到鑽進車子裏。車內暖暖的帶着皮革味的空氣襲來,他舒服得打了個哆嗦。
王磊沒跟着上車,江楠也懶得管他去哪。他強壓下從方才起就一直升騰不下的心慌,勉強自個兒平心靜氣地坐在車內等待。只是車裏的溫度實在适合打盹,周身又這樣安靜,江楠百無聊賴,等着等着便犯起了困,眼睛一閉一開,就不知已經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擦着嘴角坐正,又連打兩個哈欠,才後知後覺車裏氣氛有點不對勁,往邊上一瞅,只見一個身影筆挺挺佛像一樣坐在那,他登時驚得全身汗毛都炸了起來,僅剩的一點瞌睡蟲跑個幹幹淨淨。
旁邊這人就是讓他到車裏等着的江先生,江華傑。
“爸、爸爸。”江楠吶吶喊了聲,下意識往遠離江華傑的車門挪了挪。
江華傑不知在暗裏坐了多久,這時轉過頭,聽不出情緒地嗯了聲,說:“到家了,上去睡。”
江楠這才發現,車子雖然還在車庫,卻不是酒吧那個,而是他們家自個兒的。
王磊跟江華傑已經離開了,他推門下車,灌了一嘴冷風,縮着脖子往屋子裏跑。他本打算一口氣沖回房裏痛痛快快沖個熱水澡,再舒舒服服躲進被窩裏的,路過客廳時卻被許嬸逮住,唠唠叨叨嫌他衣服穿得少,晚飯又沒回來吃,這麽晚了也不知道回來……許嬸是家裏老人,比江楠還早到這個家,人好廚藝更好,屋子裏人都尊重她,只是她愛唠叨這個習慣卻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江楠冷得腿發抖,又不好一走了之,只能慢慢熬着,好容易見許嬸有收嘴的趨勢,他忙點頭連連應付道:“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一定注意,也不會這麽晚回來了,您就放心吧!”一邊說,一邊往樓上溜。
許嬸在底下吊着嗓子喊:“夜宵想吃什麽,嬸子給你做!”
樓梯扶手那探出個腦袋,笑嘻嘻道:“不吃了,要早點睡。”
他進入房內先四下看了一遍,見沒有人,才鎖上門進到衛生間洗漱。身體泡在暖洋洋的熱水裏,感受着浮力将他往上托,寒冷與疲憊皆被洗去,說不出的惬意。
這一泡又泡過了頭,他擦着頭發自言自語嘟囔着從衛生間出來,一擡眼看見床邊坐着的人,吓得給退了一步,身體撞在浴室毛玻璃門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江華傑聽到動靜,合上文件擡起頭,為方便辦公,他帶了副眼鏡,看起來斯文不少。然而江楠心裏清楚,野獸就是野獸,不會因穿着人皮就能指望他有人性。
其實但就外貌來講,江華傑是極為英俊的,長相也顯年輕,完全沒有人到中年發福的跡象,舉手投足間盡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只可惜江楠欣賞不來,江華傑的英俊與魅力也不是留給他消受的。
雖說法律上是父子關系,他們卻沒多少血緣關聯,不過是江華傑二十七歲那年,被父母壓着從八竿子打不着邊的旁支過繼了個孩子,這個孩子正好是江楠罷了。
到如今十三年一晃而過,江楠從十二歲長到二十五歲,男孩變成男人,對于他名義上的父親的畏懼卻從未消減。幾乎是生來的本能,當初第一次見到江華傑,江楠就怕得腿肚子打顫,這麽多年了竟沒什麽長進,只是與年幼時相比學會了忍耐,再害怕,咬牙忍忍也就過去了。
江華傑取下眼鏡和文件一起放到一邊櫃子上,輕輕拍了拍床墊示意江楠,“過來。”
江楠抿起嘴,泡澡帶來的輕松一下消失殆盡,腳下有如千斤重,這麽幾步路怎麽也走不過去,明知躲不過,還妄圖掙紮兩下,“頭、頭發還沒幹,我再擦擦。”
江華傑眯起眼,他不是沒耐性,只是在他看來,做什麽事都有值不值得一說,現在這種狀況,顯然不值得他付出耐心。
江楠大概也想到了,掩飾般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到最後停下,他丢下毛巾,垂着頭走到床邊。
江華傑拉着他壓到床上,在床事上他一向不喜歡花樣,從不在床以外的地方辦事,姿勢也只用那一個,但他卻能保持這姿勢許久,足夠把人折騰哭的。
江楠與他不是第一次,自然知道他的習慣,這種時候,既然逃脫不了,就只能盡量順着,好少吃些苦頭。
到底這種關系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皺着眉頭迷迷糊糊地想,當真是很久遠了,再追究似乎也沒什麽意思,總歸不是開心的回憶。
汗從額頭上滑過鬓角,落入枕中,他的眼神越發渙散,心思也越飄越遠,卻在這時,身下被狠狠撞了一下,男人在發洩他的不滿。
身體幾乎是本能的,自動自發指揮着手腳纏上去,無聲地服軟求饒。江華傑很吃這一套,這是這麽多年,江楠在吃了無數苦頭後摸索出來的經驗。
一切塵埃落定,已經到了後半夜,江楠背對江華傑躺在床上,睡意全無。透過窗簾的細縫向外,似乎能看到初冬夜裏天空微微的明亮,遠處寥寥落落傳來一兩聲犬吠,夜色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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