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50

玄鳴大師顯然被氣得夠嗆的,甚至說,在發現彰老背叛的那一刻,玄鳴大師都沒有像是現在這般氣憤,幾乎是下意識,溫禾不禁多看了眼前那個少年幾眼。

看着那張隐隐地,好像與誰有那麽幾分相似的臉。

忽然間,溫禾似乎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是誰了,如果沒猜錯的話,恐怕眼前這少年,就是彰老的孩子,彰老那個已經死去了多年,卻堅持要讓他複活的那個兒子!

“已經八年過去了,彰老都還沒有想通嗎?明明他該知道,人死不能複生,所有人都應遵循天道輪回,而不是就這麽被束縛在這裏,彰老他究竟知不知道這樣的後果啊!這樣做的話,那個什麽複生術一旦失敗,小尋便将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進入天道輪回了啊!”

這才是玄鳴大師為什麽這麽生氣的地方,他能理解同情彰老為什麽會對此事兒失控,畢竟那是彰老唯一的兒子,還是老來子。

在差幾日便滿十六歲的那年,在這麽美好的年華裏,卻因為意外摔下了懸崖摔死了。

換作是他,也不一定能保持理智,而且小尋還是一個很乖的孩子,至少認識的、知道這孩子的,并沒有誰不喜歡他。

在那個時候,彰老還很興致勃勃地向他們這些道友說道,等自家兒子成年長大可以賺錢了之後,自己就會退出玄學界,過一些普通人的日子了,說這話的時候,彰老的臉上全然都是滿滿的期待感與幸福感。

而現在,彰老卻是為了将那孩子強留在這裏,竟是不惜親自了毀掉了這個孩子重新輪回投胎的權利!這又怎麽能讓玄鳴大師不感到憤怒?

而面對眼前氣得紅了眼的玄鳴大師,少年卻是一臉地不知道所措,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由得頻頻地看向了溫禾和易凡,下意識地想向着他們求助。

這一幕,讓溫禾感覺難受至極,說實話,她并不太懂天道輪回,她只知道,眼前的少年在八年前就已經過世了吧,那麽這八年來,他是不是就像是現在這樣,被困在這樣的一個昏暗無天日的地方?這度過的,可不是那麽八年時間那麽簡單,而是八年的孤寂和絕望啊。

良久良久,溫禾不禁深吐了一口氣,這才讓自己略為冷靜下來,沙啞着聲音,“那麽……那些鬼嬰呢?你知道它們在哪裏嗎?那些鬼嬰,它們曾經将無辜的靈魂給牽扯進來了。”

一提到這一點,少年臉上的神色卻是不由得變得格外內疚起來,連忙就是朝着溫禾他們說着:“對不起,我知道那些孩子們在哪裏,請你們不要怪責它們,都是我的錯,是它們是想幫我,才讓無辜的人牽扯了進來了。”

“它們和我一樣,都被困在這封印裏了,而在這個封印每到了深夜十二點左右的陰時,會變得薄弱一點,努力一下就可以擠開那麽一條裂痕,那些孩子們都愛玩,被困在這裏無聊了,所以每到那個時候,便會禁不住想出去,玩上那麽一兩個小時才回來……而在前段時間,似乎将一個無辜的人牽連進來了,雖然我立刻就讓那些孩子們将那無辜的人放回去,但還是來不及了,被這裏的人發現并直接抓起來了……”

所以,易老先生的靈魂才會被封印在那個玻璃罐子裏,而其他嬰孩卻是被困在這裏嗎?

只見着在那個少年慌張道歉的這時間,封印在周圍的鬼嬰便是好奇地圍了上來,就這麽圍了一圈抱着那個少年的大腿,或者爬到那個少年的肩膀上,邊‘咯咯’地笑着,邊瞪着大得有點可拍的瞳孔,就這麽好奇地望着溫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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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看着詭異得有點滲人,尤其有些鬼嬰,連五官都沒有完全成熟,瞪着望過來的瞳孔裏就是黑黝黝,空空洞洞的一片,就連裏面究竟有沒有長出眼珠來都不知道。

而那個少年,對于這樣被鬼嬰們圍着的情況,似乎早就習慣了,不僅一點兒也不拍,甚至還輕聲地和它們在說些什麽,直讓那一群緊粘着少年的鬼嬰笑得更開心了。

但即便那些鬼嬰能出來的話,為什麽這個少年出不來?

顯然并不是只有溫禾她想到這個問題了,就連易凡也想到這個問題了,下意識就這麽問了出來,而這個問題,一下子讓少年變得禁不住有點沮喪起來了,“我不能出去,我只能呆在這邊的封印裏,并不能出去……”

是陣法限制了無法讓那個少年脫離出去嗎?也是,少年身上的死氣,比那些嬰孩還要重上不少,被陣法攔下來也并不奇怪,但現在他們即便發現了這裏秘密,卻是什麽都不能做,看樣子只能先離開這裏,向玄學界總部提出支援了。

然而,就在玄鳴大師他們準備原路折返離開此地之時,卻是發現才剛走出房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彰老以及另外的那個人竟是折返了回來,就這麽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了。

彰老的視線在掃過玄鳴大師的那一刻,卻并沒有任何慌張,也并沒有任何意外,只是很平靜地說道,“我知道自己總會有被發現的一日,不過沒有想到第一個發現的人是你啊,玄鳴。”

“彰老!你混蛋!你知道你自己究竟知道做了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我無比清楚我自己究竟在做什麽!小尋是我的,是我等了很久才等來的孩子,還是一個那麽乖、那麽優秀的孩子,他應該一直陪着我,陪在我身邊的,而不是因為這麽一個意外就死去!!我的小尋并不應該就這麽死去!!”

“但小尋他已經死了啊,按照常理,應該要接受天道輪回的……”

“呵,是啊,天道輪回,但誰又真正見過天道輪回,就連我呆在玄學界這麽久了,都無法确定天道輪回是否真的存在,那些死靈最終的去向究竟是哪裏?!要是我的小尋就這麽消失不見了,永遠消失了呢?我不要!”

說着這裏,彰老便再也保持不了平靜了,他的神情已經變得驚動起來了,雙目更是赤紅一片,像是要反駁着些什麽一般,就這麽沙啞着聲音,在歇斯底裏地大喊着,“那是我的小尋啊,那是我孩子啊,我最愛的孩子啊,我怎麽可以讓他就這麽消失了!你說,玄鳴!你有些什麽能證明天道輪回真的存在嗎?!”

這樣的一句話,頓時讓玄鳴大師一時語塞,張張嘴卻是一句話都無法說出話來,确實,他無法證實天道輪回的所在,又有誰能夠證明這麽玄乎的東西?就算是當下玄學界衆多門派的家當,恐怕都無法說出一句:我能證明!

而這會兒,彰老邊上那個年輕人卻是沒有耐性聽着彰老再說廢話了,直接就‘咳咳’了兩聲打斷了彰老的對話,視線繞着溫禾他們轉一圈,最終停在了易凡的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忽然間笑了起來。

“易老,現在這不是正好嗎?好好的容器都給你直接送上門來了,那個年輕人不是正好?按年齡,現在和你兒子相近,還是這麽一副健康的身體,你不心動嗎?彰老。”

那個男人突如其來地這麽一句話,猛地讓溫禾愣住了,下意識就看向了易凡,而這會兒,易凡已經緊皺着眉頭、臉色不太好地往後退了一步,而另外一邊,玄鳴大師已經臉色大變連連驅動了法器,擋在了對面的那個男人面前,直接就朝着易凡大喊了一聲,“快跑,易凡,那個人想用你當鬼孩的容器——”

聽到這話,易凡反應也快,當即便是毫不猶豫地拔腿就往外沖去,溫禾下意識就想跟過去,而就在這時,那個好聽的聲音卻是直接響起來制止了她的行動,“不用追,我們回去将那些鬼嬰放出來超度即可,鬼嬰一消失,鬼孩便無法煉成,即便那個易家的小子被人拿下相當作容器也沒用。”

“但晏哥哥,這個問題剛剛玄鳴大師已經考慮過了,放不出來,這樣大量的鬼嬰,我們無法一口氣超度,若是就這樣放出來卻無法及時超度的話,便會很容易出現問題的。”

“如果要是可以,多人超度确實是最好的方法,但現在,還是直接将那些鬼嬰超度了吧,這才是最能直接解決問題的方法了,就是可能會耗費上不少的靈力……”只聽那個聲音在耳邊就這麽嘀咕着,而沒多久,那個聲音便指引起溫禾來了,讓溫禾先尋着個地方,直接布下防禦陣,還是雙層防禦陣。

防禦陣溫禾懂,但雙層防禦陣溫禾并沒有接觸過,而那個聲音似乎很清楚她的陣法熟練到什麽程度似的,順口就直接告訴了溫禾雙層防禦陣的畫法,其實就是在原本的防禦陣法上,往內再次添加上一層而已,不難理解,但難就難在必須要一口氣畫成。

但像是這樣的混合陣法,溫禾也不是第一次畫了,當即也并沒有什麽猶豫,直接就走到了另一則空地上,趁着并沒有誰來得及注意她的時候,一口氣畫了将雙層防禦陣法給畫成了。

這一動靜可是不小,直引起了邊上相鬥在一起的玄鳴大師和彰老的注意,但在此時,溫禾卻已是沒空理會了,只能按照那個聲音所說的,跟着那個聲音一遍遍地念着‘往生咒。

咒語凝聚着法力,将請求直往通天。

玉牌,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變得格外熾熱起來了,燙得溫禾的皮膚有點微微刺痛,并且大量的靈氣消耗讓溫禾變得有點吃力了,腦袋更像是要爆炸一般,但溫禾卻是沒有停下來。

不,或者說,她停不下來,現在這個‘往生咒’并不是她一人所念,而是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在支撐整個‘往生咒’的完成!

落在這邊培訓所裏的陣法已經開始撼動起來,只聽見似乎有什麽東西猛然裂了開來一般,大量的鬼嬰從地底裏冒了出來了,像是被什麽給拉扯、吸引住了。

然後,它們的身上就這麽燃燒起來,黑氣一點點地燃燒殆盡,漸漸地變回本來嬰孩的模樣,在往生咒的作用下,表情變得柔和起來,沒多久便逐漸消失不見了。

超度,這就是往生咒超度。

見此,彰老的眼睛不禁一紅,像是發瘋一般地往着溫禾的方向沖去,想要将溫禾的動作給攔下來,可才剛邁上沒有幾步,便讓那雙層防禦陣給直接檔下來了,玄鳴大師見此,更是直接地驅動了法器,再次将彰老給阻攔下來了,并不讓他有再次打擾到溫禾的機會。

這下子,彰老已經急瘋了,一遍遍地想掙脫開玄鳴大師的包圍圈,沙啞着聲音吼道,“為什麽要阻攔我,為什麽要阻攔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讓小尋重新回來的方法,差那麽一點就成功了,就差那麽一點兒,你們為什麽要阻攔我啊!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阻攔我!”

“爸爸,不要怪玄鳴伯伯他們,是我向他們求救的。”一個熟悉的溫暖少年音就這麽響了起來,只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小尋便已走出來,少年萬分抱歉地朝着彰老搖了搖頭說着。

但在他的身上,并沒有像是那些鬼嬰一般的超度現象,而是一身黑漆漆的死氣,在逐漸地吞噬着他的身體,讓他魂體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了,只見着少年就這麽朝着最愛他的老父親,揚起了一個最溫暖最溫暖的笑容來。

“好了,爸爸,請不要這樣,你該收手了,小尋一直都很想說,我已經不想活了,我活夠了,這八年,我活得很痛苦,爸爸你也變得不太像我記憶中的爸爸了。”

“已經夠了。爸爸,你看,雖然時間不是很長,但之前那十六年,我活得很快活,很高興啊,你能聽聽小尋的話,恢複成以前那個愛笑的樣子嗎?只是很可惜,小尋恐怕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下面的聲音已經再也聽不到了,死氣已經将小尋的靈體吞噬殆盡,彰老只來得及嘶聲力歇地喊聲,“不——”

“不不不,不是這樣,小尋你快回來,爸爸會笑給你看,你想看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你回來啊——都怪你們,都怪你們破壞了陣法,讓小尋他,小尋他……”

到了這會兒,玄鳴大師已經忍不住了,連法器都不想用了,就這麽揪着彰老的脖子将他給拎了起來,大聲地喝道:“你還不明白吧?!彰老,底下那個陣法是你布下的,你連你自己最熟悉的陣法有什麽效力都不記得了麽?!你以前不是最自豪自己封印陣,能給死靈們做最後的選擇嗎?若有心願未了,尚想停留凡間的鬼魂可以躲在陣法裏,避開往生咒的吸引,下次再進行超度!往生咒不會完全破壞陣法,只會讓陣法裂開個口子而已!你還不明白麽?!這是小尋那孩子自己的選擇,他選擇了自己走出來,自己決定了自己魂飛魄散的命運!”

“不是這樣的,我不信,我不信!”

說着,彰老便一把推開了玄鳴大師,瘋癫地叫起來了,一直在喊着‘小尋’的名字,忽然間,不知道看到了些什麽,萬分欣喜地來朝着某個方向沖去。

一邊沖着,一邊還驚喜地喊着,“小尋,你果然還在這裏,他們騙我,他們都在騙我,沒事,你等等爸爸哈,爸爸帶你回家,我們會像以前一樣好好生活着的,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彰老狂奔着的那個方向,哪有什麽小尋的影子啊,什麽都沒有,只有後面那一片度假區放棄修建的斷崖。

但依舊來不及,彰老已經瘋了,早就已經聽不進任何人說話,彰老最後的一聲喊聲就這麽那斷崖上截然而止,什麽都不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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