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子付
回到獨照松月,恰逢懷簫前來拜訪,見他身上白衣染塵,懷簫輕耶一聲:“好友,你這白衣,染上了不屬于你的酒氣,莫非你這次,交了一個酒鬼朋友?”冷別賦微愕,而後輕笑:“算是吧,那個人很特別。”
懷簫為他添上一杯茶,語氣熟稔帶着幾分打趣:“你的朋友,哪一個不特別?”冷別賦失笑:“好友,交友不問其他。”懷簫搖頭淺嘆:“你啊,哪裏像道門高人,對朋友這麽上心,小心滿身紅塵,惹禍上身。”
冷別賦笑笑:“修道多年寂寥數年,能與朋友相談飲茶,與你和曲,也別有一番滋味不是嗎?”懷簫取出懷中的蕭無奈道:“是是是,幸好你是修道,若是修佛,你一定滿身塵緣,難悟真佛。”
然而修道也是講究看破紅塵,超然脫俗的,冷別賦心中早有定量,交友所得的快樂,遠比修道的孤寂來得美好。但,這僅限于目前,直到與燕歌行相交,他忽然覺得交友,确實是件很麻煩的事。
他第三次遇見燕歌行,是在陵北富野店,燕歌行醉得厲害,颠颠倒倒間撲在了恰巧經過的他身上,他覺得自己隐隐有些頭疼。但冷別賦是修養極好的人,并不會因為對方的無禮而失去理智。
他其實并不喜歡街市,但自從遇見燕歌行後,他外出取茶葉的次數頻繁了許多,到底心裏頭,怎樣都放心不下那雙眼。沒有見到燕歌行的時候,心裏有時會想他是否已經不再喝酒,是否已經不再那樣落魄。
見到的時候,心裏卻又隐隐嘆氣,感嘆他還是原來那般嗜酒如命,但意外的,比起前兩次相見,燕歌行除了臉上的胡渣外,倒是幹淨整潔了許多。燕歌行推開他幾步,笑笑:“我們又相見了。”
冷別賦看向身後追着他,面色為難的老板,十分善良的再次為他付了酒錢,“你仍是醉着。”燕歌行爽朗的拍拍他的肩:“謝啦!不嫌棄的話,交個朋友好了,我敬你一杯!”
冷別賦輕輕搖了搖頭:“我不飲酒。”燕歌行哦了一聲也不勉強,徑直飲下剛倒的酒:“那你的人生會少很多樂趣哦。”冷別賦飲着茶,對此并不在意:“你為何如此嗜酒?”燕歌行大笑:“人生得意須盡歡嘛。”
他不願說,冷別賦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兩個人一個飲酒,一個品茶,竟意外的和諧。直至店家關門,燕歌行踉跄着前行,冷別賦輕嘆一聲,到底還是跟了上去,“你住在何處?”燕歌行醉眼迷蒙的靠着他:“落日沙城。”
冷別賦任他靠着,一路行至落日沙城,燕歌行倒頭便躺了下去:“謝謝你送我回來,不過我沒什麽可以招待你的,便請你欣賞這落日沙城的夕陽罷。”冷別賦轉頭,恰見滿目紅霞,此處的夕陽,确比平日所見更美上幾分。
翌日,果然在陵北富野店尋得燕歌行,他依舊酒不離手,喝得有些醉了,冷別賦轉身向老板道:“日後他若來此飲酒,不用顧慮,我替他付錢,若我未來,記在我賬上便是。”燕歌行打了個酒嗝,看見他笑着招呼:“啊呀,真巧。”
冷別賦坐在他對坐,手邊仍是一杯熱茶,燕歌行撐着頭看他:“你來這種店裏,只是為了飲茶嗎?”冷別賦輕嗯一聲:“以後便來此處飲酒吧。”燕歌行微愣,他看向老板,老板立即笑得宛如一朵爛了的花兒。
他了然,卻也不驚訝,只緩緩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冷別賦颔首:“你也是。”燕歌行大笑:“看來你比較喜歡跟奇怪的人做朋友。”冷別賦不答,只是神色如常的飲着算不上好茶的茶。
自此後,他不自覺的養成了只要得閑,便會在陵北富野店關門之前為燕歌行結賬,并将人拖回落日沙城,在落日沙城看完夕陽才回獨照松月的習慣。
懷簫為此十分驚奇:“我雖知你交友不問其他,卻不想你竟真的交了個醉鬼朋友,這一天天的他也沒幾時是清醒的,你們連話也沒說上幾句,你到底是圖什麽?”冷別賦愣了愣,後又莞爾一笑:“他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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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燕歌行雖每日都喝醉,卻比起初見那時好了許多,雖醉卻不再落魄,正如他所言,他已經收斂了許多。從他的舉止看得出他曾也是個江湖人,冷別賦卻從未見他練過招式,“你原本應該不是這樣嗜酒的人。”
燕歌行搖頭晃腦:“确實,不過現在酒才是我的人生,你不飲酒是不會明白的!”其實他也曾暗自可惜,可惜他不是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遇見冷別賦。他轉目看向冷別賦身後的劍:“你的劍是何處得來的?”“入門所傳。”“哦。”
冷別賦拔出劍,有些疑惑:“此劍名喚賦道,有何指教?”燕歌行垂眸掩去神情,擺擺手道:“沒,我不過随口一問罷了。你的根基不淺,應已是道門先天之輩,為何這樣喜歡交友,惹一身紅塵事呢?”
冷別賦收起賦道,專注的看起了夕陽:“因為一個人看的風景,怎樣都是寂寥的。”燕歌行席地而坐,就地而躺:“說得也是。”
兩人就這樣,燕歌行飲酒時,冷別賦一直飲茶作陪,相交數年,冷別賦從不曾開口詢問燕歌行的過去,燕歌行對此十分的寬慰。而冷別賦也不知不覺間,在陵北富野店落了個“老子付”的買單傳說。
尋燕歌行時偶然聽到小二與老板的嘀咕,冷別賦雖未較真,到底心裏有了一分暴躁,因為燕歌行,他的名號在陵北富野店已經響當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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