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蠟屍07 你是不是吃醋了

宗仁一雙眼眸安靜的注視着曲昭,小刷子般的睫毛顫了顫,上面不知何時沾了點細細的白粒,唇瓣在說話時呼出幾縷淺淺的白氣,“我聽不見,但是姐姐笑了,不難推演出他們在笑話我。”

“果然啊,姐姐知道別人欺負我,都不會幫我,只會和他們一起笑。”宗仁松開攥住曲昭衣角的手,撥開狹窄山路上的灌木橫生的枝節,默默地往山丘上的那座院落走。

曲昭:“......”

曲昭知道宗仁是裝可憐,她和身後那群士官們都一同辦了兩回案子了,他們在宗仁面前慫的跟鼈孫似的,究竟是誰欺負誰簡直一目了然。

可是,曲昭得承認,宗仁是個招人疼的,她從小到大都會對他心軟,不然當年也不會在弘文館的後山把被纨绔子弟欺負的宗仁救下來了。

曲昭手裏舉着火把,耳邊是火油燃燒的噼啪聲,被映亮的視線裏不知何時飄起了白色的雪點子,不遠處,宗仁墨發間兜了些白粒,一襲月牙色的衣袍幾乎要融進黑夜裏,卻不掩他的長身玉立,風度斐然,還有幾分惹人憐愛的脆弱。

曲昭那個向來沒有墨水的腦袋裏忽然就蹦出了一句古詩詞:“蘭芝玉樹,朗月入懷”。

“我操。”曲昭不要臉的笑着自誇道,“老子還挺有文化,不枉我在弘文館睡了兩年,以後誰再說我是兵痞子,我就揍誰。”

曲昭撓了撓頭,快步走過去,隔着宗仁的衣袍扣住了他的腕子,“下雪了,山路地滑,你不是要我扶着你嗎?”

宗仁耳後根有點紅,他瞥了眼曲昭,矜持的點了點下颌。

曲昭帶着宗仁一塊到了山丘上,張達家的柴扉門并沒有落插銷,曲昭輕輕一推,柴扉吱吖一聲敞了開來,前庭空落無人,正院裏亮着昏黃的燈影。

“大理寺查案,請你們配合出來一下!”曲昭喊了兩聲沒有人應,便提着火把走進了張達家的正院,窄窄的四方小院是泥巴築成的黃土牆,牆上挂着的窗柩麻紙已經破了幾個洞口,又給人用新紙糊上,勉強能夠遮風,周圍空落落,簡直算得上是家徒四壁。

曲昭撩開房門的簾布,走了唯一亮着燈的屋子,只見炕上躺着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頭戴着氈帽,蓋着棉被,他閡着眼簾,睡的很沉,沒有被曲昭吵醒。

曲昭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踱步退出房門,同宗仁說道,“奇怪,張達家裏只有一個病人,他去哪裏了?”

話音剛落,後院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張達背着兩筐滿滿的白菜,一瘸一拐的出現在曲昭的視線裏。

張達看見曲昭和宗仁,白天挨打的記憶歷歷在目,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你們可以先坐一會兒嗎?下雪了我地裏的菜得趕緊收了,要是凍壞了一個冬天都吃不上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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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達連忙取下身後背着的竹簍,把蔬菜倒出來堆在牆根邊上,起身時捂住屁股吃痛的叫了兩聲,而後手忙腳亂的給曲昭和宗仁找凳子,他找了一會兒,身子頓住,難以啓齒道,“兩位大人,真的不好意思,我家裏的凳子上個月被我劈開來當柴薪用了......”

張達說話間,連耳後根都羞恥的發紅,“對不起,我耽誤你們時間了。”

曲昭将火把塞進宗仁手裏,搖了搖頭,“無礙,我看你這瘦弱的小身板挨了十五杖,腰杆都打不直,走路腳步都是虛浮的,好像随時要倒下,這收菜不知道要收到猴年馬月,我幫你吧。”

張達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紅着眼眶,小聲同曲昭說道,“可是有很多的白菜要拔.出來,菜根和泥巴都是粘在一起的,地裏還下了雪,鞋子踩下去就髒了......”

曲昭掏了掏耳朵,沒等張達說完,她一只手提起張達的後衣領子,一只手撈起地上的兩個空竹簍,帶着他往後院的菜地走,“我最讨厭男人磨磨蹭蹭的。”

曲昭走進菜地裏,廣袖往上一撸,虎口卡住白菜跟,像是卡住人的脖頸那樣,迅速扭動一圈,咯噠一聲響,她剛要把從根部擰斷的白菜丢進竹簍裏,就有一只白皙的手接過了那顆白菜。

宗仁潔淨的緞靴踩在雪後的泥巴地上,邊角沾了沉泥,他輕輕的把白菜放進了竹簍裏,“姐姐,我來幫你忙。”

曲昭掃了宗仁一眼,她總覺得宗仁這樣的翩翩君子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所以她用腳踢了踢宗仁,示意他站遠點,“你這身板可不能幹農活,等會兒後背的傷口繃開了,我還得背你回車馬裏,站一邊看着我幹活就行了。”

宗仁:“......”

阿肆和士官們抵達張達家後,得知曲昭在後院的菜地拔菜,紛紛加入了拔菜的隊伍,“昭昭姐都身先士卒了,我們哪裏能夠束手旁觀,護民助民,人人有責!”

兩畝菜地很快就被拔了個光禿禿。

曲昭手裏抓着最後幾顆白菜,放在正院牆角白菜堆成的小山頂上,回頭看張達,“你可以接受審問了嗎?”

張達局促的用衣裳下擺擦了擦手,“可以了。”

宗仁垂眸看着體格瘦小的張達,“你家裏只有你和你爹兩個人,你娘呢?”

張達讷讷道,“我娘生我時難産離世了,我是我爹拉扯大的,他生病以後,就是我拉騾車去城裏賣假石。”

宗仁繼續問道,“你爹生的是什麽病,讓你把積蓄都掏空了。”

張達眼眶紅了,“這半年,我找遍城裏郎中,沒有人知道我爹得的什麽病,他原先身體很好的,最開始只是偶爾無力,到後面躺在炕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再到現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他好像時日無多,随時都會離開我。我什麽滋補的藥方都抓過了,都沒有用。”

“事有蹊跷,”曲昭蹙眉,“你給我看下你抓的滋補藥方。”

張達從袖袋裏摸出兩張疊了幾疊的紙張,遞給曲昭,“這是郎中開給我的藥方。”

曲昭借着火光,垂眸掃了一眼,“這是什麽鬼畫符,我不識字,你去取一副煎藥出來我看看。”

張達點點頭,又去炊房取來幾副油紙包着的煎藥,攤開放在院子中間的石桌上。

曲昭把紙張遞給宗仁,自己俯身用手把藥材分門別類,挨個嗅了嗅,取出其中一種藥材來,“形似卵石,殼帶斑紋,這是蓖麻子,一種慢.性.毒.藥,吃多了會死人的。”

張達鼓圓了眼睛,雙腿瞬間軟了,不可思議道,“郎中給我開的藥方裏怎麽會有毒藥?”

曲昭扭頭問宗仁,“那堆鬼畫符一樣的字裏面,有沒有‘蓖麻子’?”

宗仁指着其中一行潦草的字跡道,“有。”

張達張了張嘴,面色煞白,不解的搖頭,“我與那個郎中無冤無仇,他為何要這樣對我......”

宗仁倏爾眯眼道,“很明顯,郎中被人買通了,他定然不會無辜害你爹,是有人想要害死你爹。你是半年前開始替你爹推騾車,去陽澄湖賣假石的,你想想,那時候發生什麽事了?”

曲昭心裏一怔,不動聲色的瞟了宗仁一眼,他推斷過,蠟屍的死亡時間在四個月到六個月之間。而半年前,張達的父親還能和其他的村民一起推騾車在陽澄湖賣假石,突然就出現身體抱恙的情況,加上有人買通郎中下蓖麻子一事,極有可能是在死者被害後,張達的父親和村民裏對這件事的态度并不統一,張仕才害怕張達的父親告官,所以投毒要害死他!

張達的眼神很明顯的飄了一下,小聲道,“我不知道......”

“呵。”宗仁輕笑一聲,“張達,我以為你有多孝順,結果你爹都已經躺在炕上要嗚呼斷氣了,你還是這樣愚昧拎不清,還是說,你懦弱無能到情願看見你爹被人害死,也不敢說出半年前在陽澄湖發生的事?”

“我沒有不孝!”張達急了,面紅耳赤的反駁道,“我還要賺錢給我爹養老,我家就住在張家村,我搬不走的,你別逼我了!”

宗仁一雙眼眸平靜的看着張達,“你知道郎中開的藥方裏有蓖麻子以後,就不會再去花重金抓藥了,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兇手知道,你爹還是得死;你只能佯裝不知道,繼續砸錢抓藥,家裏入不敷出,連飯都吃不上了,到那時,你拉騾車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們家一個垂死一個孱弱,只剩任人魚肉的份,兇手還是不會放過你們。

張達,世上沒有雙全法,你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宗仁擡眸看了看夜裏飄落的雪點子,“夜已經深了,我給你一晚上考慮的時間。你如實招供,大理寺可以給你提供庇護。”

曲昭離開張達家時,替他合上院落的柴扉門,她垂眸看着張達拔菜時破了幾道血口的手,裏面沾着些髒髒的污漬,“張達,你記得把傷口用水沖幹淨,如果感染了,那塊肉都會慢慢腐爛,只能剔肉,那樣得不償失。”

張達站在柴扉門內,羞紅了耳朵,他屈指擋了擋手上的血口,不好意思道,“謝謝你,我會好好清理傷口的。”

曲昭舉着火把,擡了擡下颌,示意張達可以回屋歇息了,“希望明天能在大理寺見到你。”

柴扉合緊後,曲昭利索的走山路下去,走到半路,她看雪天地滑,坡陡路窄,回頭想要給宗仁搭把手,免得他摔了丢人。

結果宗仁并不領情,“我可以自己走山路。”

曲昭笑了,“你幹什麽,上張達家的時候不是挺矯情的嗎,那會兒非要我扶,這會兒矜持起來了?”

宗仁抿着嘴,伫在原地不動,像一棵倔強的小白楊,“姐姐,你是不是看誰可憐,都會幫他忙,不然你為什麽對張達這麽好?”

曲昭覺得宗仁簡直不可理喻,強行扣住他的腕子,拉着他往山下走,“張達自己拔菜,兩畝地拔到天亮,我幫他,還不是希望你能早點問完話,早點回去歇息。我的手以前經常受傷不注意,有一回化膿了,險些就要剃掉一塊肉,我出于好心提醒張達,是合情合理的。宗仁你是不是吃......”

你是不是吃醋了。

曲昭被自己腦袋裏的想法吓了一跳。大佬和跟班之間談什麽吃醋,只有男女相處之間才談吃醋。

偏偏宗仁這時追問,“是不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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