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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是有簡檀帶頭,立刻覺得應該享受同等待遇,于是違逆師父做起來就毫無障礙了。
“小檀兒!”殷岳喝道,似乎想挽回一點威嚴。
簡檀充耳不聞丢下一個絕美背影,拉開門閃身就去了。
卓少傾忍不住道:“你看,這種徒弟要幹嘛,我幫你清理門戶吧。”
殷岳看着卓少傾,過來搶了他酒壇就喝,卓少傾其實非常想一揚手給砸了,但是想想還是忍住了。
“不怪他,別找他麻煩。”好半晌,殷岳喝幹了酒,才看着起風的院子道。
卓少傾立刻就無語了,相當後悔剛剛他怎麽沒把酒砸了,誰想又聽到殷岳命令的語氣,“少傾,日後無論如何你不能跟你師兄作對。”
“師兄?誰啊?我不認識。”卓少傾猛翻白眼,轉身就走,“您慢慢喝,我走了。”
“卓少傾!”殷岳叫住他,鄭重道:“師父說認真的,而且此來實在是聽到你們兩人鬥得太兇了,也必須告訴你了。”
卓少傾想了想,扭頭,一臉含情脈脈看着殷岳,“師父~”
殷岳頓時抖了抖,差點拿不穩酒壇,又聽到卓少傾近前來,“師父,我問你嘛,是我這個徒弟對你好一點還是簡檀?”
“……你吧。”
“師父~那你是愛我一點還是愛簡檀多一點?”
殷岳剛毅的臉上一陣抽搐,這話怎麽聽着起一地疙瘩呢?
“所以嘛!”卓少傾正色道:“你應該去找找師兄,讓他別來跟我作對,明明他是大的,要讓我這個小的。”
殷岳無語地表示:“你貌似比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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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師兄麽師兄麽!”卓少傾格外強調了兄!
殷岳板起了臉,“不跟你開玩笑,少傾,難道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他也不是沒聽你的話。”卓少傾見一計不成,也懶得說了,轉身就走。
可是沒等卓少傾走出院子,殷岳站起來,一字一句道:“當初拜師的時候,你可曾記得答應過我什麽?”
卓少傾身形一僵,這事太久了一時間記不起來,這會兒被殷岳一提,頓時渾身一個激靈,瞬間聯想開去,好半晌,他轉身,臉上冷了下去:“師父,你利用我?”
“少傾,你我拜師之時明明說得清楚,你也立過誓。”殷岳知道,這話一出來,多少恐怕會有些讓這個極愛的徒弟寒心了。
卓少傾沒有想到,那個誓言早就立下,是為了簡檀!原來會收他為徒,不過是因為簡檀!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他打算!他在王府境況不好,你是看上我的小侯爺的身份卓家的地位收我為徒的是不是?我終于知道了,你每年讓我幫你在西疆找那些藥材也是為了簡檀!你收我為徒就是為了能夠在簡檀有難的時候我這個小侯爺能幫他一把是不是?”
當時他能纏得殷岳拜師,殷岳有言在先,拜師可以,條件有一個,他有個師兄,日後若有一日那師兄遇難,卓少傾都要盡力幫他一次!殷岳倒也不算是很不過分,也不求他無條件不論如何要幫簡檀,但是要求他在能力範圍內要幫他,而且是一次!當時卓少傾心想師父恐怕是怕他這個小師弟對師兄不敬或者是不和什麽的才立下這條件,當時也沒怎麽當真,心想能幫自家師兄肯定幫啊,立誓什麽的根本也不需要,自然也就答應了。
對于卓少傾的一串疑問,殷岳臉色灰暗下來,不敢看卓少傾的眼睛,這一切的一切,他辯無可辯,只得硬起心腸,“是,當時你纏着我纏得厲害,我一想這樣一來大家都好,我這才答應的。”
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他人品很好順風順水,終于在他師父面前發光讓他覺得這是個人才好徒弟最終收下的,卻原來不過是後來知道了他的身份,才忽然改變了主意。
卓少傾走回來,盯着殷岳這個他在乎的師父,臉上沒有了最開始的憤怒,只有一抹嘲弄的笑,“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簡檀的真面目?”
“大約是知道的吧。”殷岳被他看得難受,扭過頭去,心頭有些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說,多年師徒,卓少傾本來就是很好的徒弟,對他真心誠意,怎
麽會不愛,只是……
很久以前,卓少傾覺得,這年代還有江湖還有大俠的話,一定非他師父莫屬,一直也引以為傲,殷岳就是他想象中的那種獨行俠,游蕩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今天,殷岳的形象自從見了簡檀,一路直線下跌。
他覺得很不值,他一心一意對人好,但是人家呢?又想想,簡檀是怎麽對師父的,可是師父絲毫半點不見怪!而且這一路,頗有他就是他師父為簡檀鋪下的一顆保命棋子!
冷月之下,院中兩人沉默着,蕭瑟秋風起,兩人都覺得涼了涼。
“我不高興履行了,我想食言,師父你看是廢我武功呢還是幹脆殺了我?”卓少傾冷笑一聲,多年師徒情,恐怕一夜之間破裂,只因為簡檀。
殷岳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問:“簡檀到底做了什麽,你就這麽容不了他?”
“你何不去問問他,看看他又能不能容下我?”卓少傾想到下午他想對小豆子下手,就是一陣咬牙切齒。
殷岳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他本有覺悟,恐怕今夜不會好過,所以一直有些忐忑連美酒都沒了興致,可是沒想到,會是一夜之間失去兩個愛徒。
“算了,你走吧。”他轉過身,閉上眼睛,他能怎麽樣,盡管開始的目的不好,可是這些年來,如何不是對這個徒弟愛到心底?
卓少傾聞言好受了些,氣頭上也使得他扭頭就走,拉開門的瞬間,他聽到殷岳嘆息道:“其實我早說了多遍,我不是個好師父。”
“簡檀真有這麽好值得你這樣護着他?”卓少傾一腳跨出,問。
“是我欠他的……”殷岳沉重的聲音傳過來,卓少傾走了出去,假如是欠的話,他又覺得好受了些,“你欠他那是你的事,欠他也不能強求我幫他為非作歹。”
殷岳又輕輕嘆了口氣,“你師兄他其實挺可憐的。”卻不想卓少傾扭頭就甩了一句,“誰師兄啊?我才不認!”殷岳一口氣沒緩過來,卓少傾又丢了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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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傾可謂是一肚子氣回到侯爺府,第二天臉色陰得讓卓一奇看到了也不敢去惹,在宮門外碰見簡檀,兩人一般嫌棄,多看一眼都不願。
那之後殷岳一時也沒再找他,倒是朝上有一不大不小的事,三日後就是簡崇宗甲子大壽,皇宮內外怎麽說也
要舉辦個宴會的,卓少傾聽了只想說,老不死的,真麻煩。習瑤雲也因為要為皇帝選個好禮物的當口,也沒功夫去糾纏卓少傾相親的事了,是以也算是有些福。
但是到第三天準備入宮慶賀的時候,習瑤雲約好了那大人直接到府外等一同進宮,準備在大壽的時候就順便把初次相親給辦了,幸好卓少傾臨危關頭得了卓一奇有良心的通風報信,早早找了借口就走,不然可有好過了。他走在街上,想扣着時辰進宮祝賀,心頭卻一直煩着跟簡檀的關系,不知不覺也就走了神,路上一輛馬車跑過,把他小小刮了一下。
卓少傾頓時擡眼看去,那礙眼的車架裝飾,立刻大罵:“簡檀!你給我等着!”
在車廂閉目養神的簡檀睜眼,掀起簾子扭頭回去,只見卓少傾站在街上,目光噴火,趕車小厮解釋道:“剛剛人多,小侯爺在走神,小人一時不察就刮了他一下,要不要解釋一下?”
簡檀坐回去,冷笑:“解釋什麽?他會相信你?”反正他不是從來都以為他不安好心的嗎?這個世間衆生萬象,他都已經漠然看過,還怕那一點誤會?有沒有誤會他又能對他有幾分臉色?
卓少傾罵完要走,感覺有人扯着他,轉身,那人是他成衣鋪的一個掌櫃,聽得他說:“其實上次小人早就想跟小侯爺說了,就是上次你太生氣了小人不敢觸黴頭。”
“什麽?”卓少傾一挑眉,“爺我兇得很麽?”
“不,不兇,很溫柔……”掌櫃抹了把汗,“是這樣的,上次小公子被簡王爺推倒,其實沒這麽大不了吧。小侯爺你有所不知,要不是簡王爺,小公子恐怕性命堪憂。”
“??!”
掌櫃在卓少傾的目光中抖了幾抖,趕緊解釋了那天小公子追着小販的泥人,小小孩子根本不會注意到走到路中間,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家富貴子弟趕着馬車急匆匆過來,眼看小公子就要被急速過來的馬車撞到,還是路過的簡王爺伸手扯了他過去,小公子才沒事。
“?!!”
“至于簡王爺為什麽推小公子嘛,你知道的,小公子當時那一手糖粘膩膩,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地往簡王爺那白衣服……你也知道,簡王爺那人潔癖……于是咳咳……”
“!!!”
馳遠去的馬車裏,簡檀看着自己的修長秀氣的手,那天他是手賤麽怎麽沒考慮什麽就把那孩子救了,雖然于他而言不過
是順手,而且早知道後來的事,他就應該順手借刀殺人才對的!反正,那個人從來也不會以為他安什麽好心,就像剛剛關他什麽事,換做別人也不過賠句不小心,到了他這整個性質都變了!
世間之人,炎涼前路,他還介意誰的誤會與否?救人也不肯定是當時變故發生太快,他憑着一絲下意識的無法言喻的感覺,一伸手就出去了,也幸好是變故太快,若是慢一點,他多想幾下,這手也就不會伸了。
要不,不還得被他說,搞不好你故意設計的局等着我謝謝你好挾恩怎麽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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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大景皇宮流光溢彩絲毫不下星辰,四處張燈結彩,宴會歌舞升平,一表皇上高壽萬歲,二表功耀千秋,三表國泰民安,萬國來朝。
卓少傾一邊坐着他不懷好意的娘親,一邊也不知道怎麽換來的坐着他娘眼中他未來的媳婦,于是他只能抑郁地口觀鼻鼻觀心,目不敢斜視,基本只能直視,而對面是簡鈞的肥豬頭,于是卓少傾斜一點,看着斜對面的簡檀果然還是覺得養眼。
而那邊的簡檀盡管百毒不侵是不會怕他這點目光的,但是被盯久了,簡某人還是會不自覺借着燈光看看杯中的酒映出來的倒影,難道他是臉上有奇怪的東西嗎,那神經病一直看啊看,沒見過啊!
簡檀今日穿了一身鄭重郡親王紫金白玉冠子,穿錦白雲紋繡邊袍子流雲暗錦廣袖,懸游龍戲珠銀邊腰帶,他這打扮有意從簡,不願華貴,可配上少年明麗面容,依舊華貴清美,似這人間斑斓景,照應在溫雅丹鳳眉。
卓少傾實在覺得越看越養眼,不過他還是覺得這人一身茶白不過是為了裝溫雅君子,孱弱王爺,而他忘不了那夜簡檀一身黑衣夜行的驚豔,那人深色穿着,也絲毫不怕壓不住那色彩,黑衣妖豔,也還是別有風味……咳咳,我在想什麽,一定是我上輩子的職業病,看見人就喜歡套上各種服裝襯出各樣氣質……一定是這樣!他又一下子想起上次大街之上,他口出惡言,這人一言不辨,行雲離去,如今想來,他承認他有色眼鏡看人了,但是簡檀會救人确實讓他震驚了,所以他還是有些愧疚的。
向來恩怨分明,還沒謝人家大恩,誰想為了一點小事把人罵了,簡檀這小心眼嘴上沒說,心裏鐵定記着陰着來吧,他這會兒想着也覺得推一下還真沒大不了的,小豆子也是人來瘋,你越理他,他越死皮賴臉也不知道會纏人家多久。
本來這幾天卓少傾想到師父讓他不要跟簡檀争還挺不爽的,覺得實在不值得,但是又反複想起殷岳臨別跟他說的話,他說簡檀其實很可憐的,當時在氣頭上他倒沒多想,但此刻,他覺得他深有體會。
由于這宴會基本是每位王孫都會參加,自然也是把一家一家的位置排一起,于是簡檀其實更郁悶還是要跟他的父兄三人挨着,于是從宴會開始簡檀也不知道被明嘲暗諷了多少次,盡管這人還是一臉微笑唯唯諾諾不動火氣。可簡檀越這樣,這有些人也就越上臉,便如此刻。
生日宴會接近尾聲,群臣也都較為随意了,簡崇宗酒意微醺,支着額眯着眼,已經
有些嫌這些過于隆重的歌舞實在有些長了。這時候正是彈琴起舞,本來是有琴仙許雲的賀壽,可是臨時實在是病了起不來床,只好臨時找了個替補,但是這替補水平實在差得太遠,大家都不樂意了,本來以為是能聽到琴仙的琴音,誰知的臨時病了,掃興不是?這個時候簡鈞就笑眯眯說話了,先把琴仙贊揚了,再一個但是轉折,他家三弟師承其母,琴仙算什麽,他三弟琴音一出,餘音袅袅如入仙境,不如他做個引薦,不信的盡管聽聽他三弟的仙音。
這話不太糊塗的都明白什麽個意思了,師承其母,其母是誰,據說是個低賤琴女;這時候大家都端坐看宴會,你讓檀清王上去撫琴舞女同舞,供人娛樂,這算是個什麽事?而且其意深遠,上下一看喻意簡檀也不過還是低賤之人。
卓少傾看着簡鈞想到小時候把他打成豬頭的那一場,忽然覺得手有些癢,別說他對簡檀現在改觀了,就算是沒改觀之前也頗不會贊成的,他來自現代,對古代那一套出身低微為下賤最是瞧不起,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你簡鈞不過是比簡檀投了個好胎而已,屁都不是!他早知道簡檀出身低微,以往争鬥也從未以此為憑明嘲暗諷過他母親,最多也只說了他不受寵,他才不會把不受寵跟出身劃上等號,說不受寵的時候也沒有朝出身這方向嘲弄過。畢竟要他前世那山溝溝的農民出身,也是賤民了!
簡檀再怎麽淡定想忍,此刻也不覺冷下臉來,簡鈞笑眯眯再說一句,“三弟,大家都等着呢,請吧,好好彈,給裕王府掙個臉。”
“鈞兒果真好機靈主意,簡檀,也別辜負了你二哥的引薦,大家都看着呢。”簡檀上次見死不救,差點就成了讓裕王妃一命嗚呼,養了大半年才養起來,哪能不恨他?是以她此刻自然積極幫腔。
裕王爺瞥一眼妻女,再冷眼一掃簡檀,直接就是命令的語氣,“還不快去!”
簡檀坐得筆直,盯着桌上的酒杯,面無表情好像沒聽到。
周圍衆人也都聽到了,哪能不知道什麽個意思,簡檀跟裕王府的關系也基本人盡皆知,而且簡檀新紅,盡管為人再低調,有些紅眼病是長在心裏根深蒂固,再一擡頭皇上眯着眼睛懶懶靠在椅子上,誰知道是真醉假醉還是放任的意思,于是一下子起哄的聲音占了大半,就算有些許覺得不妥的,也只敢沉默就是了。
當先接話的是六皇子簡玉銘,“檀表弟,大家難得高興,你就應了我們也無傷大雅嘛,不必當真。”他要拉攏卓少傾,
還當卓少傾也是要擠兌的意思,加上就算沒有卓少傾,簡檀也是靠太子黨近的,自然很不順眼。
簡檀看了簡玉銘一眼,将目光看向太子簡玉淩,誰想太子笑笑,“博個雅興而已,本宮也想聽聽檀表弟的仙音。”
卓少傾也訝異了一下,按理說太子這個時候應該幫着簡檀出來圓場一下才是啊,簡檀難道不是太子黨?他應該是皇帝不管時簡檀唯一的能說上話救星,這下子他都不幫了,連卓少傾都不由覺得,真是集體針對他嗎?
太子發話了,簡檀無法無視,終于站起來,卓少傾心想他也是沒辦法,估計這琴他是怎麽都要彈了,不然一下子讓這麽多人的面子怎麽抹得開,可他這念頭剛轉過,便見簡檀恭敬一禮,“太子殿下,六皇子殿下,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微臣琴藝鄙陋,早于一年前羞愧自知,沉琴不撫,今日也不當違誓再彈,何況還怕有辱視聽。”
這便是拒絕了!
少年躬身低頭,姿态雖低,但所有人都能感到那股傲氣和倔強滿溢出于言表,便是整個朝堂相逼又如何?
“三弟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大哥怎麽不知道?”簡琛涼涼開口,語意自明,若是拿不出證據,便是欺瞞太子,甚至聖上!
簡檀擡頭,淡淡一指,指向誰也想不到的方向,“小侯爺能作證,孟蘭新月節之上,微臣得小侯爺一言點醒,琴藝乃不入流之境,狼狽落敗,是以沉琴不撫。”
卓少傾一愕,看着簡檀瞥過來的目光,莫名心頭一跳,想不到他竟然扯出他,竟然是因為他上次說的那些話就從此不再撫琴?
衆人還當簡檀是推辭,誰想真有實在證人,而且滿朝都知道兩人水火不容,也免去了做假證的嫌疑。
“咳咳……簡鈞這人小侯自小認得,狗屁不通胡吹大氣,他三弟那琴藝實在是不堪入目,小侯我聽過一次再也不想聽第二次,你們就別期待了,繼續看舞看舞就好。”
卓少傾這番話說完,同樣收到簡檀一個詫異的眼神,他只不過篤定了卓少傾不可能睜着眼睛說沒有,他只指望能從他嘴裏得到是有其事的答案就行了,誰想卓少傾答的看似在把他貶得一文不值,實際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是解了他的圍,第一先貶簡鈞,第二再貶他打消衆人逼迫他上去的理由,假如他一手爛琴,自然也沒借口以仰慕什麽的理由逼着簡檀上去當衆一曲。
其實他不過是本着回頭給你道個謝再道
個歉,既然你也不是那麽無可救藥,咱們還是能夠和解的,這點當做利息吧。
“咳,那這樣真是讓我們白高興一場了,鈞表弟,你可是謊報君情了,罰酒罰酒!檀表弟,你幫着給我斟一杯滿滿的好生罰他!”太子笑道,盯着簡檀。
簡鈞轉個眼珠,也約摸知道什麽個意思,把酒杯拿得高高的,“三弟,太子殿下說得是,還不快來斟酒?”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傲慢,看着簡檀好像他就是個下人。
太子這話像兄弟間玩鬧而開個玩笑,語氣輕松,可明眼人誰都知道,大家都輕松了,可是明顯憋屈的只不過是簡檀罷了,誰不曉得這兩兄弟自小不和。
簡檀拎起酒壺,動作優雅,還配合地笑了笑,讓大家都覺得,這真的只是個玩笑,可卓少傾知道簡檀恐怕是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溫和吧。
好不容易這段暫時擱下了,宴會繼續,沒過多久,簡崇宗讓太監扶着回去了,只讓大家繼續,他一走妃子們也基本稱累回去了,于是衆人更加放開和随意,一邊看着最後的節目,一邊相互閑語。卓少傾夾在兩女中間,實在覺得頭都大了,這兩人還說得每一句都是別有深意,深有暗示。
他這一不留神,就不注意那邊不知道怎麽又扯到簡檀身上來,簡鈞看着簡檀就嘲弄道:“三弟啊,不是二哥說你,咱們裕王府缺那點錢嗎?也不知道誰讓你去那下賤經商的,這是讓我們父王的臉往哪放,看把父王給氣得。”
簡檀盯着桌上的酒杯,不回話,誰想皇子們也不安分要插手了,一個個也覺得大為好奇,四下都在談論簡檀這自貶身份下賤商人,又悄聲私語說肯定是簡檀母親出身貧寒,為富貴勾引了裕王爺,卻想不到也沒爬上高位,還是缺錢吧……
“哎,檀表弟,聽說你也是奇才,本宮也很好奇,說說你經商經過吧,也給哥哥們了解一下民間疾苦。”太子這話一出來,衆人更歡暢了,皇帝走了,太子最大,而且那話□裸表露了對簡檀這下賤身份上來的而且還得到高位恩寵表示嘲弄,幾乎是把衆人的不滿都說出來了,自然深得人心。
太子發話,簡檀站起來,但也僅此而已,他輕輕抿着唇,獨自站着。
“檀表弟,不願意說嗎?還是覺得太子殿下也無法開你金口?”六皇子今夜第一次那麽跟太子合拍。
簡檀就站在那裏,四周都是鬧哄哄起哄的人,那些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得罪的沒得罪的,
有交情的甚至沒交情的,見過的更甚沒見過的,都将矛頭指向他,人生百态,世間萬象,紅則遭嫉,群起而攻,誰憐你一身孑然?
也罷,他也早就想過了,決定走出經商這一條路,便已經算了今日,借着卓少傾的光,也自然得幫他背些代價,他這第一人走過,不過凜然一聲,他爹是卓辰平,自然沒人敢對他有半分微詞,那人行事張揚,有看他不順眼的,不敢明了來,憋着有難受,他這後來之人,自然成了箭靶,幾分明嘲,幾絲暗諷。
“微臣不敢,只是在思量,經過往來,一言難盡,太子殿下想知民間疾苦,微臣只是高興殿下仁心愛民,效法聖上,微臣自當助殿下了解民間疾苦,來日必成一代明君。”簡檀躬身,低眉順眼地站着,語氣一轉,不卑不亢,其音朗朗:“商人之謂,傳之古周,商人立皂牢,服馬牛,以為民利,貨物錢幣,流通東西,古陌商道,往來繁榮。”
他道:“服牛辂馬,以周四方,料多少,求貴賤。方使北方能食桔,南方能用鐵,便如殿下此刻所飲葡萄酒,京城在東,原本沒有,源自西疆再西。便如此刻諸位所穿錦袍,一等暗棉錦帛,天下聞名之鄉在南……商道之本,求有餘而補不足。”
他道:“百姓所存,衣食住行,若無商利,三日種田,十日裁衣,百日養驢馬而行,千裏結房而居,莫談歲歲月月油鹽醬醋、鍋碗瓢盆皆須自産,自給自足哪有這國庫上億金銀,哪有這京城十裏繁華,百姓時常閑暇得娛?,”
他道:“商道治世,卻士農工商屈居之末……太子殿下若能一舉廢除固念,重舉商事,必将國富民強,萬國來朝,成千古一帝。”
卓少傾聽得見簡檀娓娓而談,目光閃亮,自古英雄幾相惜,他的觀念穿越時空而來,可是簡檀卻能夠超越時代,條條是道,可謂極其高明的先見和智慧,這經商之事,幾百兩之後為世界重中之重,那太子簡玉淩這個草包,能有這膽子做夢吧。想到這他不覺微微笑了起來,簡檀這番話一時都把衆人給震住了,說得他們一個個頗有受教的意味,搞得他都很想為之叫一聲,好!就該這樣震住他們丫的,這些人懂個屁,老子們不經商,你們能這麽多玩意供你們生活多彩嗎?
“哼,下賤就是下賤,哪來這麽道道,你少往你臉上貼金,自己不潔身自好沒點郡王爺的樣子,沾染一身銅臭,還在這妖言惑衆,士農工商聖人所言,難道你簡檀以為能超越聖人說他錯了?”簡鈞冷哼一聲,頗有些惱怒地道,繼而這一言喚
醒衆人,都是紛紛反駁,一片喧鬧。
仿佛瞬間狂風暴雨,簡檀紫金白玉冠靜靜伫立在風雨中心,不再争辯,卓少傾看着他,君子亭亭然像那早春的玉蘭,孤潔白淨,沒有葉子,也無須與繁花争豔,不過盡得風骨驕傲之上雲霄,根本不屑于沾染凡塵。
卓少傾猛然把桌子一拍,全場頓時寂靜,只聽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簡鈞,別忘了,本侯也經商,皇上也說經商好,你這是對皇上的話有異議嗎?”
衆人倒抽一口氣,這個帽子扣得大啊,聖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皇上還在呢,他一個不高興聖人管個屁用啊,這麽想聖人送你下去見聖人!但是衆人同時大奇,這兩人不是鬥個你死我活的嗎,這會兒怎麽幫簡檀說話了?
氣氛硬生生僵冷下來,簡檀還是低眉順眼地站着,分出一絲餘光瞥見習瑤雲緊張地拉着他的衣袖,卻聽着他又道:“商人下賤,你們是想說本侯也下賤是不是?別忘了,小侯爺我可是奉旨經商,皇上聖明,與我合夥,也算是半個商人,你們挺有膽子嘛,皇上萬尊之軀,也是下賤了?”
一下子衆人又是一窒,都有些不敢接這話,半響太子殿下輕咳一聲,“咳咳,大家言辭有失,小侯爺你也是激動了有點誤會,我們沒這個意思,大家只是談論談論商事,發表了一些別的意見,罰酒罰酒,宴會繼續哈哈。”
他這一圓場,大家也都紛紛附和,誤會誤會,各自舉杯罰酒,便要把這事給揭過。卓少傾本想不依不饒,但是被習瑤雲死命地扯着,那邊簡檀走回席間,給他一個複雜的眼神,卓少傾也就安分下來,一想也對,剛剛他差點就想揪住這事不放,但是這滿朝權貴齊聚,這一得罪恐怕要開罪大半個朝堂,所以簡檀淡淡笑笑走回席間。
宴會繼續,衆人只道剛剛他們言辭間還當打擊簡檀卓少傾會高興,卻忘記了卓少傾也是商人,是以犯了小侯爺的忌諱,所以才會出言嘲諷,也沒多想卓少傾是在幫簡檀,這會兒既然言辭過失,那自然是要陪酒道歉的,這卓侯爺誰敢得罪啊!
卓少傾頗不耐煩,幸好這宴會也差不多結束了,他剛要走,被習瑤雲笑笑拉着他跟那向姑娘多說幾句,頓時無比苦逼下來,但是又不好違拗,真被堵着也不好不給向姑娘面子,兩人便一路慢慢行着,向姑娘也大方健談而不羞澀,卓少傾自然也侃侃而談。兩人是談天說地,風花雪月,其實卓某人狂翻白眼,實在想咆哮——代溝啊代溝,我談天說地你風花雪月,風馬
牛不相及談個屁啊!
一路郁結地跟着向姑娘走回去,這兩人沒辦法特意繞了很多路欣賞了今夜月色美景,基本也是等得大家都出了宮,才慢慢談着散步出來,快到宮門前院,卓少傾看到簡檀跪在地上,愣了愣,向姑娘卻笑道,“裕王爺肯定是對檀清郡王也不滿了,其實我覺得檀清王爺就應該安安分分的就好,反正也活不了多少年了,還跟你争什麽争嘛。還有,一說起他我就想起王菁,你知道吧,她也不看看,她長成那樣還想去嫁給簡王爺那般潔美的人,我們姐妹實在一想起這事就想笑。我覺得簡王爺一點也比不上你,都不知道皇上為什麽這麽恩寵他,難道是一張臉長得女氣美豔……哎,小侯爺,你等等我啊。”
“小侯爺你還沒送我回去呢……”
“小侯爺……”
卓少傾快步離開,把那向姑娘抛在後面,心想大爺我取王菁也不取你這樣的女人,長舌婦真煩人,又頗有不平,不對勁啊,為毛喜歡他的姑娘都這副德性,喜歡簡檀的那王菁多有境界?他一路要走回侯爺府,驀地感覺臉上一涼,沒多久傾盆大雨而下,暗罵一聲這鬼天氣,就等着堵他是吧?一路跑回去,剛把衣服換下來,她娘帶着目光灼灼期待的八卦眼神就來問了,卓少傾只好把這事說了一遍,卻不知怎麽老是想起剛剛看到簡檀一個人孤零零跪在地上樣子,想了想,拿了把傘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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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原本天朗氣清,皇宮原本張燈結彩,杯籌交錯,然而曲終人散,便只剩了昏黃暗燈,正如這不測風雲,霎時便傾落如注雨水,
陰冷的風穿過重重深廊,時不時把雨水狠狠往他臉上打,簡檀一動不動跪在地上,閉着眼睛,像一樁沒有生命的樹樁、柱子,背影筆直,也就直直杵在地上。
這院子不算僻,但此刻卻決沒有人來,便是連平日交好的太監,也不會過來看他一眼,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裕王爺罰跪,誰敢觸這個黴頭,而且過來了,還能怎麽樣,還怕被纏上麻煩面上為難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只當不知道,寧願繞路也要走個清靜。回去之後也就忘了,誰會記得他還在這裏跪着?要有記得的,也是專門每個時辰定時監視他不得不來的小太監。
月隐星暗,最後的燈籠被風雨吹熄,被遺忘的角落不起光明,仿佛天地間只剩了他一人,靜靜跪着。
卓少傾悄悄行來,院子很黑,簡檀一身衣袍顯眼,卻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大概,他安安靜靜地跪在那,仿佛就是以那個姿勢,任雨水洗刷着什麽。
洗刷什麽?這快初冬的夜裏和雨水如此冰涼,洗刷過後的東西也是寒涼無比,哪怕,是人心。
你師兄他其實很可憐……
他忽然想到殷岳說的話,從小被罰跪的次數不少,但是哪一次他不是翻身一倒就睡了大覺,那簡檀若是從小被罰,也是這般在院子裏跪着,風雨不避?
雨水砸在油紙傘的聲音,噼裏啪哩,簡檀沒有睜眼,只當是那個看着他的小太監,看,看就看吧,祝你在這皇宮一路有驚無險,別被上下給整死了,總有一日,我要你看着我用血洗了這皇宮。
噼裏啪哩的聲音越來越近,驀地越過他頭頂,幫他遮了一片雨水,簡檀一訝,睜開眼睛,盡管是這樣的黑夜,那赤紅而鮮豔的衣角,仍是讓他一眼分辨出來,聽得他笑問:“你怎麽還不裝暈?我還以為來了也見不到你呢。”
“笑吧,我這一身最狼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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