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卓一奇瞪大眼睛,死亡的寒意從心底一直往外蔓延,好像把四肢都給冰封,動不了,剛想完了,卓少傾那混蛋不知道會不會記得幫他燒紙錢會不會幫他報仇而丁丁難道只有下輩子再見你麽……
一聲輕吟,長劍出鞘!
同樣是絕殺、冷酷、狠辣、利落的出劍,另一道白影飛掠而來,簡檀不得不收手,回身,袖中飛針刺出,丁封寒腳踹卓一奇,退後,橫劍!
簡檀目光一縮,冷落徹寒入骨,“封寒,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麽!”
卓一奇剛才被簡檀攻擊鎖定,說不出話,這會兒夢中白馬王子出現,一陣欣喜也沒傻掉,簡檀是什麽人,殺他恐怕不眨眼,殺丁封寒恐怕不過眨一下眼睛的事,立即就想開口叫人,剛要出聲,被丁封寒回手就是一捂,右手橫劍,不敢指着簡檀,只是橫着以保護的姿勢,聽得他道:“別叫!”
別叫?為什麽?不叫人來簡檀要殺人了!卓一奇不明就裏,簡檀涼涼道:“封寒,劃下道來。”
卓一奇這才約摸回過味來,叫了人簡檀定然饒不了他,不叫人這事還有商量回旋的餘地。連忙點頭,示意他明白了,小心髒頓時只剩竊喜,丁丁這是護着他保護他呢。
卻說丁封寒站在那裏,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了,拿個饅頭至于這麽久麽,這才想着走過去,剛好就看到卓一奇蹲在外面偷聽什麽,沒一會兒就見到簡檀掠出來,一個照面好不猶豫出手就是殺招,腦子頓時沒別的念頭,只是想着,這個整天在他面前轉在轉,似乎永不嫌煩,沒事笑啊笑的人,不能讓他這樣出事,拔劍就出手,這會兒面對簡檀,他也有愧,卻飛快反應過去,只道:“簡檀,沒用的,你殺了他,卓少傾不會善了這事。”
聽得卓少傾這個名字,簡檀莫名心一跳,不過此刻他只寒聲道:“封寒,說,是不是要背叛我?”
丁封寒搖頭。
“殺了他。”
“不。”
“好。”簡檀看着他,看着橫劍在卓一奇身前的丁封寒,眼神一寸寸冷下去,“你違背你當初的約定,你也……背叛我。”
“簡檀,我只想說,你殺了他也沒用,卓少傾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你們之間也是死局,現在,還有的談。”丁封寒真的覺得他很久沒一次性說這麽多話了,把卓一奇一放推開,很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你走,不準聲張。”
卓一奇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轉身就跑,丁封寒攔下簡檀,他不能讓他為難,而且若是這事大了,簡檀第一個要殺來洩恨的,估計就是丁封寒了。
簡檀袖箭揮手而出,丁封寒連忙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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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挑落,卓一奇心驚膽跳回頭看一眼又繼續跑,知道丁封寒估計拖住一時,但是不會太久的,如今之計……
“簡檀,這事收手吧,你殺了他,你的秘密恐怕被揭開得更快……”
“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秘密什麽的,是我的事,我怎麽處理跟你沒關系,你原本只應該聽我的,殺了他,僅此而已。”
兩人此刻隐于黑暗中,不再動手,丁封寒自然不會動手,簡檀琢磨着就算要打也要把這事鬧大,打完人早走了,而且真打的話,他還是略遜一籌,所以他等于是眼睜睜看着卓一奇跑遠,就是心頭猶豫了一瞬是不是殺了這個人真要讓那小狗兒傷心,讓他恨他,也承認丁封寒說的話有道理,但是殺不殺是他的事,他此刻更在意的是,背叛。
丁封寒看着簡檀微微垂下眼,他知道的,簡檀最恨人家背叛他,如今在他眼裏,他已經成了背叛。好不容易,經過去年除夕的事,簡檀對他隐隐有所親近,不過今天這事,他也看不得卓一奇就這樣死在簡檀手上,只是,傷了簡檀。
“簡檀,我沒想背叛,我沒求過你,這人我求你放過他,他不會洩露你的秘密,我保證。”
卓一奇已經走得看不見,簡檀就看着他,就用那種涼涼的眼神看着他。
丁封寒也靜默着,不說話,不敢看他,他知道簡檀恨什麽,傷了他,再難以恢複。
半晌,丁封寒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走上前去,“一條命,再加五年,我就求這次,我不會背叛你。”
簡檀笑了,轉身,再不看他。
丁封寒分明聽到簡檀笑容裏的涼意,他這種人,對殺意最是敏感,知道那半晌簡檀殺機幾轉,卻只剩了蒼涼一笑,五年?他不要,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簡檀是覺得,他不能再用了。
那原本就薄如紙的信任,四年多的累積也不過薄薄一層,如今,什麽都不再有。
“封寒,殺手動了情,往往下場會很慘。”
丁封寒擡起頭,簡檀森涼的語氣猶在耳邊,那一抹孤單的白影,在黑夜裏,融為黑暗。
他微微苦笑,何嘗不知,只是心不若石,真能沒有捂暖的一天?
何況,你我又能将溫暖拒之其外,多久?
簡檀,我也不願見你沿着你的路走到絕處,你跟卓少傾,千萬不要結死局。人與人,不是能碰見很多個的,或許這輩子,只有那麽一個他,能夠讓你古井無波的心蕩起絲絲漣漪,而我,大概也能遇見他了。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無情無義要殺我,我不會怪你,今天我傷了你,但是若有一日,希望你千萬不要一狠
心就殺了他。
******
卓一奇跑回去,自然是去找卓少傾,這事不能聲張,但是人太少知道了絕對不好,到時候他可不想他什麽莫名其妙就死了,也不想整天防着簡檀什麽時候不放心了一變挂就去陰他,以簡檀的本事,要殺他還不容易,明槍暗箭還下毒,哪一樣他吃得消?虛,他一直很虛,現在更虛,簡檀居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挑起苗民作亂,好吧,雖然他也不是那麽正道君子,但是多少還是覺得這等手筆不寒而栗。
更重要的是,丁封寒今天為了他跟簡檀對着幹,以簡檀那陰人的性子,性格極端反複,翻臉就不認人,丁封寒今夜這事估計不知情,不然他怎麽也不會練劍很晚,他去找什麽饅頭他找能警告他不讓他去壞簡檀的事,所以等于簡檀原本是不想讓丁封寒知道的,但是現在知道了,簡檀沒準不放心,連他們兩個一起殺了就徹底滅口了。
所以如今之計只能把這秘密明着化,本來也不打算瞞着也要告訴的,這回更是堅定了必須告訴他,這樣讓簡檀你還能想着把卓少傾一起也滅口了?既然滅口做不到了,那麽丁封寒跟他自然也就安全了,哥哥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而簡檀那樣的人,卓少傾也不能瞞着讓他整日裏亂冒紅心泡泡,該讓他看清楚簡檀到底是什麽人!
卓少傾迷迷糊糊覺得有人撲過來就推他,還當是簡檀不知道搞什麽,把人摟着一抱很想繼續美美地睡下去,頓時被卓一奇狠狠一掐腰,“抱你大爺啊,你這頭豬,還在睡!”
“奇葩?你大爺你幹嘛,襲床啊?”卓少傾一下子痛醒了也清醒了,差點沒被吓到,擦了他家簡小貓呢,怎麽會抱的是如花?“簡檀呢,你怎麽會在這?”
“我怎麽會在這?我差點就死了,滅口啊,回頭你就給我燒紙錢吧!”
“嗯?誰?簡崇宗還想殺你?還是誰看上你如花美貌,想來個先奸後殺?”
“卓少傾,我不跟你開玩笑!真的出事了!”
“你他娘的每次說不開玩笑結果證明都是在開玩笑!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
卓一奇無語地點上燈,卓少傾瞥眼看去還真見他氣喘籲籲臉色蒼白,不像有假,再開玩笑也不會大半夜跑來消遣他,忙道:“怎麽回事?”
若真有人敢動大爺的如花,那就是要動爺,不想活了!
******
簡檀走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燈亮了,他也不難想象卓一奇的打算,只是這事卓少傾知道了,他忽然有些忐忑,但是不管是怎麽樣的反應,他也只能兵來将擋,這事必須要談。
掀開簾子的那一刻,他迎着卓少傾淩厲的目光,兀自有些不習慣,有多久了,這人的淩厲再也沒有對着他過,這段時間有過溫暖的笑,有過死皮賴臉,有過欲望迷離,有過真誠明亮,有過……
卓一奇見他進來,還是有些虛,不由往卓少傾身邊靠了一些,很擔心地看着門後,丁封寒應該沒事吧……
“簡檀,是你一手挑起苗民動亂?”卓少傾還是很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這人居然是視人命如草芥?想怎麽着就怎麽着?他媽的前半夜把老子上完了就是讓老子睡死了後半夜他就出去殺人滅口,還差點連卓一奇都殺了!
簡檀還沒來的時候卓一奇讓卓少傾把士兵支走了,這事目前還是不公開比較好,所以卓少傾說話聲音帶着怒氣,很大。
“是。”簡檀對着卓少傾的怒火,也真是好久沒被他用這樣的神情對着了,他做事坦然承認又怎樣?
卓少傾騰地一下站起來,三兩步走到桌子面前,找出一堆文件朝着簡檀就砸過來,“是,是你媽的,就淡淡一句是!這場動亂一下子雙方都死傷多少人,多少條人命,這些傷亡報告一筆筆成千上萬的都是人命,你都知道!你他媽難道不會覺得愧疚嗎?我說呢,我說你怎麽能夠在朝廷之前就知道苗民要反,還跟老子打賭,這背後是多少罪孽你怎麽就還能笑得出睡的着?”
簡檀自然稍稍一避,用餘光看着砸在地上翻開的折子,那些傷亡統計,道:“苗民舉事,源于被朝廷壓迫已久,我不過是點燃一點火星,讓這場動亂來得更早而已。就算沒有我,有這根在此,一場動亂和反抗,在所難免。既然都是要亂,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現在亂,比以後亂,也未免不是好事?現在是卓将軍你率軍鎮壓,日後可還不知道是誰,傷亡人數,指不定會更多!”
他做事也從來不想多解釋,但是今天對着他,忽然想辯解一些,他只見過卓少傾兩次動這麽大的怒,一次是那年除夕夜他不救他娘,一次是上次誤會他要對他那個弟弟小豆子動手。
但是他以為他做了解釋合情合理,卻不想卓少傾愈怒,沖過來想要擰着他就要罵,當然被他一避開,卓少傾氣得一腳踹翻了桌子,胸膛劇烈起伏,“你他媽這是什麽邏輯?操、你大爺的意思是那些死去的士兵,都得爬起來感謝你是不是?是你讓他們早死了,死在我手下,那些可能沒死的也得過來感謝你,你讓他們不死,否則過幾年就是他們死!啊,是這個意思吧?老子也要感謝你,我他媽真是謝謝你,簡崇宗也要謝謝你,你早點把這動亂的毒瘤挑開了,避免來日的動亂,我操!你視人命如草芥,這麽多人因你而死你居然說這樣的話!”
“苗民若不是積怨已久,我不過就殺他一人,也不至于挑起戰亂?你看這場舉事,阿裏鹄行軍用糧,迅速而猛烈,若不是早有此心,你覺得一切形勢會這樣嗎?你遠在西疆,東南這邊的事,我比你清楚得多。”簡檀不急不緩地反駁。
卓少傾猛吸一口氣,真是要被簡檀氣死,忽然覺得此刻的簡檀太陌生了,他從來不知道,簡檀的行事邏輯居然混賬至此,這會兒丁封寒也來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掀簾進來,卓少傾就指着他問:“丁封寒,這事你知道嗎?”
丁封寒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以前不知道現在也多少知道也猜到了,這事是簡檀早就辦下的,埋一手棋子等到現在,那個時候他才跟在簡檀身邊沒多久,只是記得隐約大概是這樣吧,遂搖頭。
卓一奇松了一口氣,就知道丁丁這種事恐怕也不一定做得出,而卓少傾指着丁封寒又問:“你聽聽,聽聽那混蛋說的是什麽邏輯!我操,極品,奇葩,老子就沒見過這樣的人!簡檀,你讓丁封寒說說,看看你做的事,免得你說都是我的人在指責你!我真想不到,想不到這場動亂的背後,竟然是你的手筆!你有良心麽,你左胸裏面的那一塊是心還是一坨什麽?”
什麽邏輯?簡檀自然是覺得沒什麽問題,他不過點場火,就連柴堆火石都是準備好了的,他的立場他的看法也已經說了,反正動亂在所難免,阿裏鹄沒有他過幾年準備充分照樣會反,到時候更加難以對付,他就算唯一的罪惡,不過是他抱着私心,利用推動,把一場動亂玩于鼓掌!
丁封寒突然擡起頭來,看着卓少傾,只道:“簡檀有他的苦衷,卓少傾,你大驚小怪了,朝堂上、政、治、局,那一樣不是死去多少無辜百姓?一将功成萬骨枯,說到底,你從一開始就接受不了人命一條條逝去,你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就好了,簡檀當然不是好人,但是他這樣的人在朝堂上比比皆是,你也不用這樣過分指責,甚至想要拉着我一起指責他。”
因為沒用的,簡檀根深蒂固的觀念裏就沒有人命很重的概念,他輕賤人命,甚至自己。連自己都不在乎不愛,能理解你口中所謂人命所謂生命的敬畏?
他不覺得罪惡,因為不知道他錯在他從來都不曾接觸的層面。
你說的重點,我懂,但是他不理解。
簡檀脾氣吃軟不吃硬你還不知道嗎,你罵他指責他,他更會一條路走到黑,所以,我知道他不對,但是我幫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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