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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傾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被丁封寒這番話氣壞了，這主仆真是不愧是一路人啊,從來不知道惜字如金的丁封寒還能說這麽多話，只不過寧願他不說呢,混賬至極！扭頭就看向卓一奇，“看看,丁封寒什麽貨色！不愧也是做殺手的！人命在你們眼裏都不重要是不是！”

卓一奇看看丁封寒,又看看卓少傾,沉默着。

對于丁封寒的話，簡檀本來是打他進來就懶得看的,此刻分了一絲餘光給他,但是想着剛剛他護着卓一奇還是窩火，他本不是脾氣特別好的也不是別人罵就由着的,當下冷眼盯着卓少傾，“事是我做的，你想怎樣？在皇上面前參我一本還是送我進大理寺？”

卓少傾頓時一窒，随即就是大怒，簡檀永遠是這樣，到底是賭他不敢呢還是現在又多了一條不舍得呢還是什麽，草草草，就覺得老子拿你沒辦法是不是？老子生氣若是能把你拉出去法辦，老子還生個屁的氣，老子一下令讓人把你抓起來押解進京就好了，就是怎麽辦都不好，老子才又氣又怒心裏還過意不去自己也過不去你到底懂不懂？

你他媽還漠然地問我，想要怎樣？你當真這麽死不悔改，還一副無所謂這個樣子是不是？

“簡檀，既然你死不悔改，老子今天就辦了你，人在做天在看！這麽多條人命，老子看不過去，送官法辦，來人，不，奇葩，叫人，綁起來！”

卓一奇瞧着卓少傾這氣得話都說得颠三倒的樣子，又了解他的性子，直覺他還是把這話給無視了吧。

不過他無視，不代表別人會無視，簡檀神情一冷，小狗向他呲牙了，不給點教訓他知道誰還是主人麽？就連丁封寒也上前一步，攔在簡檀面前，這事怎麽都是他放走卓一奇讓卓少傾知道的，自然有愧，而且這事算是現在對簡檀威脅最大的事，要是卓少傾不管是為了什麽，把簡檀置之死地也不是沒有可能，這兩人之間感情剛開始，翻臉無情做起來也不稀奇。

丁封寒都這樣認為了，簡檀只能更甚，卓少傾覺得他對簡檀感情是有的，但是簡檀眼裏也不就那麽回事，他奉行的原則本就是這世上只有他一人，人與人之間來來去去也就是利益，但利益足夠大的時候，誰還會守着誰，誰不會背叛誰？這事他看了太多了，并且深信着，就如剛才，丁封寒為了卓一奇都能跟他對着幹，所以他不會相信一個人再怎麽都不會背叛他這種滑稽的事，所有的背叛在他面前他都能夠坦然接受，是不會覺得什麽難以置信的，因為從來也不曾期望過。

所以簡檀笑了，笑得溫文爾雅又意味深長，“可以。”

卓少傾瞧着簡檀笑意涼涼，又見他悠悠從身上拿出一筒細長的貌似煙花火箭一樣的東西，在手中掂着沖他笑，“你叫人吧，我不好過，從來也不偉大更不想別人好過，這支火花箭射出去，你會看見更多這樣的東西，還有四飛的鳥兒，也不怎樣，不過飛到京城，我今日還不一定死，但是三日之內，必有人死。”

“！”

簡檀擡起頭來，笑意款款，“卓少傾，以後每年這個時候，記得幫習夫人準備紙燭。”

“簡檀！”卓少傾咬牙，一瞬間心底涼個透，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又好像這人陰鸷狠毒無恥卑鄙認識了好久，枉他這段日子居然對他還有點那麽些想法，枉他說白了根本不願意也不舍得把他綁了法辦，他氣極了就說說，就是想刺激一下簡檀看看他會不會知道些錯，卻恍然發現，他的不舍得，到了簡檀那裏，居然是毫不留情，不論是對卓一奇滅口，還是知道他的弱點拿他的親人做籌碼。

丁封寒心頭嘆了口氣，不要逼簡檀，逼了也沒用，因為你永遠能發現，他背後藏着的不是忏悔，而且一計又一計的殺招。你們都太不了解簡檀了，他跟着你遠下平亂，能沒點準備以防萬一？你不動，他就當沒這步棋，但是你要動心思想辦他，他自然會讓你付出代價。南下平亂，他不想聽簡崇宗的話滅了你是大局考慮，但是不代表你不能想辦法整死他，當然他不會料到在這裏你們的關系會變成那樣，不過就算料到了又如何？

“好，好得很，簡檀你好，意思就是我們現在相互制衡，我得替你把這事瞞下來？”卓少傾好半晌才開口，也在笑，咬牙切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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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檀就用你是豬嗎這簡直是廢話的眼神看着他，心裏頗有些感慨，他終于知道他一再不安那種莫名其妙的難以言喻的感覺為什麽就是想多看兩眼小狗兒還是小狗兒的樣子，因為冥冥之中他感覺到，原來今晚關系會就此決裂，回到從前？而他，好像有點舍不得。

卓少傾深吸了口氣，又問：“你在我府上安插了人還是收買了人？什麽時候的事？”事到如今，他不懷疑，一點也不質疑簡檀有沒有那本事，這人行事謹慎狠辣，沒把握的事怎麽會亂來？既然早就要防着他，當然要下筆心血，不安插成功，又怎麽會放心？

“去年這個時候着手準備的，我說過你總是容易相信人。”簡檀忽然

也嘆了口氣，其實他一度以為，這步棋，不會有或者不會這麽快有用到的時候。

卓一奇掐指算啊算，去年這個時候這個時候簡檀在東南呢，誰說他窩着沒動靜呢，人家的動靜太隐蔽了，而且那個時候夫人可能剛離開侯爺府，而且主要是，那個時候，卓少傾這混蛋貌似剛把簡王爺上完了不久，也難怪，那個時候要把卓少傾抄家滅族抽筋扒皮的心都有……一想通這節，連忙又眼神瞅着卓少傾，關鍵是時間啊時間。

卓少傾心裏其實好受了些，那段時間的話這個行為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他最不想聽到的是最近，趁他不在侯爺府就往他娘身邊做手腳，畢竟最近跟簡檀什麽關系，去年這個時候跟簡檀什麽關系……咦，不對，尼瑪都沒關系，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不管有什麽，今日簡檀既然把話說出來——

兩人之間，其實都知道，沒有回轉，這兩個月培養出來的那些小小一縷的關系，也會斷個幹淨。

卓少傾看着簡檀，簡檀看着卓少傾，彼此瞬間忽然将中間的差距看得清清楚楚。

簡檀，你說對了，我們不是一路人。

卓少傾，你是站在陽光下的人，怎麽會理解我在陰影裏的世界？

……

這事就是那麽了了，卓少傾其實本也真舍不得把簡檀法辦，何況簡檀把那話一說，也不敢了，各自賭了一肚子的氣，也沒多說什麽，反正彼此意思不用說也明白。當晚簡檀收拾了東西搬出來，卓少傾很不爽拉了卓一奇睡他旁邊，被刺激得不輕，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身上還有簡檀留下的痕跡，前半夜還言笑晏晏地歡好，後半夜卻成這樣，他覺得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卓一奇知道他心頭難受，簡檀放不放感情他不知道，但是卓少傾的性子他肯定了解，這人必定是放了感情的，忽道：“其實吧，剛剛我不好說，我覺得丁丁的話也有道理。”剛剛卓少傾在氣頭上，他真不好說什麽只好沉默，幹幹脆脆做局外人。

卓少傾頓時扭身過來瞪大眼睛，卓一奇又嘆了口氣，瞪回去，兩人一人一邊在被窩裏瞪完了，卓一奇才道：“其實簡王爺這事吧，我看起來沒什麽的，丁丁說得也對，簡王爺從來都是那樣的人，走的是權謀路，不是好人吧，大家也都知道，像我其實就有那麽一丁點的意外，反正走那條路的人誰能夠清清白白，只不過想不到簡王爺他做的手筆比較大而已。看簡王爺行軍就看得出來，他啊，只要死的人不是

他，死多少人在他眼裏也不過是數字，關他屁事。你呢，最近一時那啥……色迷心竅，所以吧也确實對這事比較看重了，而且也更是因為你跟簡檀近來的關系，你覺得沖突了你本來的觀念，特別生氣也特別難以容忍，其實若是換個人，不是簡王爺……你恐怕未必會這麽惱怒。其實我想說，簡王爺跟你本來就是兩路人，你認清楚，那不就完了麽，簡王爺那種人大概也不會為你改變什麽的。”

卓少傾睜着眼睛，何嘗沒回過味來，若不是心裏對簡檀動了情，跟他的三觀沖突着，他能這麽生氣嗎？

只是，從今之後，真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簡檀睡在床上，把被子裹緊，但是怎麽都覺得冷，一陣陣寒意沁人肺腑，明明都在心裏決定了，小狗兒乖，以後會寵着他，會護着他，可是……今天小狗兒沖他呲牙了，就連丁封寒也為了卓一奇跟他對着幹，他不相信有人不會背叛，所以很小心地控制對人的感情，不意外，也不代表不會有那麽一點難受，他又只剩一個人了。

這些日子漸漸習慣的另一個人的溫暖，從此之後也只剩下一個人，炎涼前路，他唯一想握住的兩點溫暖，稍微在意的兩個人，好得很啊，一起把他丢在一邊。

想着想着，忽然又自傷起來，他就算自己也覺得他不是東西，但是又被人嫌棄，還是多少有那麽一些……就算不為其他的感傷。

也罷，一個人走，那便是了呗，一直在認識，今天再次被提醒而已。

三年，我只剩三年，其實，我時間不夠了啊，不然這些事，我不會那麽急，急着要挑起這場動亂。

但其實，卓少傾，你很早就壞了我的計劃……

丁封寒抱着劍，站在門口，他知道簡檀一定睡不着，這個世界上唯一最了解簡檀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簡檀很缺乏安全感，他當然知道簡檀從來沒有完全信任他，而且他知道簡檀為什麽再也不願意相信人的始末，他也不覺得有什麽，簡檀不需要完全信任他，多少信任一點就夠了。

簡檀的觀點是，與其相信人，不如相信自己，與其相信別人心裏的那些反複的想法，不如做點什麽讓別人不會敢生起對他不利的念頭，他永遠不會相信一個人，寧願相信所有的對等交易和買賣，相信他埋下的一計計謀略。

他的強大，不過是建立在一計又一計相互累積起來的無雙智計中，他要

求自己做到算無遺漏，只有那樣，他覺得他再無弱點。

而只有他知道，簡檀在其中的心，脆弱又卑微，敏感而蒼涼。

他若有一日安睡于他人枕側，不是枕的安心，枕的也只是他的算計，無論你讓不讓他安心，他都會排那麽一手的防範，那麽他不會擔心死得不明不白。

他必須要握着一點什麽東西，不然那顆心，永遠放不下來。